傅容心走出禪房的時候,發現天色變了,此刻空中濃雲滾滾,看著分外壓抑。
似乎要落雪了。
她想往自己的禪房去,卻忽地瞧見自己的房門被打開了。
本以為是彩織,不料,出來的卻是高慶年。
她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人隱沒在樑柱之後,直到高慶年離開,她才敢回到自己的禪房。
高慶年要做什麼?
她戰戰兢兢地將屋子檢查了個遍,卻始終沒發現多了或是少了什麼……越是不明白高慶年的目的,她就越擔心。
不行,她今晚不能住在這裡。
可問了寺廟的僧人才知道,臨近年關,香客多,已經沒有空餘的禪房了。
如果不想住在那裡的話,便只能和旁人換了。
佛門淨地,男女香客的禪房一東一西分開,她只能同女香客換。
因為禪房不足,薛執宜和薛如寧已經擠在同一間了,她們肯定不會換,傅泠又忙著祈福,如此一來,便只有榮子瀅了。
榮子瀅?
默念著這個名字,傅容心莞爾:好啊,她不是想糾纏薛庭笙嗎?就把她送給高慶年,斷了她的念想,也正好能堵上高慶年的嘴!
榮子瀅的禪房偏僻,也陳舊些,左右都是堆放雜物的屋子。
傅容心便以禪房隔音差,想住得離旁人遠些為由,希望能與榮子瀅換個屋子。
沒想到榮子瀅答應得倒是爽快,倒讓她心覺不安,不過轉念一想,她那間禪房比榮子瀅的好多了,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這麼想著,便也放下心來。
……
入夜,風雪大作。
薛執宜和薛如寧窩在榻上,屋子裡也生了暖暖的炭。
「本以為會是晴天,沒想到下了這麼大的雪,明日下山怕是很艱難呢……」薛如寧道。
「是啊。」薛執宜緩緩剝著熱乎乎的芋頭,道:「除非是極其通曉天象,否則誰能想到今晚會有暴風雪呢?」
……
傅容心也沒想到,這晚的風雪會大似這般。
風雪呼嘯,絲絲縷縷闖進門來,即便是生了炭,尤覺得寒浸浸的。
尤其是她這間屋子,窗後便是荒山野嶺,陡峭的山坡沒有一絲遮擋,風就這般呼呼灌進來。
但不管怎樣……不管怎樣,忍過今晚,她就算擺脫高慶年了。
想到榮子瀅前些日子給她的受的氣,她就痛快!
偏此時,大門砰一聲被踹開。
傅容心驚了一跳,本以為是被風吹開了,卻沒想到,是一個人闖進了門。
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彩織的臉也嚇得煞白。
「高慶年……你要做什麼!」
可高慶年卻是閒庭信步般將門閂上,緩緩朝她走來:「怎麼?前些天還萬般柔情繾綣,如今怎就翻臉不認人了?」
無暇思考高慶年說的「柔情繾綣」是為何意,在見到高慶年的一瞬間,她就知道,自己中計了!
這個偏僻的屋子,在這樣風雪大作的夜晚,聲音根本傳不到別處!高慶年一開始就打算好了在此處等她!
榮子瀅那小賤人,或者說薛庭柳居然敢算計她!
都是一夥的……他們和高慶年是一夥的!
高慶年蹲了下來,面對滿目驚恐的傅容心,他饒有興致地拍了拍她的臉:「別這樣,你要我辦的事情,我都辦成了。」
傅容心磕磕巴巴:「你……你真對葛元徽做什麼了?」
「關葛元徽什麼事?」他道:「林州那邊,我拿到你的庚帖了,你那嫡母也已經應了你我的親事。」
「什麼!?」傅容心的臉登時又褪去一層血色。
高慶年卻還在自顧自笑道:「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鬆口,還巴巴地往我手裡送那些酸掉牙的情詩,不過你綿軟起來,還是很動人的,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啪一聲!
猝不及防,傅容心一耳光打在他臉上。
「呸!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東西!就憑你竟敢肖想我?!」
這一耳光,讓他的笑僵在臉上,眼中露出了野獸般的狠厲。
他咬著牙:「傅容心,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處境!」
話音未落,他一把提起傅容心就往床榻上丟,而後整個人欺壓上去。
彩織已然被嚇得失了神智,哭喊間,坐在地上挪著身子一步步往後退。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讓傅容心的腦子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麼……
砰!
隨著這一聲悶響,壓在傅容心身上的人沒了動作……
傅容心尖叫一聲,掙扎著爬起來,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手裡摸到個燭台,慌亂之下,就這麼硬生生砸暈了高慶年。
看著高慶年的臉上糊著大片鮮血,口中還發著嗬嗬的聲響,傅容心眼底的恐懼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竟忽然笑了,那張清雅動人的臉上還沾了幾點血漬,透著詭異的妖冶。
「我說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染指我?」
她揚起那燭台,又一次砸在高慶年的腦袋上,直到他徹底沒了氣息。
……
「來人啊!來人啊!」
眼看著高慶年進了傅容心的禪房有些時候了,榮子瀅忽然大喊起來,還拍了薛家幾人的房門。
這動靜,一下子吵醒了薛家眾人。
本就還沒入睡的薛執宜只打開窗,就看見傅泠正一臉慍怒地對著榮子瀅:「三更半夜的,你這是做什麼?」
薛如寧也被吵醒了,她披了件衣裳,就湊到薛執宜身邊,問她:「三姐姐,發生什麼事了嗎?」
薛執宜看著那邊的動靜,道:「我也不知道。」
卻見男子所住的禪房那邊,薛庭柳也正倚窗看戲,似乎心情不錯,遙遙的,甚至還心照不宣地朝薛執宜微笑致意。
薛執宜想:看來薛庭柳這次還挺胸有成竹的。
這廂,只見榮子瀅神色驚惶:「我……我看見有人闖進了容心妹妹的禪房,我不敢跟過去瞧,只好叫醒大家,玩意容心有個三長兩短……」
「閉嘴!」這一次,傅泠的怒氣再難壓制:「再胡說一句,你便別在薛府待了!滿口詛咒之語,你岑州的爹娘就是這麼教養你的!?」
傅泠無暇與榮子瀅廢話,那可是她的容心,若有什麼不測,比殺了她還痛苦。
她帶了幾個簽了死契的護衛,將禪房四周圍好,不許任何人靠近。
深夜的風雪呼嘯,捲起雪絮,凝在她發上,因為寒風和方才一番激動,她的眼圈和鼻尖都泛著紅,若非有邢媽媽扶著,她可能真的會站不穩。
她聲音顫抖著,命令一個護衛:「你……開門!」
護衛一腳踢開了門,只聽得裡面的彩織驚叫了一聲,如何才後知後覺般問了一句:「夫……夫人?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