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是好蠢一個珠玉

  葛元徽本只想傷薛執宜,卻沒想到臨安侯會突然插手……

  若受傷的只有薛執宜,她自有法子遮掩過去,可偏偏,霍無憂卻不是好糊弄的。

  發生了這樣的意外,薛執宜回來的時候,詩會眾人並未散去。

  眾人聽說臨安侯已然查證了此次意外的原因,所以皆在此等候處置結果。

  她在沈清棠身邊坐下時,卻見沈清棠正神色恍惚地垂著腦袋,連薛執宜回來了都未曾發現。

  「清棠,你怎麼了?」薛執宜問了聲。

  只見沈清棠恍然抬頭看了她一眼,眼圈有些發紅,又迅速眼神閃躲,飛快搖了搖頭:「沒有……」

  霍無憂遙遙瞥了眼薛執宜,平復了心緒後,這次,他的臉上沒有再表露出絲毫不自然。

  想到方才在薛執宜的窗外聽到的分析,霍無憂捻起一塊琉璃的碎片,道:「琉璃預埋在炭火中,燒到一定程度,琉璃就會炸裂,只不過這種獨特的法藍色琉璃,卻並非中原所產,而是來自西域。」

  說話間,他看向了傅容心,瞧得她心裡一震。

  「據本侯所知,林州的傅氏商行的商隊,常年往返於大雍和西域,並從西域帶回了不少奇珍異寶,想來不缺這樣的東西。」

  傅容心本以為這次薛執宜倒霉定了,卻不想竟發生了這種變故……面對霍無憂的審視,她此刻心中戰慄:「回侯爺,並非只有傅氏商行在做西域的生意……」

  「是嗎?」霍無憂閒坐著:「每年的所有藩販,鴻臚寺皆記錄在冊,可本侯方才差人去鴻臚寺問了,大雍目前尚沒有法藍琉璃的藩販。」

  旋即,他一笑:「不僅如此,依照大雍律例,任何藩國貿易者,外出貿易之前,皆應申領公憑,並將貨物上報引目,而林州傅氏商行半年前剛向鴻臚寺提了一份引目,其中便有法藍琉璃珠串,只可惜,這份引目尚未審批。」

  看著傅容心愈發心虛的臉,霍無憂道:「也就是說,法藍琉璃在大雍尚未入市,旁人根本買不到,唯有傅氏商行的人,能帶回幾件賞玩。」

  「我……」

  傅容心心裡恨得要命,本來一切順利,薛執宜也沒有察覺,偏偏來了個什麼臨安侯橫插一腳多管閒事!幸好霍無憂沒兩年好活了,想到兩年後他的慘死之狀,傅容心才稍有些許寬慰。

  雖心中如此作想,但她面上自然不會表露不忿,仍是一副百口莫辯的委屈和楚楚可憐。

  見狀,霍無憂仍是微微笑著:「傅小姐若有異議,報官也是可以的。」

  聞言傅容心的心一橫:反正動手的不是她,她有什麼好怕的!

  只見傅容心怯生生道:「侯爺慧眼如炬,這珠串……的確出自傅氏商行。」

  登時,所有人都驚詫不已:這麼說還真是這商門女膽大包天,做出這等害人的缺德事!?

  一想到方才霍無憂受了傷,霍知愉登時怒不可遏:「你居然敢在本郡主的宴會上造次,還傷了二哥哥,定要好好發落!」

  就連沈清棠也顧不得生悶氣了:「傅容心你是不是瘋了?執宜是你的表姐!」

  趙蓮也譏諷道:「你們瞧,我都說了,商門低賤,商門女子又能有什麼好心腸?」

  人群之中,唯有葛元徽的面色愈發難看:不知怎的,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見傅容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容心冤枉!容心的確有一個這樣的珠串,可容心已然將此珠串贈與葛小姐,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跑到炭盆里去了!」

  「葛……葛小姐?」趙蓮都有些訥訥:「你莫不是胡說的,怎麼可能是葛小姐?」

  這種腌臢之事,怎麼可能是那個最高貴大方、善解人意,又完美無瑕的葛元徽做的呢?

  「就是,你胡說的吧?葛小姐最好心了,她年年開設粥場賑濟窮人,平日連一隻蟲子都捨不得踩死,怎麼可能害人呢!」

  面對眾人的議論和審視的眼光,葛元徽只覺如芒在背,幸而那張明艷的臉仍保持著體面。

  「傅小姐,你何曾給過我什麼琉璃珠串?」

  傅容心給她珠串時,根本沒有人瞧見,更何況她名滿華京,只要她抵死不認,又有誰會懷疑她?

  卻沒想到傅容心竟留有後手,聞言,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改:「今日容心用的香粉,一樣出自西域,其味經久不散,想來琉璃珠串上也不小心沾染了,若葛小姐拿過珠串,衣裙上或許會有香粉的氣味……就是不知道,葛小姐是否願意一驗……」

  聞言,葛元徽的面色煞地一白。

  「臨安侯與郡主同元徽自幼相識,難不成真的要因為旁人的栽贓,讓人來查驗我的衣裳嗎?」

  葛元徽似遭受了什麼天大的屈辱,嘴唇微微顫抖著,看著霍無憂的眼神愈發委屈。

  可惜霍無憂剛被薛執宜調戲罷,此刻看到有人沖他扮無辜就煩。

  倒是霍知愉有幾分猶豫,畢竟她喚了那麼多年的元徽姐姐……

  卻聽傅容心道:「葛小姐若覺得有什麼問題,容心愿意報官處置。」

  袖底,葛元徽的拳攥緊了……她後悔極了,她就不該聽信這等低賤之人的慫恿,行此冒險之事,區區薛執宜,竟讓她不惜髒了自己的手處置,真是得不償失!

  而薛執宜只是靜靜看著這狗咬狗的戲碼。

  葛元徽那般完美無瑕的形象,若是毀在今日,實在是太虧了啊。

  正此時,卻見葛元徽身邊的女使直直跪了下來:「小姐!奴婢有罪!」

  只見眾目睽睽之下,那女使叩頭痛哭:「今日是奴婢準備詩會的炭火時,不小心將這琉璃珠串掉進炭盆里的,奴婢害怕此事惹小姐不高興才不敢吭聲,奴婢不知道琉璃遇火會炸裂的啊!」

  葛元徽鬆了口氣,卻還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你可知你這般傷了侯爺和薛小姐,更害我險些名聲盡毀!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何曾責罵過你一句?」

  說罷,她掩面,脫力般跌坐在椅子上,啜泣不已。

  可話雖如此,但誰看不出來,若是這女使說的是真的,那葛元徽為什麼又要撒謊否認自己曾收到珠串的事情?

  奴代主罪,這樣的事情,他們這些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只是沒想到啊,那般高貴又完美,同仙女降世一般的葛元徽,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透過這絲裂縫,讓人得以窺見,葛元徽其實和其他人也沒什麼區別,一樣會有這般陰私惡毒的心思和謀算。

  薛執宜冷眼瞧著,淡淡一笑。

  以珠玉擊石,真是好蠢一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