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大理寺也被買通了

  瞥了眼那跌坐在地的衙差,大理寺卿面露不悅:「本官說了多少遍了?大理寺是肅清不法、伸張正義之地,你們一個個的,不知將本官平日的教導置於何地!還不快退下!」

  那地上的衙差連忙稱是,一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逃了,霍無憂這才收劍入鞘。

  只見大理寺卿面帶微笑,滿目和善,似乎方才發生的一切全然與他無關,渾然一個笑面虎。

  「底下的人不懂事,冒犯了臨安侯與兩位小姐,還請見諒。」

  霍無憂卻是面不改色:「冒犯說不上,只是本侯想問大人一句,有人敲響鳴冤鼓,可否得大人接見?」

  「這是自然了。」大理寺卿笑道:「只不過一案一議,薛小姐的案子尚在偵辦中,又何必再擊鼓呢?」

  說罷,他的笑紋又深了幾分:「這案子的相關線索均已入冊,薛小姐若鐵了心想看,本官也不是不能看在薛尚書和臨安侯的面子上,開這個後門。」

  霍無憂側首看她,似是等待她的決斷。

  大理寺卿的話,多少帶了些煽動性,似乎此刻站在這裡的薛執宜就是個無理取鬧的人,正以權勢逼迫大理寺。

  果然,周遭的議論聲愈發大聲,左不過是說薛執宜她仗勢欺人,連帶著霍無憂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和那些紈絝衙內無甚區別。

  與霍無憂對視一眼,她冷笑:「不必了,我便是走進這道門,也只能瞧見大人願意讓我瞧見的東西,不是嗎?」

  事已至此,她已經可以斷定,大理寺卿是受了什麼人的囑託,替人瞞下這案子的真相,即便她走進大理寺的大門,也不會讓她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她又何必為此連累了沈清棠和霍無憂的名聲?

  卻見大理寺卿的笑容一頓:「薛小姐說笑了。」

  薛執宜卻只是看著他,冷聲:「大人沒事就多說笑說笑吧,萬一哪天就笑不出來了呢?」

  說罷,無視圍觀眾人的議論聲,她走下高階,穿過人群,離開了此處。

  沈清棠和霍無憂只是冷冷看了眼那大理寺卿,便也跟上了薛執宜的步伐。

  沒熱鬧可看,圍觀的人便也被大理寺卿驅散了。

  此刻,天上飄起了牛毛細雨。

  正值早春,接下來的日子,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陰雨連綿。

  雨珠結在她的眼睫上,涼得很,她卻不覺得冷,只看著陰沉的天,有些恍惚。

  忽而,一柄傘遮住了她的視線。

  她側首,正對上霍無憂的臉,他面露擔憂:「先走吧。」

  沈清棠也跟上來,看著她的眼中只有心疼:「執宜……不管怎樣,事已至此,你也得保重自己啊。」

  薛執宜不語,沉默須臾,她看著霍無憂,喚了聲:「臨安侯。」

  她喉間有些難受,只平靜問他:「我想去你府上,請問方便嗎?」

  霍無憂一愣,沒有多問:「隨我來吧。」

  馬車上,沈清棠又抹了一陣眼淚,她問薛執宜:「執宜,你對薛五妹妹之死心存懷疑,為何又不去瞧大理寺記檔?」

  「因為大理寺早被人買通了。」說話的是霍無憂:「事出反常必有妖,大理寺不願依律辦事,自有他們見不得人的理由。」

  沈清棠的嘴張了張,又偃旗息鼓般垂下腦袋:「我本想著,若真是哪個流民所為,我就請爹爹動用京城中的守衛,把這個惡人揪出來……可若是這個兇手背後有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有那麼容易。」薛執宜的聲音依舊帶著沙啞,她看著沈清棠:「清棠,今日多謝你。」

  剛擦了眼角,沈清棠的眼淚又落下來了:「和我說這個做什麼?」

  讓薛執宜靠在自己肩頭,沈清棠又拍了拍她的背,以作安撫。

  可轉瞬,便瞧見與她們二人相對而坐的霍無憂,此刻正一瞬不瞬看著薛執宜,眼中的擔憂與心疼根本掩飾不了分毫。

  沈清棠黯然垂眸,有些事情的答案已然顯而易見,她無法欺騙自己半分。

  ……

  臨安侯府。

  到的時候,雨又大了幾分。

  他們下了車,下人們便將雨傘接過,迎他們進門去。

  薛執宜與霍無憂正一前一後進門,沈清棠卻忽然喚了聲:「臨安侯!」

  霍無憂一愣,對下人道:「先帶薛小姐進去。」

  然後才問沈清棠:「沈小姐怎麼了?」

  卻見沈清棠,看著他,似做了什麼決定般,認真道:「有件事情,清棠不知侯爺是否知曉……」

  霍無憂看著她,不解:「沈小姐請講。」

  沈清棠輕咬著下唇,似想說什麼,眼圈更紅了些:「清棠心中有一個男子,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我在意他。」

  霍無憂怔了怔,他並非看不懂沈清棠殷切的眼神,但他不過是尋常人,心裡也沒法多裝下一份風月。

  只見沈清棠說著,聲音也哽咽了些:「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的,即便那個男子心中所想是旁人,我也不想強求,我沈清棠依舊磊落,可是……」

  她頓了頓:「可是我也在意執宜,我不想看著她身處險境……侯爺,你應該知道,執宜是有婚約的,且還是不能違抗的御賜婚約。」

  霍無憂愣住,他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會那般明顯,明顯到連沈清棠這個旁觀者都已經瞧出來了。

  但他沒法否認自己對薛執宜的心,便也一時語塞,找不出應對之語。

  「侯爺,你若是真心待她,就請你也為她考慮些許,有些情意,會害了她的。」

  沈清棠的這些話,霍無憂並非沒有想過……只是他明白,自己尚未有將自己的這份情兌現的意思,他只想自己靜靜地讓他對薛執宜的情意被消磨掉。

  只是沒想到……他太藏不住心思了,這份情,居然昭然若揭到了薛執宜和沈清棠都知曉的地步。

  他不甘地想著:他這輩子都不會和薛執宜在一起。

  想了想,他道:「沈小姐放心,今日之事我既已插手,便沒有不管的道理,但我也有分寸,明知未能有結果的人,我不會招惹。」

  沈清棠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麼,不自覺落下一滴淚,又飛快擦去:「多謝侯爺體恤,只盼眼前這件事,你們能處置順利,我……也是時候離開了。」

  說罷,便緩緩一鞠,提著裙擺,轉身跑進那雨幕之中。

  霍無憂只覺心中似墜著什麼,他緩緩一嘆,吩咐下人道:「拿把傘,送沈小姐回家。」

  ……

  薛執宜被帶到了一間會客室,等到霍無憂回來時,她已經緩過勁來,眼中的情緒暫且控制住了。

  霍無憂不明白,薛執宜為何突然要到他這來,但他也知道,薛執宜是心思深沉之人,這個時候來此處,定然是有什麼事情需要避人耳目相商的。

  於是他遣退下人,與她面對面坐下:「你說吧。」

  「臨安侯。」薛執宜只開門見山道:「你想扳倒大理寺卿嗎?」

  此言一出,讓霍無憂驀地一怔:「你說什麼?」

  薛執宜的唇生硬抿著,帶著些許寒意:「如果你想要扳倒大理寺卿,現在就是一個機會,因為我可以確定,我五妹妹的死另有隱情,若能證明大理寺卿縱容真兇,欺上瞞下,他便不能全身而退,不止如此。」

  她的眸色泛著寒芒:「不止如此,甚至還能攀咬上大理寺卿背後與他勾結的人。」

  只見霍無憂的眼微微一眯,看著薛執宜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審視和警惕:「你為什麼那般篤定我想扳倒大理寺卿?華京人盡皆知,我就是個不問世事的閒散紈絝,我會想對付誰呢?」

  薛執宜心道:這個在薛家和趙家鬼鬼祟祟的人,此刻也不知道在裝什麼蒜。

  她也不點破,只反問:「大理寺卿是恭王的人,侯爺不會不知道吧?」

  霍無憂托腮:「你呢?」

  他故作不在意,手指卻已不自覺擺弄起茶盞,看著薛執宜的眼睛,他問:「你與恭王有婚約,既然你知道大理寺卿是恭王的人,你不去請他幫忙,是因為,你從未將自己視作恭王黨的人嗎?」

  面對此般質問,薛執宜只是緩緩垂眸,沉默須臾,她並沒有回答霍無憂的問題:「同侯爺說這些,是我唐突了,只是這案子我一定要查清楚,下下之策,大不了就是去求見恭王殿下。」

  說著,她便起身,朝霍無憂一鞠:「今日多謝臨安侯相助,執宜多有叨擾,告辭了。」

  誰料,還沒等她走到會客室的門口,身後的霍無憂也跟著起了身:「薛執宜,你利用我的時候,好歹表現得愧疚一點吧?」

  她明知道他的情意,知道他不願她去找恭王,明知如此,所以選擇利用他。

  還這般理直氣壯,當真可惡極了。

  沈清棠當真是冤枉他了,到底是誰招惹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