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一直以來活在明媱假想和設定中的女人終於露面了。

  或許是想搞清楚她和祁敘之間的關係,也或許是想會會她和自己究竟有多像。

  在進家門之前，明媱同意了今棠的約見。

  某咖啡廳，今棠已經訂好了包廂，環境安靜又私密。

  誰也不知道這裡即將是兩個女人的正面戰場。

  十分鐘後,明媱來了。

  侍者將她領到包廂,推門那一刻,今棠抬眸看過來。

  彼此對視,明媱從今棠眼裡看到了某種錯愕和怔然。

  她淡定走過去,「你好,今小姐。」

  今棠打量了會明媱，最後自己莫名笑了。

  她掩了掩嘴,「抱歉,我只是有點意外,我們竟然有幾分相像。」

  直到真正坐在今棠對面,明媱才發現，自己和今棠真人也沒有像到那種地步。

  大概只是在某個角度,做某個表情的時候才會有一些相像。

  而且她的著裝偏淑女氣質向，和自己完全不同。

  明媱心裡莫名有了些底氣,甚至覺得就像閨蜜們說得那樣,自己比她美多了。

  她不禁拿出氣勢坐直，淡定道：「你找我有事嗎。」

  今棠對她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卡布奇諾可以嗎。」

  明媱：「不用了，你說完我就走。」

  今棠點點頭，「好，那我開門見山。」

  頓了頓，「我是祁敘的未婚妻。」

  「……」

  幾乎是瞬間,明媱放在桌椅下的雙手捏緊了包帶。

  她不做聲，今棠繼續說——

  「實事求是的話，我是祁敘曾經的未婚妻，但我相信，未來他的未婚妻也只會是我。」

  「我和祁敘去年因為雙方父母的生意認識，後來決定聯姻。但因為一些別人的蠱惑，我父母私自幫我退了婚，並選擇了和他弟弟聯姻。所有這一切我並不知情。」

  明媱：「……」

  「我們之間完全是我父母錯誤的決定，我出國這一年也是為了和他們抗爭。」

  「如今他們已經不管我了，我回來，也是希望能和祁敘和解。」

  明媱默默聽著，從沒想到原來他們的故事是這樣。

  難怪祁敘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今棠。

  明媱以前聽簡寧說過豪門裡女人被退婚的八卦，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男人被退婚。

  但誰碰上這種事不噁心，不想躲得遠遠的。

  明媱替祁敘不值，吸了口氣問：「可你確定，祁敘願意跟你和解嗎。」

  「開始我真的不確定。」今棠說，「尤其是早上聽到他接了你的電話後，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可是現在，我覺得不一定。」

  明媱緩緩抬頭，「為什麼。」

  「我很喜歡祁敘，而且一直都相信，他當時同意與我聯姻，必然也是對我有好感的。我父母做那樣的事，我以為他肯定不會對我感興趣了，可當我看到你……」

  今棠身體微微前傾，「看到我們這樣相似的長相，我覺得祁敘或許對我還有感情。」

  「他只是用你來氣我，或者，把你當成了我。」

  明媱：「……」

  「我很抱歉這樣說，可是我想不到別的原因，為什麼會在我離開之後，他找了一個跟我這麼像的女孩交往。」

  明媱竭力穩住自己，淡淡說：「像嗎？我覺得我和今小姐，無論是從氣質，談吐，著裝上都不像。」

  今棠愣了片刻，輕輕笑道，「也許你說得對，我甚至承認也許祁敘現在更加喜歡你，但明小姐，你敢跟我打一個賭嗎。」

  「賭什麼。」

  「就賭，在他心裡，誰的分量更重。」

  明媱垂著眼睫，覺得有點荒唐，可莫名又沒有信心。

  今棠說：「你或許不知道祁家複雜的家庭狀況，祁敘母親早逝，現在他擁有的一切都是這些年和他那位強勢的小媽斗出來的。眼下他們正在爭奪一個幾百億的大項目，今家的站隊將直接決定項目會落在誰手裡。」

  明媱皺眉，「小媽？」

  「你不知道？」輪到今棠好奇了，「你們在一起也有段時間了吧，竟然不知道祁敘最討厭的就是他那個小媽？」

  「……」

  明媱想起那天鄭容對自己過分熱情的態度，忽然一陣冷汗。

  「豪門就是這樣，祁敘的弟弟被斗到三年不願意回家，你肯定無法理解對吧。」

  明媱沉默地聽著。

  她的確不能理解一家人為什麼能這樣斗。

  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田安妮說的豪門水深才是對的。

  「明小姐，我開誠布公地跟你談，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會放棄祁敘，從一開始我要的就是他。我想他要的也只能是我。」

  「所以，要和我賭一次嗎。」

  明媱：「……」

  要賭嗎。

  明媱問自己。

  就賭，祁敘是對她動了真心，還是如今棠所說，只是把她當做氣今棠退婚的工具。

  說來好笑，如果賭輸了，那麼所謂的工具人就是自己了。

  果然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明媱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去接受這個結果。

  可她又不甘心。

  她想要一個結果。

  就算輸也要輸個明明白白。

  很久後，明媱冷靜地說：「好，我賭。如果我輸了，我會幹淨利落地走。如果你輸了，你也是。」

  今棠唇角輕輕揚了揚，「好。」

  -

  劇本走了90%，只剩下最後一個場景沒有走完。

  那就是顧遠的生日。

  顧遠生日，林芸芸做了一大桌菜，可他卻沒有出現，而是去迎接了自己深愛的白月光。

  現實中祁敘沒有生日要過，為了這個賭局，明媱主動讓自己過個生日又何妨。

  到時候如果輸了，起碼還能達成一個百分百體驗了劇情的成就。

  回到租住的小區，明媱給祁敘打了電話。

  「對不起，今天在外面，手機沒電了，剛剛回家才充上。」

  祁敘並不在意關機的事，重點解釋了昨晚突然離開的行為，「昨晚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所以才會臨時離開，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

  明媱頓了頓，故作輕鬆地笑著說，「那你忙完重要的事了嗎，明天可不可以陪一陪我，明天我過生日。」

  「生日？」祁敘很意外，「我怎麼記得你下個月才過生日？」

  明媱隨便編了個理由：「那是陽曆，我們那邊過陰曆的。」

  原來如此。

  祁敘當即答應下來，「好，明天陪你過生日，想去哪裡玩。」

  「不用了。」明媱輕輕說，「你忙你的，我就想在家裡自己做一桌菜，哪兒也不去。」

  祁敘緩了緩，「能吃嗎。」

  明媱成功被逗笑，「那我可不敢保證，你來了不就知道了？」

  聽到明媱的笑聲祁敘才鬆了口氣，自己也兀自笑了笑。

  「好，早點休息，我明天下了班就過來，陪你過生日。」

  明媱嗯了聲，「那我等你。」

  別讓我失望。

  別讓我輸。

  這註定是一個無眠的夜。

  明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的結果，但其實就算沒有這場賭局，她也知道自己和祁敘之間隔著太多困難重重的的距離。

  遊戲是自己選擇開始的，也要由自己親手畫上句號。

  無論是he，還是be。

  第二天醒來，明媱讓自己像林芸芸對待顧遠的生日那樣，早早地去超市買了很多菜，認真地準備這最後一頓晚餐。

  她沒下過廚，也不會做飯。

  可今天是個例外。

  明媱照著食譜在廚房裡忙了整整一天，傍晚五點的時候，祁敘如約來了。

  他給明媱帶來了漂亮的蛋糕，還有包裝精緻的禮物。

  「生日快樂。」祁敘說，「時間太急，不知道選的禮物你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晚點我們重新去選？」

  明媱笑眯眯地把他按在桌前坐下，「我不要什麼禮物，你陪我吃這頓飯就好了。」

  祁敘看向餐桌。

  炒到發焦的土豆絲，混成湯渣的番茄煮蛋，還有一些看不出食材的菜。

  跟上次的蛋糕一樣，完完全全的黑暗料理。

  「明小姐，那天走了是我不對，你倒也不用這麼報復。」祁敘戲謔地挑起一根黑色的土豆絲，「這真的是為我準備的嗎。」

  明媱偷偷發了條消息，而後藏起放在桌下的手機，故意哼了聲，「對，就是用來懲罰你的，你吃不吃，不吃不給面子啊。」

  一分鐘前，她通知了今棠。

  祁敘已經到她家了。

  她們的那個賭局也即將開始。

  果然，在祁敘夾起菜的那一瞬間，他的手機響了。

  明媱知道是今棠打來的，默默低頭不去看。

  這次祁敘沒有離開，當著明媱的面就接起了。

  「餵。」

  不知道今棠說了什麼，祁敘皺眉，「現在？」

  等待結果的過程中，明媱的筷子握得緊緊的，不敢鬆手。

  然而幾秒鐘後，她卻聽到祁敘說：

  「知道了，我現在過來。」

  明媱夾筷子的手頓時停在原地不動了。

  她抬起頭，神情僵滯地看著祁敘：「你要走？」

  祁敘看了眼手錶：「很重要的事臨時要去辦一下，最多兩小時，八點前我肯定回來，」

  明媱：「……」

  她知道自己輸了。

  祁敘說完就要走，明媱沒忍住，站起來試圖挽留：

  「可我今天過生日，你陪我吃完這頓飯好嗎？很快的，半小時都要不了，二十分鐘？十五分鐘？」

  祁敘腳下一頓，又折回揉了揉她的頭：「我答應你，待會回來了帶你去餐廳吃別的，你想吃多久，想玩多久，都陪你。」

  須臾，明媱笑了。

  「好。」

  「你去吧。」

  「乖，等我回來。」

  嘭一聲門響，祁敘離開了。

  明媱做了一天的菜，他一口都沒嘗到。

  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明媱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他。

  自己終於學會做蛋糕了。

  就在烤箱裡。

  原本想今天跟他一起吃的。

  可是，他還是走了。

  明媱賭輸了。

  承認難過，但她願賭服輸。

  無論任何原因，今棠的確成功把祁敘從自己這裡叫走了。就算最後那樣卑微地挽留，還是不行。

  原來一個過生日的自己，不配他留下吃完一頓飯。

  明媱站在陽台上，看祁敘的車消失在黑夜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仰起頭出神地看著天空。

  一直以為自己早就知道劇情的發展，並不會在意。

  可當真的走到這一步，她才發現，人的情感是會變的。

  從漫不經心到不以為然到萌生愛意再到深陷其中。

  從來沒有置身事外的體驗，從來也沒有紙上談兵的經驗。

  現在她感受到的每一種情緒，宋導曾經說過的，那種卑微，痛苦，絕望，複雜的愛恨交織。

  都證明自己早已一步步走進了劇情里，成為劇中人。

  她最終還是成為了林芸芸。

  滴——

  手機簡訊的聲音。

  今棠發來的：【我想你應該知道答案了，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今棠不傻。

  祁敘有能力有膽量，更有擔當，是天生的強者，也是未來SG必然的上位者。

  這一點，她從未懷疑過。

  父母已經愚蠢地站錯了一次隊，她絕不會允許今家再錯一次。

  所以她一定要贏這個賭注，讓明媱出局。

  可今棠知道現在的自己肯定贏不了明媱，她唯一的籌碼，只能是度假村的項目。

  用父親同意和祁敘合作，並馬上要商談細節為理由，成功把祁敘叫了出來。

  祁敘有野心，他太想贏了。

  她知道他。

  -

  七點半，和今棠父親見完面，度假村的項目成功推進了一大步。不出意外的話，鄭容挽不回局面了。

  如果股東們的票都在祁敘手裡，祁衡遠也不能一家之言做決定。

  這就意味著祁敘可以不用二選一。

  他可以贏鄭容，同時也可以留下明媱。

  了了這半個月來的心頭大事，回去的路上，祁敘甚至想好了在見到明媱的第一眼，狠狠抱住她。

  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抱住她。

  快速重回小區，停好車，祁敘用最快的速度回了明媱的家。

  可開門那一剎，房間卻空蕩得可怕。

  什麼都沒有。

  祁敘皺了皺眉，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可掛在門上的鑰匙提醒他。

  他沒走錯。

  祁敘疑惑地慢慢走進房內。

  客廳里，沙發上可愛的玩偶抱枕沒了。

  餐桌上的卡通桌布不見了。

  就連擺在電視柜上的幾盆多肉也消失了。

  兩小時前還生動鮮活的家忽然變得死氣沉沉。

  祁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往裡走了走，這才發現——

  不僅是客廳。

  是整個家都空了。

  空得像自己剛剛裝修好準備給明媱入住時的樣子。

  祁敘敏銳覺得不對勁，拿出手機正要給她打過去，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下。

  垂眸一看，是放在沙發旁的一個小箱子。

  直覺這個箱子與明媱的消失有關，祁敘馬上蹲下打開。

  ……

  他皺眉看著箱子裡的東西。

  曾經送給明媱的耳環，包包，各種禮物，包括今天的生日禮物，都原封不動地在裡面。

  這種明顯帶著決裂意味的消失方式讓祁敘的心瞬間沉了下來，馬上給明媱打了過去。

  然而三秒後——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