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得我?」顧連辭勾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帶著探究,眼神從她凌亂的頭髮掃到落了塵土的衣服上,再轉回雲禾清凌凌的眉眼。
「臨安城曾遇過。總而言之,多謝了。」
顧連辭扯過一張手帕,擦拭起了劍上的血跡,幾下後扔開來,翻身上了馬:「不必謝,還望喬少夫人早日回去,深更半夜莫在這等荒郊野外逗留,這城外可不像你們想的那麼安全。」
說完後,他一揮馬鞭,帶著眾人疾馳而去,那道影子像一柄劈開了黑暗的利刃。
剛剛還殺氣騰騰的荒院中,此時只剩下了主僕五人。
蘇月影和白芍快速衝到院角,解開了馬車夫和小廝的捆綁,好在他們除了受些驚嚇外,並無大礙。
很快周元梧也騎著馬匆匆趕了回來。
他的手臂汩汩地涌著鮮血,只一隻手拽著馬匹韁繩,下馬都有些踉蹌。
他看見滿院的血跡有些驚愕:「少夫人,你們沒事吧?這裡……發生了什麼?」
雲禾搖頭:「你的胳膊怎麼了?」
「一點小傷。」
周元梧說自己守夜時,遇到一個歹人,他追出去時著了他們的道,被幾個人圍了起來,剛剛才險險脫身。
現在想到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他真是後怕得要死。
白芍一臉擔憂:「元梧哥,我們馬車上有藥箱,我取下來給你包紮一下。」
「不、不用……」周元梧不好意思地拒絕。
白芍瞪他一眼:「你這傷若是再不包,手可能就真的廢了。」
白芍取藥時,周元梧也跟上前去,兩人小聲說起話來。
這邊的蘇月影已經四處看了一圈,小聲地說:「門外有兩人守著,說是少將軍的人,明日可護送我們去雲嶺。」
雲禾挺意外:「我還以為他們全走了。」
「那顧少將軍看起來面冷心熱。」蘇月影有些疑惑:「可我從前在麗春院裡聽說的可不是這樣……大家都說他十分冰冷,對女人更沒有幾分耐心。」
「麗春院裡還傳這些?」
蘇月影不好意思地說:「那種地方八卦傳聞極多,亂七八糟的啥都能聽一些。」
傷口處理好後,天也漸漸亮了起來,周元梧騎馬趕去了附近鎮上,將壞掉的車軲轆帶去更換。
雲禾望著門外兩名官兵,心底生起了一個念頭。她信步走了過去:「你們少將軍此行,可是為了剿匪?」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吐出一句:「回喬少夫人,應該是吧,小的也不清楚……」
料想是了……顧連辭看起來不像是湊巧路過,應該有目的而來之。而且瞧著路線,他應該是追查土匪的窩點去了。
窩點距離此地不會太遠,所以前行的每一處都有可能。這讓雲禾不免多想。
午時左右,馬車夫更換好了車軲轆,一切準備妥當後,他們直奔雲嶺而去。那地方距離荒院不過兩個時辰,算算時間,傍晚前就能趕到。
雲嶺地如其名,建於群山之下,農田開闢在樹林之間,面積雖大可也分散。根據蘇月影所說,想想巡完全場要足足一上午,腳都能走痛。
這裡的土地呈黑色狀,十分肥沃,隨便撒把種子都收成極好。只可惜有一個致命點:山上野獸較多,時常下來破壞農田,甚至還傷過人。
所以雲嶺一直處於半荒的狀態,如同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又可惜。
雲嶺的主管姓吳,是個高大黑臉的中年男人,上一次蘇月影去雲嶺時見過。可這一次他們趕到雲嶺時,卻根本不見他的身影。不止他,其他人也沒見著。
「這吳主管怎麼回事?應該派人等在這裡才是……」蘇月影有些抱怨。
雲禾看著農莊外的一地荒草:「興許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沒事,我們自己進去好了。」
農莊裡的路狹窄且泥濘,馬匹一路踢踏而行,沿途可見綠油油的田地,瞧長勢確實比其他農莊的更好一些。
隔了老遠,終於看到了農莊的居住地……與之前的莊子不同,這裡有多處房子,都集中在東南角平坦之處,遠遠望去,就像棋盤子上的若干棋子。
蘇月影解釋起來:「雲嶺一共十幾戶人家,都是將土地賣給了趙家,然後留下來干起了長工。住得這麼集中也是因為後山有野獸,這樣方便派人值守,出了事也好應對。」
「那些野獸總是下山傷人?」
「毀了農田莊稼是常有之事,傷人的情況並不算多,一年三四次罷了。」
白芍咂舌:「三四次還不多?那這些人還願意在這裡待啊?何不搬離此地?」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吳主管,他說這些人祖祖輩輩生活在此地,對雲嶺的感情很深,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搬。」
雲禾補充道:「加上趙家對這裡不聞不問潦草了事,從未安排過他們的去路,也就一直保持現狀了。」
「是的少夫人,正是這個道理。」
大家一路查看著農田和民居,並未瞧見人,直到走到最里側一間時,才在院子裡看見了一個正在踮腳晾衣的小姑娘。
她約摸七八歲的樣子,小臉兒黑黑黃黃的,一見來人,害怕地將身子隱匿在了衣服後面。
蘇月影走上前,溫柔詢問起來:「小姑娘,你家大人呢?現在何處?」
小姑娘伸出手,指了指山腳處:「救、救人去了。」
救人?大家瞬間警覺起來,再一詢問,小姑娘小聲地說昨夜狂風暴雨,山腳的大樹折斷了不少,砸傷了人。
大家迅速調了車頭前去查看……大約一炷香時間後,趕至現場。
那地方到處都是折斷的粗大樹枝,中間還夾雜了許多滾落的山石,人都寸步難行,更別提馬車了。
周元梧回道:「少夫人,這裡不太安全,你們就別走了,我們進去看看。」
「沒關係,下了馬車步行就好。」
雲禾終是有些不放心,一來就遇到這麼大的事,哪能袖手旁觀?
大家一路艱難前行,繞過那些碎石斷枝,同時提防著山頂可能會滾落的石頭,走了大約一炷香後,終於看到了農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