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後,雲禾知道喬老太太是鐵了心了。
她暗自嘆了一口氣:「老夫人,你是真的想我過繼一個嗎?」
「這還能開玩笑不成?」喬老太太一臉嚴肅:「若是你不願,也無妨,將那孩子過繼在安哥兒名下後,留在韶光院我親自照看。」
雲禾一臉無奈:「老夫人你說啥呢,你年紀大了,再照顧一個孩子身體能受得了?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豈有不依你的?你瞧著哪個孩子好些?」
「我瞧著那個藍衣高個兒的不錯。」喬老太太露出笑意,示意那男孩上前來:「你叫啥名字?」
「回老夫人,回喬夫人的話,我叫喬懷安,今年六歲。」男孩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小身板有模有樣。
喬老太太被逗得笑了起來:「這名字竟和安哥兒一樣帶個安字,我聽著喜歡。還有,來的時候你家爹娘教過你行禮的?」
男孩有些緊張,瞥一眼人群中某位婦人。
那婦人馬上走上前來:「喬老夫人你有所不知,這孩子沒有親人了……他爹是個賭棍,欠了債被人打死了,他娘也沒了。又是我們喬家的骨血,族長就將他養著,這不你想選兩個孩子,我就把他也帶來了。」
喬老太太聽得更是滿意了,轉身對雲禾說:「沒有爹娘好啊,省心,以後就只認你們。按我說就他吧,你覺得呢?」
「我覺得也行。」雲禾笑了笑應了下來。
其實她根本不在意留下誰,這倆孩子她也就隨意看了一下,感覺都差不多,也就這高個兒的看著懂事一些,那個小點的瞧著天真一些。
她對他們沒什麼感覺。
她知道不能死犟著不鬆口,那樣就真的不給喬老太太面子了。滿心無奈,但也沒辦法。
身為大宅院的當家主母,確有許多不得已之處。前世不得不為丈夫納妾,這世不得不過繼別人的孩子。
人生沒有百分百合心意的事,遇到了,只能接受。
她招了招手,將懷安喚了過來:「那從今天開始,你便跟著我了,我就是你的母親。還有,你的名字也得改……若是要上喬家祖譜,就得依著喬家的輩分,你知道嗎?」
懷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兩人的表情都很平淡,瞧不出什麼欣喜,只有旁側達到目的的喬老太太高興,她樂呵呵的,讓身旁的小廝寫封信給安哥兒寄過去。
第二天,那個叫懷安的孩子就被送來了玉清院裡,這讓江嬤嬤一行人手忙腳亂的,迅速收拾起了廂房,讓孩子住了下來。
整個玉清院的人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都有些懵。包括雲禾自己,她看著那個貌似鎮定的小男孩,也感覺格外陌生。
所以那孩子來了兩天了,她除了從後院尋了兩個嬤嬤去照顧外,自己壓根沒怎麼接觸他。
於是某一天晚上,小懷安就怯生生地站在她書房外:「母親,你是不是厭惡我?」
雲禾放下了手裡的書本,招呼他進來:「你從哪裡聽來的話?」
「沒有人說……」小懷安低下頭:「我自己感覺得到,我沒有爹娘,別人都覺得是掃把星。沒有人喜歡也很正常。」
這句話讓雲禾心裡的某處刺痛了一下。
她何嘗不是這樣的孩子,有爹有娘卻不如沒有,從小在趙家苟延殘喘,只是苛活罷了。和面前的小懷安有什麼區別?
所以她緩聲道:「我沒有厭惡你,我只是不太習慣。」
「若是母親不習慣,我可以去找喬老夫人,說我自己不願意留在喬家。讓她送我回去。」小懷安沉聲說道。
雲禾愣了一下:「你真的願意回去?」
小懷安點了點頭:「強扭的瓜不甜,我娘生前告訴過我,不要做任何勉強別人之事。」
「你娘……是怎麼死的?」
「她生了一場怪病,一天比一天瘦,後來就沒氣了。」小懷安低聲說完後,眼睛已經紅紅的了。
雲禾聽得心痛更甚,因為這些經歷太像前世的自己了。
當時自己也是得了那場怪異的肺病,一日比一日瘦直到死亡。那時暉哥兒也比小懷安大不了幾歲。
燭光下細細看來,兩個孩子竟有一些相似之處,都是高挺的鼻樑,清凌凌的眉眼,這讓雲禾原本就憐惜的心更甚。
前世自己死後,暉哥兒和妹妹只怕也處境艱難,誰又知道他們又經歷了什麼呢?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懷安的手:「你不用去找老夫人,我既然答應了,就會留下你。」
「真的?」小懷安眼睛亮亮的。
雲禾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那孩子,心裡的苦澀稍減了幾分:「你安心住著,若是有啥不習慣的,就告訴嬤嬤。」
小懷安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他走到門口時忽然站住:「母親,我不會辜負你的。」
雲禾笑了笑,感覺心裡的防線更是退了些……
因著今晚這番話,她沒那麼排斥這個叫懷安的孩子了,甚至再看見他的時候,總想起前世的暉哥兒,莫名的多了幾分親切。
但是,喬家其他人卻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生起了諸多揣測。
首先其沖的就是紫衣了。
她一向老實乖巧,因為雲禾當初的舉動,對她也充滿了感激,可此時,她卻暗自犯起了嘀咕,感覺瑜哥兒會不會被當成棄子?夫人有了喬懷安,還會在意瑜哥兒嗎?
紫衣心裡難受,但是她死憋著不說。
但她身旁的嬤嬤卻不這樣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面前絮叨:「紫姨娘,我看夫人這是要讓那外來的孩子當世子呢。」
「紫姨娘,咱們瑜哥兒可咋辦啊?眼瞅著夫人越來越喜歡他了,這下可好,全打回原形。」
「原本侯爺就不喜來後院,這下再失了夫人的喜愛,我們以後可怎麼辦啊?」
紫衣本來就心裡忐忑,被這一句一句說得更是心慌,終於有一次,帶著瑜哥兒來玉清院的時候,就忍不住了。
當時小懷安也正好來請安,與雲禾說了幾句話,兩人溫柔對話的樣子刺痛了紫衣。
她牽著瑜哥兒的手顫抖起來,等不及懷安離開,她就委屈起來:「夫人與小懷安還真是投緣,竟像親生的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