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外院

  震耳的炮聲在三十里舖上空迴蕩,爆竹般的火銃射擊在牆外爆響,一聲天鵝音從南方傳來,市鎮北面則響起了請軍的海螺號聲。

  血水橫飛的內院中,嘶啞的喊殺遮蓋了外邊所有聲響,馬神廟內的激戰仍在繼續。院門外圈人叢頭上,狼牙棒、刀棍、斧頭此起彼伏,最先沖入的幾名清軍倒在地上,殘存的五六名清軍擠成一團,在被各種重型兵器圍攻,最外側兩名清軍腰刀折斷,左側一人舉起左臂,試圖用綁在左臂的旁牌抵擋,這種小盾牌一般只能抵擋弓箭和腰刀,無法抵擋這樣的重兵,在狼牙棒打擊下木屑橫飛,木質的牌面支離破碎,那清軍左臂骨被打斷成幾截,他身穿的鑲鐵棉甲面對鈍器毫無用處,狂暴的砸擊全部由身體承受,在每次受創之後就吐出一口鮮血,眼神迷糊全身癱軟

  ,往後倒在後面的清軍身上。旁邊兩名清軍舉著雙手盾牌,吃力的抵擋重型兵器,在鐵甲兵對他們猛烈砸擊,盾牌的牛皮被撕扯得稀爛,惶恐中他們往門後退去,前面兩個癱軟的清軍頓時倒

  地,剩餘清軍退到了門檻,後方一陣暴喝,一群清軍已經堵在後面,其中混雜著不少亮甲的巴牙喇。徐伍長大步追在最前,狼牙棒朝著最近的清軍猛地砸去,棒頭已經帶到了門上的瓦片,嘩啦啦的從眼前跌落,一桿後方插來的線槍剛好被砸中,槍桿頓時變成三

  截崩起,其中一截槍桿被釘在狼牙棒上,隨著狼牙棒的一起砸在另一名清軍格擋的腰刀上。徐愣子舉起狼牙棒,棒頭撞擊在門楣上,雙方都無法上下揮舞,紛紛改為前後捅殺,後方的士兵從縫隙間攻擊,夠不到的就從肩頭上亂捅,一桿斬馬刀的刀刃越過盾牌上方,連續捅在徐愣子的胸甲上,沉重的刀鋒破開了幾個缺口,徐愣子怒吼一聲,雙手將狼牙棒朝後排清軍臉面推過去,騰出一隻手抓住了面前的盾牌,

  一用力那清軍握持不住,一副鐵面甲出現在徐愣子眼前。那白甲韃子右手握著一把無格的短順刀,朝著徐愣子的頸項就刺,徐愣子左手臂一抬,用鐵臂手格開順刀,接著丟了狼牙棒,抓住對方握順刀的手腕,右手扭動

  對方的面甲下緣,拉開一點縫隙後,帶著鐵手套的手指從下面插了進去,朝對方的面門和眼眶用力扣插,血水頓時從面甲下流出,那白甲韃子慘厲的嚎叫。門檻位置上,雙方的亮甲士兵擁擠在門內,各種兵刃撞擊在門款上梆梆作響,一面破裂的圓牌被頂到了門楣,折斷的兵器在頭盔和肩膀上滑來滑去,雙方裸露的

  鱗甲互相緊貼,在搏鬥推擠中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後排兵器撞擊在他們的頭盔上,發出噹噹的脆響,慘烈的尖叫和怒吼混雜一起。血水在鱗甲上布滿密密的斑點,門前堵滿了人,倒下一個後面的人立刻被擠到前方,猝不及防的遭遇之下,再怕死的人也無法後退,雙方都沒有絲毫戰術可言,

  也沒有任何人指揮,隊長發出的指令在一片嘈雜中根本無人理會。楊光第提著刀,在後面根本擠不進去,眼前只有隊友的背影,瘋狂的嚎叫聲中,間岔著強弩發射的聲響,好像有人在叫喊什麼,聽起來有些熟悉,楊光第也沒有

  精力去分辨。

  擁擠的背影不時往前移動一下,接著又停頓下來,偶爾有飛濺的血水從人群中飛來,灑在他的頭臉上,地踩到坑窪不平的東西,也不及去看。前面一聲激昂的叫喊,隊列頓時一松,面前的背影都朝著院門外涌去,楊光第跟在最後,剛到門前就摔倒在地上,周圍都是屍體,他倒一個人的肚子上,那人的

  頭盔沒了,光光的額頭上一個巨大的創口,眼睛不停的眨,左手還舉著,楊光第想也不想,腰刀朝著那人臉上一刀。清軍腦袋一歪,刀鋒從左臉刺入,但距離太近,楊光第發力時不是直刺,刀鋒從臉頰上劃出一道傷口,血水馬上流滿清軍的臉頰,那清軍像毫無察覺一般,連眼

  神都沒有變化。

  楊光第胡亂又砍了一刀,顧不得殺死沒有,爬起來繼續往門外衝去,門檻處堆積著七八個人,楊光第從他們身體上踩過跳入外院。

  外院已經一片紛亂,數十人殺成一片,還有馬匹在其中奔跑,將雙方陣線拉扯得支離破碎。楊光第一眼看到了最顯眼的徐伍長,他和一個高大的白甲韃子抱在一起,手中的短刀朝著韃子的後背刺殺,似乎沒有破開鱗片,那白甲韃子矮身抱住了徐愣子的腰,扭動中一聲怒吼,將徐愣子拉得一個趔趄,乘著對方重心不穩,他接著朝徐愣子右腿猛地一踢,將體力下降的徐愣子摔倒在地上,韃子撲上去壓住了徐伍長

  。楊光第顧不得多想,猛地撲到那韃子身上,用腰刀朝著頓項來砍殺,但腰刀太長用不出力,韃子用臂手格擋,三個人扭在一起,徐伍長粗重的喘氣,用力拉歪那

  韃子的面甲,一邊用短刀刺對方的頓項,那亮甲韃子用頭盔頂在前面,不讓徐愣子刺到脖子,一邊嚎叫著用鐵臂手砸楊光第的頭。

  亮甲韃子力大無比,楊光第幾下就被砸得腦袋昏沉,他尖叫一聲腦袋往前一頂,到了韃子的腋下位置,肩膀猛地用力將韃子的左上臂頂起。

  「捅啊!捅啊!」楊光第臉貼在韃子的胸甲前,口中不停嚎叫著,兩手和腦袋頂著韃子的左手,徐伍長還是在砸對方的頭盔,楊光第不停的叫喊,終於聽到刀刺到了對方的腋窩,

  刀鋒在噗噗聲中朝裡面壓進去。

  韃子尖聲叫喊,血水從腋窩噴射而出,灑了楊光第滿頭滿臉,韃子的力氣幾乎是瞬間消失,徐伍長的短刀還在使勁往裡捅刺。楊光第鬆開手,用刀柄朝那韃子面門砸了兩下,感覺那韃子沒了力氣,才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他去拉了一把徐伍長,躺在地上的徐伍長沉重無比,楊光第用盡

  全力幾乎沒有絲毫作用。

  他放棄了這個打算,提刀往前走了一步,還不及分辨地上的人,一匹馬呼的從眼前跑過,撞倒不知是哪方的人。那馬停下之後扭動臀部,朝後面連連蹬腿。

  只聽一聲低沉的鈍響,一根大棒猛力的砸在馬頭上,那馬哀鳴一聲歪斜著倒地,四蹄顫抖著在空中踩動。楊光第還沒看清是哪一方的人,一柄虎牙刀突然出現在前方,朝著他猛力橫掃過來,楊光第下意識的用腰刀一擋,三斤重的虎牙刀勢不可擋,楊光第被掃得仰天

  倒在地上,胸膛一陣刺痛,頓時喘不上氣來,他能感覺到胸膛有液體流過。

  一個身穿鎖子甲的韃子出現在視野中,楊光第不能動彈,眼看著對方高舉起虎牙刀就要落下。嘣一聲震響,一支破甲錐從後方飛出,菠菜葉形狀的箭頭猛烈的撞擊在韃子的鎖子甲上,沉重而鋒利的箭頭打擊下,互相交織的鐵環斷裂成碎塊,清軍身體往後

  一退,發出一聲慘叫,重刀頓時從頭頂跌下。楊光第仰天躺在地上,一個人影快步走近,距離那清軍只有兩步,幾乎就站在那清軍面前,清軍胸膛剛受重創,劇痛讓身體無法動作,眼睜睜看著對方手中的弓

  飛快拉滿即放,又一支破甲箭閃電飛出,從咽喉無甲的位置沒入。

  清軍腦袋劇烈的往後一仰,身體往後連退兩步,直直的往後倒下。楊光第此時才認出,射箭的是秦九澤,只見秦九澤右手往下一模,指間從箭插夾出一支輕箭,朝著旁邊一個暗甲韃子放出一箭,楊光第連忙支起身體,耳邊嘣一

  聲震響,一支弓箭從頭頂飛過,一名安慶的鐵甲兵慘叫著歪倒在地。楊光第偏頭看去,一名亮甲韃子就在他側面,已經又拉開弓,一支破甲錐搭在弦上對準了秦九澤,楊光第顧不得疼痛,猛地將腰刀往上一甩,腰刀撞擊在弓身上,那韃子手一松,破甲錐擦著秦九澤身側飛過,秦九澤將弓一起朝那暗甲韃子扔過去,接著跑動中身體一矮弓身撲過來,用肩膀撞向清軍腹部,兩人一同滾落在

  地上。

  楊光第想要站起,胸口又傳來疼痛,楊光第痛得齜牙咧嘴,待疼痛略減後吸一口氣,抽出了腰間的小刀。

  院中到處都是打鬥的人影,受驚的馬匹在牆角嘶鳴,受傷的雙方士兵在血泊中扭動慘叫。秦九澤就在旁邊不遠,和那韃子在地上扭打,雙方都拿著短刀。楊光第顧不得起身,在血泊中朝那邊爬動,旁邊一個人剛好翻滾過來,擋在他的路線上,那人身

  上頭上都糊滿了血水,楊光第分辨不清那人身份,爬到跟前一把抓住那人的頭盔外緣,將面孔拉得仰起。那人突然被抓住,頓時驚恐的叫喊,楊光第仍看不到他臉,壓在那人背上,用力把頭盔拉得歪斜,露出了一塊烏青的頭皮,楊光第不由分說,朝著後頸一刀刺進

  去,跟著朝外拉了一把。小刀造成一個巨大的創口,那人捂著脖子發出咕咕的聲音,血水從指縫間狂涌而出,楊光第臉上混雜著血水和汗水,將那人腦袋一推繼續往前爬去,胸膛仍然疼

  痛,但比開始時輕了。再爬了一步,到了秦九澤的位置,兩人還在扭打,都試圖控制對方的短刀,楊光第爬到腿腳的位置,朝著那清軍的小腿一刀刺去,那清軍慘叫一聲,秦九澤抓住

  機會,一刀刺進了清軍裸露的脖子。

  楊光第放開刀柄仰躺在地上,手腳幾乎都沒了力氣,眼角看到秦九澤快速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之後射出一箭,不知射中了誰。

  「殺光韃子!」

  不知是誰的聲音,楊光第動彈了一下,猛地用力翻過身體,然後雙手支撐起身體,慢慢站了起來。

  楊光第身上不停滴下血水,外院滿地血泊,耳中全是痛苦的呻吟,站立著的人影只剩下幾個,殘存的安慶兵渾身浴血,劇烈的呼吸著,向地上未死的清軍補刀。臨街的院門敞開著,街道上空著的馬匹互相衝撞,不時有騎馬的身影一閃而過,都沒人往裡面看一眼,院牆外殺聲震天,楊光第此時才留意到,連續又響起幾聲

  炮聲,零散的火槍聲斷斷續續,就在院外不遠。街道中瀰漫著白色的硝煙,從院門和牆壁上方飄進院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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