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禍不及外嫁女

  青蕪很明顯地感覺到,二姑娘和世子爺出去了一趟,回來好像不對勁。

  平日裡徐望月回來,隔著帷帽輕紗,也能感覺到她笑盈盈的,眉眼笑成一輪彎月。

  可今日她只是勾了勾唇,靜靜地看了自己一眼,便進了房中。

  世子爺亦是面色凝重,和往日清冷不同,今日看來,眸底隱隱有幾分憂色。

  他原本是要追著二姑娘進房的,卻被那愣頭愣腦的顧將軍硬拉走了。

  青蕪心中疑惑,這三個人看起來都怪怪的。

  能讓世子爺面露憂色的,難不成今日之事沒辦成?

  她四下看了看,沒見到裴鈺的蹤影。她緩緩嘆了口氣,若是他在,還能打探一二。

  青蕪瞧了一眼昏暗的天色,將手邊有些微涼的藥又熱了一下,趕緊端進房中。

  「二姑娘,快趁熱把藥喝了。」青蕪端著藥碗進房,見徐望月淡淡地瞥過一眼藥碗。

  二姑娘一改平日溫順,臉上的笑容斂去,定定地看著那白瓷藥碗,眼神里有少見的慌亂。

  「姑娘怎麼了?」青蕪匆忙放下藥碗,快速走到徐望月身旁,小心翼翼看著她的神色。

  見她並不理會自己,只是怔怔地看著那個藥碗,青蕪蹙起了眉頭,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該去找世子爺來。

  她正想著,門被緩緩推開,裴長意快步走了進來,見徐望月那雙幽深沉寂的黑眸,很慢很慢地染上了些微水樣的光亮,柔柔地波動著。

  他冷冽的眼神掃過青蕪,後者立刻起身,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將門闔得嚴嚴實實。

  「月兒。」裴長意坐到徐望月身旁,瞧著她鼻尖紅紅的,看起來有幾分委屈。

  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間變得波瀾起伏,有一種立刻將她抱入懷中的衝動,可卻只是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硬生生地將自己這樣的念想壓了下去。

  徐望月眼下定是在怪他的。

  他眼神掠過那碗藥,輕聲試探著:「月兒,先趁熱把藥喝了?」

  徐望月微微抬起下巴,緩緩地眨了眨眼:「若非今日生死之際,世子爺打算瞞我瞞到何時?」

  她的雙眸清澈如水,身子微微顫抖,伸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肚子。瞳孔緊縮,目光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不安。

  這肚子會一日一日地大起來,到時候自然瞞不過眾人,自己又當如何?

  她霎時失神,低垂眼瞼,眼中光影斑駁。

  裴長意嘆了口氣,將她攬入懷裡,感受到她那有些單薄的肩膀不斷顫抖,從掌心傳來的溫度,一下下燙到了他心裡。

  「你這般聰明,方才刻意試探,想必已經心知肚明,軍需案不但你二伯父涉及在內,連你父親,整個徐家,怕是都脫不了干係。」

  徐望月一愣,低下頭,神色晦暗不明。

  她開口,聲音清冷:「世子爺一向秉公嚴明,殺伐果斷,等裴鈺得到證據,便要將整個徐家剷除嗎?」

  她心頭微微發顫,身體一僵,抬眸看他,清透的眼撞進他烏墨般的雙眸。

  那雙漆黑的眼睛裡,莫名地讓她感覺到了一絲焦躁,心跳奇異地加速。

  她看似柔弱,眼神卻十分堅定。

  大廈傾覆,焉有完卵。徐家要是沒了,她這位二姑娘,怕是比現在都不如。

  他難道會為了自己徇私嗎……

  裴長意緊緊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將溫度一點一點地傳過去。

  「軍需案我一定要嚴查到底,可是在對付徐家之前,我要先保下你。」

  裴長意語氣平靜,狹長的眸子微垂,眼波流轉間,眼中仿佛有異樣的光芒。

  徐望月眼眸微闊,眸底划過一抹驚訝,心頭清清淺淺泛起漣漪。

  她沒有想過,裴長意的計劃里一直都有自己。

  他聲音清冷里透著溫柔,在她頭頂響起:「你知道我,辦案子的時候,我從來不會思慮過多。」

  「可你是例外,我一定要先護你周全,才能對徐家動手。」

  徐望月心神不寧,哪怕肌膚相親,哪怕此刻腹中有了孩子,她都沒有想過自己在裴長意心中,算得上是例外。

  裴長意明明不是表白,可這番話聽來,卻比情情愛愛,更動聽百倍。

  她下意識抬眸,沒想到他正好低頭,兩個人距離極近,她柔軟的唇瓣就這麼擦過了他的。

  溫熱,濕潤,柔軟的觸感,一觸而過,升起酥麻的感覺,密密麻麻地往身體裡鑽。

  她臉頰發燙,呼吸好像在那一瞬間停住了。

  他該不會以為,是自己主動親他吧……

  徐望月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後頸卻被他發燙的掌心牢牢扣住。

  裴長意的另一隻手摟著她的腰,貼近自己,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這個吻無聲又放縱,喘息,心跳都被無限放大,一點一點蠶食人的理智。

  像是要把她往下拖,不停地往下拖,陷入沉迷的深淵,深不見底……

  徐望月被吻得頭暈,氣息不穩,忍不住發出嗚嗚的聲響。

  這小貓兒一般的聲響,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些沉淪又瘋狂的夜裡。

  裴長意身上好聞的松木香氣一絲一縷地往她鼻尖鑽,像是一張網,沉沉地將她攏住。

  她無法喘息,握掌為拳,不輕不重地捶打著他胸口。

  終於,在她窒息之前,溫熱的掌心離開了她的後頸。

  重獲自由的徐望月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有些嗔怪地蹙眉瞪他。

  裴長意唇角微微勾起,伸出微涼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擦著她唇邊被他暈開的口脂。

  透過他深沉的眼眸,徐望月很清晰地看見自己滿面紅暈,眸子裡含著春水,隱隱透著水潤,唇瓣輕微紅腫,說不出來的嬌氣。

  她的心砰砰地跳著,面上一燙,知道自己紅透了耳根,像個煮熟的蝦米。

  徐望月慌亂地搖了搖頭:「世子爺,我剛才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裴長意微涼的手指抵住她的唇瓣,輕聲說道:「無人的時候,我還是喜歡聽你喚我郎君。」

  見她臉上羞紅未褪,有種說不出來的嬌,裴長意斂了斂心神,緩緩開口說道:「月兒你放心,你是你,徐家是徐家。」

  「不論是你還是孩兒,我都會護你們周全。」

  他要安她的心。

  徐望月微微地皺起好看的眉頭,伸手端起身邊的藥碗。

  這藥此刻還溫溫的,她稍稍抬頭,一飲而盡。

  裴長意很自然地遞上一枚酸果,看著她含進嘴裡,秀眉漸漸擰起。

  他蹙眉:「這酸果是不是太酸了?明日我再給你換些蜜餞。」

  既然徐望月已經知曉自己有了身孕,他也不必再遮掩,可以大大方方對她好,將這世間最好的一切,都送到他最心愛的女子面前。

  徐望月緩緩搖了搖頭,捧起茶盞,輕抿了一口水。

  她抬頭,清澈的眸子怔怔望著裴長意,唇角若有若無地勾起一抹苦笑:「軍需案非同小可,若徐家牽扯其中,定然連累滿門。」

  說完這句,徐望月低垂了眼眸。

  裴長意嘴裡說著保全,她心中卻清醒無比。

  如何保全,如何能保全?

  律法森嚴,無可更改。裴長意管著律法,更不可能會徇私枉法。

  唯一的機會,便是禍不及外嫁女……

  徐望月看向裴長意。

  外嫁女三個字,恐怕裴長意現在還沒敢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