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滅門一案動靜鬧得極大,徐老爺不可能再裝不知道。
他牽動著嘴角,看著一地碎片,唇角泛起一抹慌亂的苦笑。
「我們經商之人不見血,聽見這些事就有些害怕。」徐老爺招手讓下人來收拾茶盞,輕輕拍了拍胸口:「讓裴大人見笑了。」
裴長意不置可否地看了徐老爺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是我思慮不周,嚇到伯父了。」
他們二人說話間,見徐夫人有些氣惱地從後面跑了過來,面上紅紅的,眼底有一絲怒氣。
「老爺,不知道是什麼人把後廚的羊給放了出來。這幾頭羊在府里亂竄,把我花園裡頭最名貴的花都給踩壞了!」
徐夫人跺了跺腳,那些花她費了好大心思。
她都想好了,等今年老爺壽辰,一定要把那三弟妹請來,讓她好生瞧瞧。
現在可好,花讓這幾頭羊給踩爛了。
徐夫人越想越氣惱,她方才在後院查了半天,都沒查出是何人幹的。
裴長意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緊,不用說,放羊這種事,也只有顧懷風做得出來。
堂堂一個將軍,竟然跑到別人府里放羊,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顧家軍的臉面都讓他丟盡了。
裴長意強忍著嘴角笑意,抬頭看了一眼,一臉迷茫的徐老爺:「府上既然有事,裴某還是不便叨擾。」
他一邊說話,眼眸往徐老爺身後眺,那道倩麗的人影緩緩走來,正是徐望月。
方才她趕到花園時,如意還沒過來,那幾頭羊先到了。
徐望月看著那些羊在花園裡橫衝直撞,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好一個顧懷風,真是別出心裁。
她又等了一會兒,如意灰頭土臉地走過來:「二姑娘,奴婢剛去廚房就聽說羊跑了,現在那裡亂成一鍋粥了,我……」
「沒事的,桃花酥下次再吃也可以。府里這麼亂,我還是先告辭了。」
見徐望月這麼識大體,如意感恩地看了她一眼,恭敬行禮:「二姑娘,我陪著你出去。」
她們二人緩緩走來,徐望月一雙如水的杏眸閃動著光芒,和裴長意四目相對,她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消息已經得手,顧懷風也翻牆跑了,他們二人自然也是尋了藉口離開。
徐夫人上前握住徐望月的手,眼底滿是愧色:「難得二姑娘上我們府里來。如此招待不周,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徐望月抬眸,擠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二伯母讓我見識到如此漂亮的花,這麼大的庭院,望月已經很開心了。」
「待望月回去,定會告訴嫡母,二伯母的花園裡種了她最喜歡的花,讓她也過來瞧瞧。」
徐望月和徐夫人聊了一會,已是全然拿捏,如何討她歡心。
聽了徐望月的話,徐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
從前許氏只帶徐瑤夜一人出門,對他們這些親戚的解釋,都是那二姑娘蠢笨不堪,又性子頑劣,怕帶出門惹惱了大家。
如今徐夫人看著,這位二姑娘分明知書達禮,落落大方。比起他們家的大姑娘,都要更玲瓏聰慧。
徐夫人拉著徐望月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發現裴長意一直站在他們身旁。
徐望月親昵地挽住徐夫人輕聲說道:「二伯母有事還是去忙吧,不必送望月了。」
她這一句話讓徐夫人又想到了後院的羊,她皺了皺眉頭:「是了,我且去忙了,你回了汴京還要來看二伯母啊。」
徐夫人戀戀不捨地將徐望月送出去,這麼聰明的丫頭回到御史府,對那許氏多說上幾句自己在松竹縣所見所聞,定能給許氏添不少堵。
想到許氏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徐夫人就想看她輸給自己,氣煞了的模樣。
她高高興興轉身,見站在自己身旁的徐老爺臉色不好。
徐夫人挑了挑眉:「怎麼了老爺?大姑娘沒來,你不高興?」
徐老爺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出聲,徑直往後院走去。
他是覺得三弟家的大姑娘有出息,可旁人的女兒,也沒有這般喜歡的。
他此刻心中總覺得不安,好像哪裡出了問題,又想不明白。
徐夫人見他這種態度,不明所以,加快了步子跟在他身旁:「老爺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何這般嚴肅?」
徐老爺緩緩搖了搖頭,看著一花園的下人追著幾頭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快步沖回了自己的書房。
「老爺!」徐夫人也顧不上那羊和花園,追在他身後,一前一後進了書房。
書房是徐府的要地,徐夫人小心將門闔上。
徐老爺一邊翻著桌上的東西,一邊冷聲說道:「你為何是一個人出來的?沒有陪著那徐望月嗎?」
徐夫人皺了皺眉頭,聽明白了徐老爺的問題:「方才出了這麼亂的事兒,我自然是去處理。」
「不過老爺你放心,我怎麼會讓她一個人待在府里,我讓如意那丫頭看著她了。如意機靈,老爺不用擔心……」
徐夫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老爺厲聲打斷:「荒唐,你讓一個丫鬟看著她?看得住嗎?」
徐老爺可不敢小瞧了他的這位侄女,看著乖巧溫婉,誰知道肚子裡裝的是什麼心思。
人是裴長意親自送過來的,說什麼替徐瑤夜來拜會自己。
昨日已經來過一次了,今日再來,分明是陪徐望月來的。
徐老爺手心裡攥著那封最最要緊的信,仔細摩挲了好些遍。
這信還放在他原先的位置,封口處也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好像一切都沒有問題,可他總覺得不對勁……
徐夫人也看到他手中的那封信,一把奪過,仔細檢查了信封封口:「你呀,就是太緊張了,你自己瞧,這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要是還不放心,把如意叫來,我們問問?」
徐老爺點了點頭:「也好,你去將如意叫過來。」
如意正幫忙捉羊,蓬頭垢面地被帶進書房,聽夫人開口問道:「剛才我讓你陪著那二姑娘寸步不移,她可來過這書房?」
寸步不移?
如意心口微微一震,夫人剛才有說過寸步不移嗎?
她手上還沾著做桃花酥的麵粉,剛才她沒有做到寸步不移,如果夫人知道了,會不會責怪她?
她向來機靈,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問題的關鍵,是二姑娘有沒有去過書房。
如意仔細想了想,剛才她追著羊到花園時,二姑娘正在那亭子裡坐著,一臉驚慌失措。
她抬起頭看著老爺夫人,認真地搖了搖頭:「回老爺夫人的話,奴婢一直跟在二姑娘身邊,她肯定沒來過老爺的書房。」
那小丫鬟眼神堅定而真誠,十分肯定地說道:「奴婢知道老爺的書房是我們學府里的重地,絕對不會帶二姑娘來此的。」
聽了她的話,徐老爺終於微微鬆了口氣。
書房裡的信沒有被人動過,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都沒有被動過,或許真是自己想多了。
「好了沒事了,你繼續去幫著捉羊,護著點我的花!」徐夫人一想到花園裡那些名貴的花,就實在有些咬牙切齒。
這幾頭天殺的羊,她要立刻煮來吃了。
不過總算這些花御史府的二姑娘已經瞧過了,待她回去添油加醋地說說,就當是許氏見過了。
徐老爺坐在書桌前,仔細回憶著男徐望月進門後的每一個眼神交流,舉止行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他猛得一拍桌子,抬頭看向了自家夫人:「先別惦記你那些花,也別老想著和老三家的較勁。」
「給她寫封信,讓她提醒瑤兒,注意著點裴長意和徐望月。」
徐夫人震驚:「什麼意思?你是覺得他們兩個之間有貓膩?」
徐老爺搖了搖頭,他沒有證據,只是他是個男人,他最了解男人。
裴長意看徐望月的眼神,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