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渾然未覺徐望月視線,拉著她指向前頭鮮艷無比的花:「這些都是我家夫人重金買來的花,請了兩個花匠,不分白天黑夜的照顧。」
「還有這,二姑娘你瞧……」
徐望月滿臉帶著笑容,不斷點頭,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身後的顧懷風。
見他神色凝重,對自己微微搖頭,徐望月抿直了唇線,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
待如意轉過頭來,徐望月已換上溫婉的笑容:「如意姑娘,不只是花園,這宅子也太大了,從前我住在御史府,都沒有此處富麗堂皇,有氣勢呢。」
小丫鬟臉上笑意漸濃:「二姑娘好眼光,這宅子老爺花了很多銀子。」
聽到徐望月誇她們府里比御史府富貴,如意心中大喜。
她話鋒一轉,壓低聲音說道:「不過二姑娘,我聽夫人說過,御史大人不是沒有銀子,可到底是在汴京城那樣的地方,他得收斂一些。」
「我們就不一樣了,在松竹縣天高皇帝遠,就是把這宅子修得像皇宮一樣,也沒人管得著。」
皇宮?她這位二伯母好大的口氣。
徐望月細細琢磨著這小丫鬟的幾句話,看來這些年來從中斂財的不只是二伯父,還有她的父親,堂堂御史大人。
徐望月斂了斂神色,帶著笑意看向那小丫鬟:「松竹縣人傑地靈,住在這裡比在汴京城快活多了。」
小丫鬟用力點頭:「對呀,我聽說了,御史大人府里規矩森嚴,那夫人可不是好伺候的。」
「哪像我們家夫人御下寬厚,老爺一妻三妾,夫人都能善待姨娘們。」
「一妻三妾?」徐望月裝作有些吃驚的模樣:「難怪二伯父要建這麼大的宅子。」
小丫鬟咯咯笑了起來,拉著徐望月往前走:「夫人和姨娘們相處得很好,平日裡都住隔壁院子。老爺不在家的時候,方便她們四個玩葉子牌。」
徐望月點頭,腳步緩緩跟著小丫鬟往前走,漫不經心回過頭,見顧懷風悄悄跟著她們。
她笑著說道:「二伯父真是好福氣,家和萬事興,家中妻妾和睦,怪不得他生意興隆。」
「那我那幾位姨娘,此刻在哪裡?」
如意指了指前頭那一排院子:「姨娘們就住在那,和夫人院子只隔了一堵牆。」
「老爺平時就住夫人的院子,書房也置辦在夫人院子裡。夫人看顧著姨娘們,老爺待她也是敬愛有加的。」
徐望月聽著她說話,眼神緩緩看向身後,始終跟著她們的顧懷風。
她們始終站在院子裡,顧懷風沒辦法進書房。
見了小丫鬟腳步往院子深處走,徐望月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地開口:「如意姑娘,去院子裡不好,要不然你還是陪我回花園裡賞賞花,等二伯母回來吧。」
小丫鬟瞧了瞧徐望月的臉,這才恍然大悟:「還是二姑娘禮數周到,姑娘隨我來,我先送你過去,再去給你備盞茶。」
她對這位溫柔可人的二姑娘很有好感,人生得好看,性子也溫順。
之前三老爺家的大姑娘也來過府里,頤指氣使,什麼都不放在眼裡。
這一家出來的姑娘,怎麼差距這麼大?
「如意姑娘不必如此麻煩了,我自己認得路,慢慢往花園走。」
徐望月眸光一亮,眸底閃著淡淡的喜色:「方才我聽二伯母說她身邊有一丫鬟做桃花酥乃是一絕,想來定是如意姑娘吧?」
那小丫鬟抬起頭,面上掠過一抹得意:「二姑娘且在亭子裡賞會花,奴婢馬上就去做來。」
給二姑娘做點心,她可要好好大顯身手。
徐望月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淡定地轉身,小心翼翼往院子裡。
徐老爺這宅子很大,徐望月一連找了幾間房,才找到書房。
顧懷風正在桌上翻著東西,聽見動靜,緊握住了手中的劍。
瞧清楚了是徐望月,這才鬆緩下來。
顧懷風挑眉看向徐望月:「你怎麼來了?不怕那小丫鬟懷疑你?」
徐望月看著他微微蹙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先開口問道:「是世子爺讓你來的?」
「徐夫人這麼著急離開,是你搞的事?」
看著顧懷風臉上浮現出頗為得意的笑容,徐望月嗔怒地看了他一眼。
她原本是想從二伯母嘴裡套出些話,現在可好,二伯母走了,只留下一個小丫鬟。
關於交易的那些事,那小丫鬟如何能知?
顧懷風往徐望月身後望了一眼:「那小丫鬟在哪?」
徐望月緊緊蹙著好看的眉頭,眉梢眼角泛上一抹寒意:「你別管這麼多了,翻到現在,可有什麼線索?」
那桃花酥製作起來煞是費事費時,自己在這書房裡探尋一番,再快些去花園,應該趕得上。
若是自己動作慢了,便說是這宅子太大,迷了路。
如意那小丫鬟性子單純,再夸上幾句這宅子太大,她不會懷疑。
顧懷風搖了搖手中書信,眉眼上挑:「這封書信,一會兒我謄抄一份,帶出去給裴長意。」
「帶出去?」徐望月心口一滯,緩緩嘆了口氣,到底是誰說這位顧將軍有勇有謀,才識過人的?
她抬眸看向顧懷風:「顧將軍平日翻牆這麼利落,怎麼真讓你偷些東西倒不會了?」
顧懷風面色一白,一時間語塞。
對上徐望月清冷疏離的眸子,顧懷風心口一顫,無端端的,他腦海里浮現出裴長意那雙眸子。
他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的裴長意甩去,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怒氣:「你跟在裴長意身邊,就學會這些陰陽怪氣了?」
徐望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她實在沒想明白,長姐到底看上他什麼了?
她看向顧懷風,緩緩伸手:「把那封書信給我。」
顧懷風略一遲疑,還是將書信拿了出來。
徐望月小心翼翼看著信封封口,從中將信抽了出來。
這封信不長,信息卻十分要緊,她仔仔細細地背著。
背了好幾遍,確保萬無一失,又將信復原,緩緩放進信封里。
「方才你的信是從哪裡拿的,放回原位。」徐望月神色淡淡看向顧懷風,語氣平和,卻讓人無法拒絕。
顧懷風本能地按她所說做了,這才反應過來,他怎麼讓一個小丫頭拿捏了?
他皺起眉頭:「還是讓我謄抄一份吧,你確定自己都背出來了?萬一背錯了……」
「我不會背錯的。」徐望月緊緊蹙著眉頭:「讓你謄抄一份,的確保證信息萬無一失。」
「可你動了這裡的筆墨紙硯,若是讓我伯父發現端倪。安全起見,他們一定會更改交易的時間地點,你抄的那一封,便是一封廢信。」
她看著一臉怔愣的顧懷風,心中感嘆,讓他上陣殺敵,點兵布陣可以,讓他做這些心思縝密的事,著實有些難為他了。
另一邊,大堂里徐老爺已是喝了第二杯茶了。
裴長意芝蘭玉樹般端坐在一旁,端著茶盞小口小口地抿著,淡定自若。
徐老爺在一旁坐立不安,硬擠出笑容看向裴長意。
寒暄的話都已經說完了,他也不敢在這位面前亂說話。
裴長意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淡淡抬頭看向徐老爺,輕描淡寫說道:「昨日我才說松竹縣很是太平,沒有命案。」
「回去我就聽說出了一起滅門慘案,王府一家十餘口慘死山中,不知伯父有沒有聽說過?」
徐老爺一緊張,手一抖,手中茶盞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