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炳山最聽不得這句話,猶豫著要不要放了他,小懲大誡。
「怕什麼!巧巧那丫頭在府城都有人。」
「去找巧巧,讓她拿主意。」
有一部分村民又急又氣,只能寄托在蘇巧巧身上。
孫八環一巴掌拍在這人腦袋上。
「找什麼找,都快子時了,你好意思去?」
郭嬸子也在一旁叉著腰:「族長若是怕這個怕那個,咱們就報官,想必那清風書院也不敢收一個縱火犯!」
「不錯,必須嚴懲!若是今晚沒人發現,豈不是燒到祠堂去,燒了我們孫家的列祖列宗!」
孫炳山突然一凜,可不就是,學堂前面便是祖宗,借著夜風定會將整個祖祠都燒完了!
「好你個蘇二寶,包藏禍心,大同,去套騾車,我們即刻進縣城找縣太爺做主,看看清風書院的人敢不敢!」
蘇來福這才嚇得癱軟在地上,怎麼都爬不起來。
似乎想到什麼,他惡狠狠地看著孫炳山:「族長兄,當真要如此?」
「放肆!」
孫炳山惱羞成怒地砸了一個茶杯,可也沒再繼續說著報官的話。
孫大同似乎看出兩人有什麼問題,主動解圍道:「叔,這火到底是沒有放出去,要不就讓蘇二寶去山上砍樹,什麼時候把木材砍夠他破壞的量,再放他出來?」
有台階蘇來福和孫炳山自然不會錯過,趕緊順驢下坡,將人捆在祠堂,白日裡跟著村民們上山砍樹去。
……
「就這樣算了?」
蘇巧巧聽說這件事時已經是第二天午時。
蘇青山低頭不語,於公這件事他不是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可於私,那蘇二寶可是他的侄子。
「爹,族長爺爺是不是和咱爺有什麼秘密啊?」
這是蘇巧巧能找到的解釋,為何蘇來福一威脅孫炳山便從輕處罰。
上次關禁閉也是尋了個由頭便放了出來,只關了一天,蘇來福和孫炳山說了類似的話,人就可以出來了。
蘇青山正幫著蘇之昂抬木棍搭雞棚,險些鬆手砸了自己腳。
「小孩子家家地,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
她更好奇了,按理說他爹知道那件事,那村里應當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那是什麼原因導致大家秘而不宣?
「爹,您之前可說過女兒管家的,這些事都不知道,以後如何在村里安然?」
「行了,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村里大把人知道。」
林小菀過來喊他們吃飯,看著蘇青山便秘的樣子,就知道他那蠢蠢欲動的孝心又發作了。
蘇巧巧趕緊湊過來聽八卦。
「這件事也是你族長爺爺的不對……」
「菀娘……」
蘇青山還是不想讓晚輩知道這些破事,開口阻止。
「爹,你要是不讓娘說,以後從別人嘴裡聽到,不是更難堪?」
「我去地里看看。」
「娘,你快說說。」
「你這丫頭……」
林小菀點了點她的鼻子,又看了一眼放下書的蘇之軒。
「你大伯……是你奶同族長生的。」
「什麼!」
「咳咳……」
「這不是什麼新奇的事,老一輩的都知道,你奶以前是寡婦,同剛剛考上秀才的族長好了,那段時間族長他老娘又是鬧又是跳河,老族長還為此動了要讓老村長連任族長的位置。」
當初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為了壓制這件事不影響村里姑娘出嫁,
老族長做主要給孫大妞灌墮胎藥。
誰知族長以讓蘇來福能落戶塘前村的理由,讓蘇來福認下這個孩子。
狗血的是蘇來福早就同孫大妞有事兒,這是村裡的人都知道的,偏偏族長認定孩子就是他的。
還允諾蘇來福日後有他罩著,讓他切不可讓蘇青海知道這事。
一來他希望蘇青海能走科舉,二來他即將娶妻,將來的孩子走科舉,家屬是不能有這等骯髒事。
蘇青海是走不了科舉的,可孫旺財卻已經是童生,甚至還報考了這一次的鄉試。
蘇來福這次是拿捏得死死的,只要孫旺財一日要走科舉,孫炳山一日就要受他威脅。
「那……他們不怕村里人在科審的人來的時候亂說話?」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差不多是你爺爺那輩的年紀了。」
所以死的死,老的老。
「爹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一起住久了能不聽個兩三句。」
林小菀不覺得這件事要瞞著蘇巧巧,畢竟已經斷親了,且自己的女兒品行她還能不知道,是不會到處亂說的。
「這事兒旺財叔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族長說了沒有。」
蘇之軒的書又重新拿了起來,卻還是說道:「應當不會說,若是說了,也不至於受他們威脅。」
「要我說當初一包墮胎藥下去,什麼事都沒有。」
蘇巧巧翻了個白眼,沒想到孫炳山看著如此精明的人,還會被孫大妞勾引到。
單看孫大妞那長相,她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這事兒還真不能怪族長,你奶年輕的時候……」
「咳咳……」
窗外傳來蘇青山的假咳聲,很明顯一直在聽牆角。
「咳……好了,都散了,你不是說要去看看小龍蝦嗎?還不快走?」
林小菀驅趕著蘇巧巧,這邊又看向一動不動看書的蘇之軒:「還有你,今兒你姥爺可是說了,要寫三篇論政,你寫了麼?」
蘇巧巧衝著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自求多福。
政事是科舉必考的文章之一,恰巧卻是從未出過村的蘇之軒的短板。
看來她得給宋臨寫封信,讓他想想辦法了。
逃出門的蘇巧巧縮著脖子從她爹身邊跑走了。
一號二號池塘里的小龍蝦苗已經開始蛻殼,三號池塘已經開始產出蝦苗,再過一段時間便可以讓宋臨來把已經成熟的小龍蝦運走了。
蘇巧巧依次巡視了所有田地,辣椒已經開始開花了,若是今年天氣好,想來還可以再種第二茬。
「哎……」
剛打算去河邊洗乾淨手的蘇巧巧突然聽見一聲嘆息。
是許久不見的孫吉祥。
自從上次幫他們家把房子蓋起來之後,孫吉祥就像人間消失了一般。
「吉祥叔?」
「是巧巧啊?」孫吉祥回頭一看,原本的愁容也暫時壓制住,只是起身的時候險些一腳栽進河裡。
蘇巧巧眼疾手快,趕緊將人拉一把,這才只是浸濕了鞋子。
「吉祥叔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
「沒事,一點小事,巧巧這是來做什麼?河邊危險。」
蘇巧巧把手洗乾淨,又靠在旁邊的大石頭上,道:「我來洗一下手,吉祥叔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同我或我爹說,您自小把巧巧當親閨女,如今巧巧有能力幫您的!」
若不是孫吉祥從一開始便幫著他爹干那十幾畝地,此時她爹早就累死在蘇來福的奴隸下。
想到這裡,蘇巧巧突然想起今天林小菀說的那些話,蘇青海不是蘇來福生的,卻待他如親子,可這蘇青山明明是他的親兒子,卻苛待至此,這又是為何?
「哎!巧巧,這事你幫不了叔的。」
孫吉祥不是沒想過去找蘇巧巧幫忙,自從聽說巧巧清醒之後又是買地又是做生意的,他何嘗不想去找她,可他怕害了蘇青山!
「叔說說看,若是能幫忙,巧巧一定盡力而為!」
「年前你應當聽說過有個員外在招人去修繕府邸。」
蘇巧巧想了想,好像是有個什麼員外,當時她是聽誰提了一嘴來著?
對了,是孫葫蘆說的那個劉員外。
「聽說過,五百文一個月,還包吃住。對了,葫蘆叔也去了的。」
「是啊,咱們村就我和你葫蘆叔去了,幹了四個月,連毛都沒看著!」
在鎮上做工,向來都是一月結一次帳的,可那劉員外卻說要等工期結束,連同過年福利一起。
等到幹完了,卻說府里出了事,要延後一個月發,這都延後了兩個月了,他們去要,卻險些被抓進縣衙。
「你們可是簽了合約了?」
「沒有,可當初我們報名的時候是按了手印才在府里幹活的。」
「叔可還記得按手印的那份文書寫的是什麼?」
「這……這我們也不識字……」
孫吉祥急了,趕緊問道:「巧巧,我們不會是被那劉員外騙了吧?」
「這事也不能這樣想,吉祥叔你先回家去,明兒我讓人去鎮上打聽打聽,看看劉府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劉員外雖是暴發戶一般起家,可還是要臉的。
「行,你在鎮上有人脈,你幫叔們問問到底怎麼回事,但是巧巧丫頭,這事你若能幫忙叔感激你,可若是太危險了,千萬別硬幹,叔不會怪你的。」
蘇巧巧笑了笑,孫吉祥同蘇青山為何能交好,是因為彼此都憨厚老實。
「吉祥叔你知道這塊地是哪家的嗎?」
蘇巧巧看向身後的幾畝被雜草覆蓋的良田,近水、土質又極好,這樣荒廢著很是可惜啊!
「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我看著可惜,這土多好,荒了可惜。」
「這是我家的,你知道的,叔家就我一個人,地卻有七八畝,農忙時還要去莊子上,一個人看不過來,可不就只能荒著嗎。」
蘇巧巧疑惑:「叔還有莊子?」
不是說塘前村的人都窮嗎?
「不是叔的莊子,是鎮上李家李員外的,叔是他們家的長工,得先緊著他們家的活干。」
李員外是李家村的有錢人,買地買到了隔壁明中村來了,在那建了一個莊子,平日裡都是他老娘在莊子上。
「那這地……」
蘇巧巧想問他多少錢能買下來,可孫吉祥卻搖搖頭:「這些地我不能買,我爹娘在世時便讓我立誓絕不能賣地苟活,這地是留著我老的時候作伴的。」
她表示理解,也沒有強求,之前賭氣在村里買下無主地已經夠她分配的了。
回到家,蘇巧巧便讓初夏去鎮上一趟,打聽劉員外的消息。
「主子,那劉員外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生病了?」
「不是,聽說是要沒落了,府城的姨娘被下了堂,退了回來,劉員外也跟著吃了掛落。原先府城那位守城將軍不僅退了人,還把之前送到劉府的東西全部搬走,如今劉府連吃飯都縮減成兩菜一葷,連奴才都發賣不少。」
蘇巧巧明了,這是入不敷出了,所以連年前的工錢都開不起了。
「可查清了葫蘆叔和吉祥叔他們按手印的合約是什麼內容?」
「找到了,寫的是當月初十結,過了十五工錢再有問題便與劉府無關。」
「呵。他倒是很會算計。」
初夏此時卻拿出另外一個帳本:「這是奴婢順手拿出來的,想來對主子有用。」
蘇巧巧隨手一翻,卻嚇得手抖,這是那位守城將軍收受賄賂,讓人私運官鹽鐵礦的帳本!
「奴婢粗略算了一下,出入金額達到一百萬兩黃金,這事同之前七爺調查的案子有幾分關聯。」
她將帳本合上,寫了一封信,讓初夏拿著它和帳本連夜趕去找洛雲寒。
「咚咚咚!」
蘇巧巧疑惑,這麼晚了還有誰來敲她房門?
「二哥?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
是一臉不開心,又嘟著嘴不肯看她的蘇之昂。
「巧巧是騙子,說好幫二哥挑小雞的!」
蘇巧巧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最近事情太多,那日又被學堂的事情打斷,她便忘了這件事。
可能讓蘇之昂知道嗎?
「誰說巧巧是騙子的!巧巧都同青嬸子約好了,明兒她把小雞送來的嘛!」
她沖端著熱水進來的初春做了個手勢,好在初春秒懂,趕緊出去。
「真的?」
「當然了!」蘇巧巧鬆了一口氣,將他推回自己房間門口,「你快去睡,明兒一早起來,小雞就來了。」
蘇之昂一改方才賭氣的模樣,笑得像個二百五,蹦蹦跳跳地進屋,臨關門前還補充一句:「我醒來要是沒有小雞,巧巧會變成豬……」
蘇巧巧……
這邊初春半夜敲青嬸子的門,險些把青嬸子嚇壞。
摸黑挑了五隻毛茸茸的小雞回來之後,蘇巧巧這才安心去睡。
她才不會變小豬!
且不說蘇之昂醒來看見雞棚里蜷縮著的毛茸茸小雞,興奮地差點摔進糞坑。
這邊蘇巧巧已經被建學堂的帶頭人孫大同堵住去池塘的去路。
「村長叔有何事這麼急?」
「巧巧,叔來就是想讓你想一個辦法,怎麼解決這噁心人的事。」
蘇巧巧挑眉,難不成蘇二寶還敢來?
「可不就是那蘇二寶嘛!前頭還砍樹砍得好好的,送樹回來的路上,要麼是崴腳了,要麼拉肚子,回到學堂吃飯了,他嫌棄這不好吃那不好吃,還……」
「還什麼?」
「還戲耍人家來香丫頭……」
孫大同對蘇巧巧一個姑娘家說這個,自己都覺得面紅耳赤的。
蘇巧巧冷笑,這蘇二寶是什麼讓他有恃無恐?難不成那件事他知道了?自以為蘇家在塘前村可以肆意妄為?
「你說這些事本來也是小事,可這樹也砍夠了,蘇二寶天天來這晃蕩,氣得大伙兒有氣出不了,差點就罷工了。」
那怎麼行!
蘇巧巧放下手中的漁網,學堂是姥爺給大哥的第一個依仗,也是建立大哥民心的第一道關卡,她可不能讓學堂停建了。
她輕笑:「這事叔應該去找族長爺爺才對。」
若不是因為他,蘇二寶早被村民們削個八十遍了!
「找過了,他能有什麼辦法!」
孫大同暗暗吐槽,若不是族長老糊塗,他也不至於那麼難做事!
「村長叔,你再跑族長爺爺那一趟,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