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楊振宇起早，和王秀英一起去給父親和爺爺上墳。
點燭上香。
王秀英蹲在墳前燒紙錢，表情嚴肅。
楊振宇在日常生活中從未見過奶奶這般嚴肅，她一言不發，手裡拿著最後幾張紙錢丟進了火堆了，嘴裡才說出一句話，這句話很短，只有四個字：「一切都好」。
燒完紙錢，楊振宇點燃了鞭炮和煙花。
等到劇烈的響聲消停下來之後，王秀英回頭對楊振宇說，「孫兒，你回去把魚和雞殺了，我來煮飯。」
「奶，要不還是我煮吧？」
王秀英背對著楊振宇往前走，舉起手擺了擺。
這頓年夜飯，他是插不上手了。
乖乖回到家裡殺雞殺魚。
清理乾淨之後送到廚房。
完事兒出來，掛春聯大紅燈籠，打掃院壩。
過新年，要紅紅火火乾乾淨淨的過。
王秀英從中午就開始準備年夜飯了，燉豬蹄，燉排骨，燉雞……，年夜飯上的每道菜都要費些時間。
祖孫兩上桌也吃不了多少，但是這個喜慶的日子，該準備的要準備好。
王秀英這個平時勤儉節約的女人，今天大方的很，凡是家裡有的好東西都得擺上桌，圖個吉利喜慶。
楊振宇忙完事情，帶著黑虎去周圍村民家串門。
「楊主任，吃了沒有？快來坐。」
「楊主任，來，來喝點。」
「楊主任，別客氣啊。」
「……」
村民手上端著碗筷，臉上掛著淳樸的笑容，熱情地邀請楊振宇去家裡做客。
端上家裡備好的年貨，讓楊振宇拿著吃。
楊振宇也不客氣，小時候家裡困難，他最喜歡過年的時候去串門，因為村民們都會把好吃的東西端出來給他吃。
過年這幾天，全村人都很大方。
楊振宇拿著劉大爺家的橘子剝著吃，笑著道，「我記得小時候帶著劉娟去偷橘子，回來被我奶奶打慘了。」
劉娟嫌棄道：「哥，你別提了，你還好意思說，丟死人了，要是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嫁人？」
劉大爺回憶道：「小時候，周圍這些娃，就屬劉娟和小楊關係最好，劉娟像跟屁蟲一樣到處跑。」
楊振宇玩笑道：「劉娟，要不哥再帶你去買一盒火炮炸牛糞？」
劉娟家人大笑不止。
劉娟跑上來使勁捏著楊振宇的肩膀，「你再說，我掐死你。」
劉大爺道：「劉娟，大年三十怎麼說話的？」
楊振宇笑著道：「怎麼回事？沒吃飯嗎？再用點力。」
「哥，你太賤了。」劉娟甩手坐回位置。
劉大爺道：「小楊，要不叫你奶奶一起到我們家來團年？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的。」
楊振宇道：「不用了，爺。奶奶在家煮，我回去吃。」
「也行！」劉大爺笑了笑。
從劉大爺家下來，村里幾個輩分低的娃，見著楊振宇就喊「叔。」
喊的親熱的很。
「小楊叔，新年快樂。」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不拿紅包，打成熊貓。」
孩子們自己編了一套俏皮話，圍著楊振宇念，雙手伸的老長。
楊振宇掏出幾十塊零錢，一人給了十塊給他們。
幾個娃笑的開心，飛著跑了。
不用想，一定是去買火炮去了，他小時候也是這樣長大的。
回到家裡，王秀英已經備好的飯菜，先擺上桌，敬一下祖先，然後對楊振宇說：「去點炮準備吃飯了。」
楊振宇拿著一圈鞭炮出來，往壩子裡一扔，攤開之後，點燃引子，丟了出去，鞭炮噼里啪啦的響了起來。
進屋吃飯。
滿滿一大桌菜。
三兄弟也聞著味兒來了。
王秀英看了一眼，笑著道，「今年我們家又多了三個人啊。」
楊振宇回頭對黑虎說：「黑虎，去把飯盆拿來。」
汪汪汪~
黑虎掉頭跑出去，嘴裡含著飯盆來了。
楊振宇夾起一隻雞腿在它眼前晃了晃，黑虎舔著舌頭，快忍不住了。
「給你，新年快樂。」
太子走到王秀英的腳跟前，兩隻前掌抓著王秀英的褲子，揚起頭大眼盯著王秀英，「喵嗚~嗷~」
王秀英夾了一個雞腳遞給它，它匍匐著身子啃了起來。
楊振宇回頭看著金絲猴，「你想吃啥？」
金絲猴蹲在原地沒動。
楊振宇進屋拿了一個蘋果一根香蕉出來，遞給了它，「給，大師兄，新年快樂。」
突然感覺到，這個家挺熱鬧的。
坐回位置，楊振宇倒酒道：「奶，你喝點不？」
王秀英笑著道：「可以來一點。」
祖孫兩碰了一杯。
夜色剛剛落下來，外面就傳來了鞭炮煙花的響聲。
這個冬季寒冷漆黑的夜空被點綴的五彩斑斕。
剛吃完飯，村民們都來家裡串門了。
「楊主任，吃了沒？」
「楊主任，來打牌。」
「王大媽在家沒有？」
幾個村裡的年輕媳婦兒進屋幫忙收拾碗筷。
村裡的爺們兒們要打牌，楊振宇從堂屋搬了兩張桌子出來，燒上碳火給他們取暖。
王秀英端著茶水出來。
羅貴文道：「大娘，你放著，我們自己來倒。」
楊華道：「大娘，一會兒我贏錢了給你分紅。」
王秀英笑著道：「你們耍開心。」
她非常好客，以前丈夫和兒子還在的時候，老楊家每年三十晚上都會有聚集很多客人，相當熱鬧。
今年孫子掌家之後，那個似曾相識的氛圍又回來了。
王秀英拿著水壺慢慢走進屋，一個人笑著道：「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好~好~好！」
後面屋裡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有的還提著東西來的，村民們都知道給楊振宇，他不會接，所以買了一些看望王秀英的吃食，提著進屋給王秀英拜年。
屋裡老少婦女擺龍門陣。
外面爺們兒們嘴裡叼著煙，在牌桌上廝殺。
壩子裡來了很多小娃湊熱鬧，燃放煙花。
楊振宇和黑虎坐在旁邊烤著碳火，發了一個朋友圈，「年味兒。」
王春燕看到朋友圈點了一個贊，然後給楊振宇發微信，「老公，吃了沒有？」
「吃了，你們吃了沒有？」
「他們還在吃，我吃完了，奶奶有沒有問我？」
「一直問，我說你初二下來耍。」
「嘿嘿，我給奶奶買了好多吃的，初二提下來給她，新年快樂，老公。」
楊振宇轉了一千二過去，「壓歲錢。」
「謝謝老公。」
這個大年三十，應該是楊振宇記事起，過得最熱鬧最溫暖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