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銜枝帶她上了5樓,恰逢第一小節下課,他們找到了一間大教室。
一般大教室上的都是選修課,不同專業好幾個班一起上,他們就算混進其中,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只有後面幾排有空座位,他們坐在了靠窗倒數第二排。
直到坐定,盛恬的心臟還在「咚咚」撞擊著胸腔,也不知是因為很久沒幹過這種「刺激」的事還是因為修長手指被勾住的袖子。
她有些侷促地按住胸口,試圖讓它平靜下來。
兩節課間的休息時間只有5分鐘,只夠兩人調整呼吸,老師就已經開始上課了。
躁動的心臟許久都無法平息下來,盛恬只好將注意力都放在了講台上。
聽了有一會兒,盛恬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看了課件的抬頭——中國文學批判史。
所以這可能不是什麼選修課,而是中文系幾個班一起上的大課……
她幾乎是下意識去看身邊的桑銜枝,發現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兩人相視而笑,有些懊惱也有些無奈。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們在進來的那一刻應該就已經引起了注意。
這可真是鬧了笑話,但是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硬著頭皮聽課了。
不過這門課的老師講課風格很獨特,一些枯燥的內容會用詼諧風趣的方式講解,所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會引發笑聲,課堂一直很活躍。
就連盛恬這個過來蹭一節課的都忘了窘迫,聽得入了神。
桑銜枝卻沒有她那樣全神貫注,而是會忍不住側目去看身旁坐著的人。
但他也不敢太明目張胆,怕被發現,怕嚇到了她。
偶爾收回視線的時候也會自嘲地想如果付驍逸在這兒,一定會大驚小怪地跳起來嚷嚷。
畢竟桑銜枝在校期間是心理系鼎鼎有名的只和專業談戀愛的校草,當初有多少小姑娘因為他眼裡只有課業而傷透了心。
曾經有個師姐弄到了他們班的課程表,沒課的時候就跑來他們班上,也不敢打擾他,每次就坐在后座陪他上課,但換不了他的一次回眸。
而現在,他雖然坐在教室里,但卻不再是那個心無旁騖只有課業的桑校草了,此時此刻,他滿心滿眼,都是盛恬。
大概是年少時有過太多太美好的幻想,以至於夢境破碎之後他雖心灰意冷也認清了現實,但內心深處還是意難平。
所以今天和盛恬一起走在S大的校道上、一起吃他吃了五年的砂鍋粉、一起在他除了上課待得最多的圖書館看書以及在同一間教室里,坐在一起上課……
才會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他很想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刻,但還是克制住了。
只是用深邃的眼睛默默地記下這一幕,用來撫慰這八年的意難平。
一節課很快結束,下課鈴響時,盛恬還有些意猶未盡。
其他同學似乎有同感,也不急著走,於是老師一邊關掉課件,一邊和同學們閒聊了起來:
「第二節課突然多了兩位同學,我還以為是遲到呢,就多看了幾眼,然後我就確定了這二位肯定不是我們這幾個班的。」
盛恬準備起身的動作一滯,明顯感受到周遭看過來的目光。
桑銜枝也沒想到那個老師這麼「平易近人」,還跟學生聊這些,這下又走不了了。
有同學笑著發問:
「老師你怎麼肯定的?」
「是啊,難道你把我們三個班的人都記住了?」
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有點胖,總是笑眯眯的。
這會兒一改講話風趣的風格,實誠道:
「那倒沒有,我雖然教了你們三年了,但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號人呢,哪能每個人都記住?」
音落引發了同學們的吁聲,然後笑了起來。
「要怪就怪這兩位同學長得太出色了,要是我教了三年,不可能不認識!」
同學們也不是真的不滿老師記不住他們所有人,就是逗個趣兒,於是又引發了歡笑聲。
「老師,沒想到你也『以貌取人』啊?」
「哎,『以貌取人』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別丟我們中文系的臉!」
「哈哈——」
就連社恐的盛恬聽了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桑銜枝見她沒有不自在,他也就大大方方地讓人看。
有些坐在前排不明所以的同學回頭看了倒數第二排靠窗坐著的兩位蹭課的同學,引起了一陣驚呼——兩人都顏值好高!
這時,坐在他們前面的一個女生回頭,問他們:
「你們是同學嗎?還是師弟師妹?」
「都不是。」桑銜枝見講台上的老師笑著應和同學幾句,取了課件留下一班好奇的學生就離開了。
他也不打算繼續讓盛恬在這裡被圍觀,於是對前座面露詫異的女生道:
「打擾了,再見。」
然後帶著盛恬離開了教室。
時間還早,他們找了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坐下。
盛恬想起剛剛那場烏龍,還是覺得好笑,便怎麼也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她一笑桑銜枝也跟著笑,他也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有些尷尬,也很新奇,尤其是跟盛恬一起。
下午的日光並不強烈,有些暖和,也還沒有起風,坐在榕樹下的長椅上,愜意得讓人犯懶。
盛恬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她很嚮往這種簡單的生活,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並沒有空餘的時間去細細體會,等有時間了,卻已經離開學校,沒有條件讓她體會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覺,今天嘴角上揚的次數特別高。
桑銜枝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懶散的背影,卻想起她剛剛認真聽講時的神情,心頭一動,有了個想法。
但現在不是最好時機,他只能先按捺住。
於是換了另外一個話題,「盛作家大學也是中文系?」
桑銜枝發現她今天心情不錯,所以即便提到她沒能如願上的大學,也沒有避而不談,這是個了解她過去八年的好時機。
盛恬對這個稱謂敬謝不敏,「我就是個寫小說的,可不敢碰瓷作家。」
然後才回答了他的問題:
「不是中文系,是會計。」
可以說是一個與文學毫不相干的專業。
桑銜枝有些意外,蹙起眉頭,「為什麼……」為什麼沒有讀中文系或者其他與文學相關的專業?
盛恬以為他想問的是為什麼畢業之後沒有從事相關工作,而是選擇了寫作,便直接回道:
「因為寫小說時間比較靈活,地點也不受限制。本來只是想在剛畢業那段時間過渡一下,沒想成為全職作者,後來……」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像是省略了某件事,然後才又繼續接下去:
「就這麼寫下去了。」
剛畢業那段時間。
桑銜枝一下就想到了她媽媽去世的時間,加上她說的不受地點限制和時間靈活。
所以她是因為母親病重回到C城,只是後來,她母親還是走了……
思及此,桑銜枝咽了咽口水,連同心酸也咽回了肚子,若無其事地說:
「自由職業確實挺不錯。」
盛恬沒發現他的異樣,笑了笑道:
「還行吧,有利有弊。」
兩人便就著這個話題聊了許多,大學生活怎樣?創作的過程,還有工作以及心理學。
撇去那些盛恬不願意談及的點,只要桑銜枝拋出話題,她便能說上幾句。
尤其聊到寫作的時候,她就不再是那個社恐的話題終結者,也能侃侃而談,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直到日落,兩人才起身,準備離開回酒店。
盛恬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棵大榕樹下的其他長椅上,幾乎是成雙成對。
她怔了一下,然後猛然反應過來——這該不會是每座高校必有的景點之一,情人坡之類的地方吧!
再去看身旁的桑銜枝,坦蕩得讓她懷疑自己腦子裡裝的都是廢料了!
於是搖了搖頭,裝作什麼都不清楚,踏著夕陽的餘暉出了S大。
回到酒店,兩人一起用了晚餐。
到了房間門口,盛恬想了想還是開口:
「桑醫生,今天謝謝你帶我逛S大。」
桑銜枝看她一本正經地道謝,笑了一下,問:
「那……我們算是朋友了?」
盛恬眨了眨眼,然後點頭,要當朋友她當然沒意見。
桑銜枝似乎對她的回應很滿意,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低沉的聲音也帶上了笑意:
「既然是朋友,就不用這麼客氣,應該的。」
盛恬也彎起了眼睛,「嗯。」
桑銜枝:「明天幾點的航班回C城?」
「下午三點。」
「我也是這一班,那到時候一起回去吧。」
「好。」
盛恬利索地答應了,既然是朋友,還是同一班飛機,那一起回C城就是很正常的事了。
桑銜枝又跟她約定了明天一起酒店吃完午餐再出發,然後說:
「今天走了一天也累了,你早點休息。」
盛恬都應下,對他說:
「桑醫生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