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驚變

  確認紀胥風傷勢無礙,馬山嶺掏出一支響箭,射上了天空。

  晴家有上百名護衛分布於賭鬥路線的範圍內,到時候自然會有人來接紀胥風回樊陽。

  「這小子倒是沒下死手,」馬山嶺站起身來,看了看風辰消失的方向,對熊律和張鴻七道:「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繼續追,三個小時的時間,想必他也恢復不了多少,」熊律眼睛微眯,「不過,現在只剩下我們三個,而他又已經被逼到精疲力竭的地步,倒是不用再拘束於追擊模式。我們還有三次萬里追魂,正好每人一次。一找到他立刻發起決鬥,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我就不信,他挺得過一次,還能再挺過三次。」

  馬山嶺和張鴻七都點了點頭。

  他們也是同樣的想法。

  紀胥風雖然敗了,但大家這一路追擊,加上這一場決鬥,也罷風辰逼得夠嗆。這時候正該採用壓迫戰術,連續決鬥,極限施壓,不讓風辰恢復過來。

  他們三人的實力都比紀胥風強,對風辰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張鴻七抬頭看向天空。在風辰離開之後,申行雲就如影隨形地跟了過去。而在他的身後,成群結隊的申家武者,從林中走了出來,向南而去。

  此刻看著遠方天空中的小點,大致就能知道風辰的位置。

  「這申行雲,倒是我們的指路明燈,」張鴻七回頭道,「你們說,現在風家跟燕家這一戰如何了?」

  「這還用說麼?」馬山嶺理所當然地道,「風家不過是區區中游家族,再怎麼能折騰,難道還能飛上天去?有燕家的那位二皇子殿下坐鎮,我估計,現在風家的那些盟友應該已經垮掉了。」

  熊律道:「應該是這樣。不然的話,為什麼風辰這一路上都是一個人逃亡,連個遮蔽四周的人都沒有。之前我們進黑林子山之前,哪裡能像這樣,只需要看著申行雲,就知道他的位置?」

  馬山嶺和張鴻七都點了點頭。

  最初追擊風辰的時候,他們還看到了雨家的武者。

  而後來,雨家武者就不知道去了哪裡,等穿過黑林子山之後,宿家正和胡家鏖戰,除了派人接應了風辰一下之外,過了暖蘇城就沒有人繼續保護他了。

  而此刻,風辰被申行雲緊緊綴上,卻無人前來驅趕。由此可見,整體局面,風家陣營應該都處於自顧不暇的劣勢。

  三人正說著,忽然,聽到身後山林之中,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片刻之後,只見上百名灰頭土臉,渾身都是血跡和傷痕的武者,飛一般地從北面而來,在經過三人身旁的時候,只目光惶急地看了他們一眼,就向南倉惶而去。而身後山林中,還傳來一陣陣兵器碰撞聲,呼喝聲和慘叫聲,似乎正在被誰追擊。

  「出什麼事了?!」三人左顧右盼。

  便在這時候,只見林中,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在幾名長老的護衛下飛了起來,在猛地向遠處揮出一劍之後,陡然噴出一口血來,墜落地面,被人接住,背負在背上,向南奔逃。

  「是詹家家主!」馬山嶺失聲道。

  三人呆呆地看著詹飛熊如同死人一般,臉色蒼白地伏在一名長老的背上,從不遠處經過。

  而他剛剛揮出的這一劍,似乎還算起到了作用。身後的追兵安靜了片刻,等到零星七八個詹家武者踉踉蹌蹌地衝出叢林跑遠,這才在一陣更密集的腳步聲和悉悉索索聲中,從林中追了出來。

  當看見走出叢林的這些武者,以及兩個自遠處飛來的身影時,三人都認了出來。

  「是李家和鄭家的人,還有薛家!」熊律目光閃動,環顧四周如同潮水一般奔涌的武者。

  其中一些人,顯然沒把他們認出來,凶神惡煞地持刀逼近,在被人拉著說了幾句之後,才悻悻地轉身離開,最後回頭一眼,也滿是兇惡的警告意味。

  「那是鄭先鋒和薛烈……」張鴻七看著天空中掠過的兩道身影道。

  「李家、鄭家?」馬山嶺震驚地道,「他們不是風家一夥兒的麼?怎麼薛家也跟他們在一起?難道……」

  「難怪風辰會往這邊跑。」熊律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小子是準備和這些人匯合的。只不過,他被我們一路追擊,來得早了一些。」說著,他身形一動,跟著追了上去:「我們走!」

  ……

  ……

  申行雲懸浮於三水鎮外,目光森冷,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一路跟隨風辰到了這裡,眼看著這個小雜種進了鎮子。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應該是風家暗營困守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幻雲掩日陣。

  從天空看下去,一切都被濃密的雲霧遮住了,什麼也看不清楚。

  「發生了什麼?」申行雲環顧四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這個陣法哪裡來的?是風家暗營為了自保而設下的?那洪天凱,周九知,羅蟠陽和他們的人又去了哪裡?難道,他們還沒有發動,等著我來麼?」

  早在樊陽城時,申行雲就從燕弘的口中得知了這個計劃。

  那時候他就知道,周家和羅家早已經抓住了風家暗營的蹤影,而殿下也判斷風家會把戰略重心放在南面,並以青木城的洪家為誘餌,布下了這個陷阱。

  事實的發展,也完全證明了殿下的計謀是何等高明。

  自從賭鬥開始之後,申行雲一路上不斷收到的一封接一封情報,無不在說明風家暗營正一步步朝著三水鎮這個深淵滑落。

  而當最後一封確定的情報到手時,一直隱藏在距離翠屏峽谷二十里的一處隱秘山坳里的他,立刻帶領申家武者趕到翠屏峽谷,封鎖了風家暗營北逃之路。

  到了這時候,申行雲就不著急了。

  這個計劃,本就是一個鬆散的計劃。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引誘風家暗營進籠子。而如今,籠子已經關上,剩下的,就只是關門打狗了,瓮中捉鱉了。

  至於怎麼打,怎麼捉,並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在他看來,無論是洪家,還是周、羅兩家中的任一一個,湊足以輕鬆完成這個任務。

  因此,申行雲一度認為,等到自己趕到三水鎮的時候,戰鬥應該早就結束了如果風家暗營沒有往回一頭撞到自己手裡的話,那麼,他們唯一的結局就是倒在三水鎮的大街小巷裡,血流成河。

  可沒想到,自己在抵達三水鎮的時候,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個安靜得有些詭異的場面。

  其他三家的人,似乎並沒有進攻三水鎮,而鎮子裡,赫然還出現了一個防禦法陣。

  就在申行雲把目光投向遠處,心裡盤算著是否去尋找一下洪天凱等人,詢問究竟的時候,忽然,他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波動,霍然回頭看去,臉色陡變!

  ……

  ……

  十里湖,山色倒映,綠樹成蔭。

  岸邊的小山坡上,落著一台巨大的步輦,步輦四周,帷幔圈出一塊空地,十數位身材曼妙相貌秀美的侍女往來穿行,或焙爐煮茶,或清洗瓜果,或閒坐私語,或撫琴吹笛,一片歡聲笑語。

  幾名周家長老和客卿坐在茶几旁,或飲茶談笑,或下棋觀戰。而不遠處的湖邊,周家家主周九知,正靜靜地坐在一塊白色的岩石上,持竿垂釣。

  「時間差不多了吧?」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客卿站起身來,把目光投向遠處。

  「著什麼急,煮熟的鴨子,難道還怕它飛了?」一位周家長老笑道,「況且,還有必成在那邊盯著。」

  中年文士皺了皺眉頭道:「可是,怎麼到現在還沒消息?」

  「洪天凱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另一位周家客卿一邊下棋,一邊說道,「而這次又在風家暗營的手中,折了三個暗營據點和全部的情報眼線,數十年苦心經營,幾近毀於一旦。他含怒出手,只怕風家暗營這些人,要落個好死都難。」

  之前那周家長老點點頭,接口道:「另外,剛才必成不是傳消息回來,說風家暗營弄了個幻雲掩日陣麼?估計洪家要費些手腳。況且,就算有什麼變故,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咱們四大家族這麼多人,難道還拿不下?更何況,還家主他們坐鎮……嘿,四大天境在此,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鬧出天大的動靜,反手也給他們鎮壓了!」

  聽這麼一說,那中年文士笑了笑,便不再堅持,坐了下來。

  一來,他的確也想不出對手還有什麼生機。而來,此戰乃是家主長子,未來周家的繼承人周必成指揮。如今他既盯著三水鎮,自己若是顯得太過操心,未免有些不懂事。

  「何先生,要不要來一局……」那周家長老正笑著問道,忽然神情一動,扭頭向遠處看去。

  只見一人飛掠而來。

  「必成?」看清來人,周家長老和在場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紛紛站了起來。就連河畔垂釣的周九知,也皺了皺眉頭,放下魚竿,走了過來。

  「何事惶急?」看著飛奔而來的兒子,周九知臉色一沉。

  周必成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平常還算穩重,可如今卻是一臉焦急之色。

  周必成飛快地到:「爹,出事了。洪家進了三水鎮,到現在還沒出來,倒是羅家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青木城被人攻占,如今,羅世叔已經領人趕去了。」

  「青木城丟了?」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中有駭然,而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風家陣營那邊的世家,就只有鄭家,李家和宿家距離青木城比較近。而鄭家和李家,如今被堵在千枯嶺,就算是飛過來,那三水鎮也是他們的必經之地。怎麼可能無聲無息拿下青木城?

  而宿家則被胡家釘在原地。同樣,他們要過來,也不可能不被發現。

  如此一來,還有誰能在這時候拿下青木城?

  不過,疑惑歸疑惑,但這個消息,還是讓眾人心頭一緊。而就在他們把目光投向周九知,準備聽候家主指令時,卻見周九知臉色一變,扭頭看向遠處,身形騰空而起!

  ……

  ……

  羅家家主羅蟠陽懸浮在半空中,臉色鐵青。

  三水鎮距離青木城不遠,幾乎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就御劍而來。

  但此刻,在他身前,青木城城門緊閉,而無論是城中還是城頭,早換了主人。原本洪家的侍衛武者,要麼死,要麼逃。而在城頭半空中,一個身影正靜靜地懸浮著,神態悠然地看著自己。

  身為洛原州四大家族的家主,羅蟠陽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除了風商雪,尚伯書和周九知之外,他不畏懼任何人。若在平日裡,見到這個人,他有信心在百招之內取其性命。但此刻……

  羅蟠陽咬牙切齒:「原來是你!」

  他做夢也沒想到,此人竟然也是風家陣營的內奸。而且,在諸多世家中,他身居北方,原本是距離青木城最遠的一個。

  這讓羅蟠陽一時心急如焚。要知道,青木城乃是要害之地。周家和羅家,正是通過青木城進的洛原州北部區域,而若是要離開,自然也要從這裡走,不然的話,就必須翻山越嶺,繞行很遠。

  可如今,這道門已然被此人關上。

  他從北方繞行而來,必定是處心積慮,而這就意味著,自己和周九知,都落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

  在羅蟠陽幾乎吃人的目光下,那人微微一笑,洒然道:「沒錯,是我。」

  而便在這時,一個聲音自羅蟠陽的身後響起:「還有我。」

  羅蟠陽扭頭一看,便如同見了鬼一般,瞳孔陡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