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星神殿大廳里,頓時就炸了鍋,議論聲,驚呼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洪家?」
燕然看著水晶球里的屍體,目光呆滯。腦海里還迴蕩著風商雪一子拍在棋盤上時的聲音。
他不知道在那座水鄉小鎮發生了什麼事,出現了怎樣的變故,但他知道,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風家完蛋了的時候,他們又一次出人意料地反擊了。
「這個該死家族,簡直就像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他們究竟要做什麼,要掙扎到什麼時候?」
雖然一直認為,燕家永遠不可能在這樣一場戰爭中輸給一個區區中游家族,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燕弘仿佛嗅到了一絲不詳的氣息。
不遠處,晴文彥忍不住扭頭看向溫旭騫,目光中有震驚,也有敬畏。
他忽然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死的不是風家暗營,反倒是洪家武者?」
「不是說周家,羅家也參戰了嗎?為什麼他們和申家,都沒有出現在這裡?還有,風商雪用一顆黑棋,換一顆黑棋,究竟是什麼意思?他們究竟在這裡做了什麼文章?」
「還有這個法陣……」
一個個疑問不斷地湧上心頭。晴文彥張了張嘴,想要問什麼,但看著溫旭騫平靜而專注的側臉,終究還是悄然無聲地閉上了嘴巴,重新把目光投向水晶球。
他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只是安安靜靜地看下去就好了。
世家和宗門觀察者們,這時候已經一片混亂嘈雜。
大家熱切而激動地議論著,爭執著。
尚卻愚和李萬均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是難以掩飾的震驚。
這一刻,他們腦海中反覆回放的,就是風商雪那如同下象棋般落下的棋子。雖然現在他們還無法確定什麼,但眼前的一幕,已經足以讓他們明白,三水鎮的形勢,並不像自己之前想像的那樣簡單。
……
……
水晶球里,燕弘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目光有些陰冷地看著棋子,問道:「風大師這手棋,有什麼特別的玄機嗎?」
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也想知道,風商雪的這手棋和此刻三水鎮的一切,究竟有怎樣的關聯。
風商雪道:「幾天前,我收到消息,說是我風家暗部在路過翠屏峽谷的時候,被人給盯上了。」
燕弘臉色一變。
只有他知道,那個時間段正是周家和羅家的暗探綴上風家暗營的時候。如果風家早就知道的話,那就意味著,這些日子以來,周家和羅家對他們的跟蹤,根本是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這個答案,讓燕弘一直還算從容的心態猛地一沉,他臉色陰冷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領著這些人轉了個圈,主動往殿下的陷阱里跳,」風商雪笑道:「之前殿下把洪天凱留到最後才放其離開,不就是給我們誘餌麼?若是不順著誘餌走進包圍圈,怎麼對得起殿下的一番美意。」
風商雪的手指,在被白棋包圍的那枚黑子上點了點,看著燕弘道:「只不過殿下您不知道的是,在我們幫景家拿下木家的時候,就從景家秘密抽調了一些武者,而後的宿家和李家,也同樣如法炮製,抽調一部分人。如此一來,我手中就憑空多出了一顆棋子……所以,我們就玩了個金蟬脫殼的小把戲。」
「這麼說來,現在被包圍在三水鎮的,不是真正的風家暗營,而是假的?」燕弘閉了閉眼,然後睜開。
「殿下英明。」風商雪笑道。
而星神殿裡,眾人則驚愕不已。
燕弘既然能包圍風家暗營,自然是早就抓住了對方的行蹤。可如今看來,似乎這一切風家早就知道。而且,他們還將計就計,用一個假暗營取代真暗營。
「讓盟友李代桃僵,這就是風家的妙著?」燕弘冷笑道。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風商雪搖頭道,「不同的棋子,有不同的作用。殿下應該知道,我們暗部的這些人,暗殺襲擊或許是好手,攻城拔寨卻不行。而我們抽調這這些各家好手,卻是這方面的行家。」
攻城拔寨……燕弘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圍住黑棋的四顆白棋中,最南邊代表青木城洪家的那一顆上。
而便在這時候,風商雪探身,伸手,指尖的黑棋拍在了那枚白子上。
啪!白子四分五裂,濺射開去。
而黑子,則穩穩地落於棋盤!
……
……
風辰在石橋上停留片刻,下了橋,順著河邊小路向上遊走去。
一路上,四周都靜悄悄的。只有透過氣息,風辰才能察覺在屋子裡面,有人正透過門縫或窗簾間隙,偷偷地注視著自己。顯然,這些都是三水鎮的居民。
風辰嫻熟地在街道小巷裡穿行。
雖然是第一次來三水鎮。但早在此之前,他就已經無數次在地圖上看過這個小鎮,背熟了路徑,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
很快,風辰便到了小鎮南面鎮口。
和平靜而完整的北面比起來,小鎮南面鎮口一帶,就如同被颶風席捲過一般,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房屋,樹林,乃至碼頭,石橋,不知道垮塌了多少。而在塌了一半的「三溪匯靈」的牌坊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托著下巴,坐在一塊斷石上,百無聊賴地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划來划去。
「娃娃魚。」風辰走了過去。
「少爺!」娃娃魚驚喜地跳了起來,叫道。
「怎麼樣了?」風辰問道。
「還能怎麼樣?當然是手到擒來!」娃娃魚眉花眼笑,圓圓的臉看起來頗有些可愛。
「這麼說,青木城是我們的了?」風辰問道,「洪天凱呢?」
「少爺我帶你去看。」娃娃魚笑眯眯地拉著風辰,穿過幾棟半塌的院子,走到河邊一片相對開闊的,或者說倒塌得更徹底的廢墟中,指著前方中央一具靠在石柱上的屍體道:「在哪兒。」
風辰走了過去。星神殿裡,人們透過巨型水晶球的視野,呆呆地看著那具屍體越來越近。
當風辰走到近前的時候,大廳里已經是一片驚呼。
「洪天凱!是他!沒錯!」
「他竟然死了?!」
「我的天,發生了什麼?!誰殺的他?!」
……
……
燕弘看著眼前被拍碎的棋子,冷笑一聲:「風大師這是在開玩笑麼?」
風商雪嘴角一勾,並不解釋。
燕弘臉色鐵青地道:「恕我愚鈍,我不明白,風大師憑什麼認為以區區一個暗營,或者再加上一個假暗營,就能拿下青木城。難道,尚家是死的。周家,羅家和申家,也是死的?」
「當然不是。」風商雪笑道,「只不過,人是活的,並不意味著他們的腦子也是活的。」
「願聞其詳!」燕弘一字一頓地道。
「殿下不覺得奇怪麼,三水鎮被圍這麼幾個小時,怎麼到現在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風商雪問道。
燕弘沉默著,目光一閃。
這個問題,他早在半個小時之前就已經察覺了。按理來說,在四個家族的泰山壓頂之勢下,殲滅一個已經暴露的暗營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消息早就該到了。
而直到現在都沒來,就只能說明,那邊出了問題。
不過,就算是遲了一點,甚至讓風家暗營跑了,燕弘都能接受。但他怎麼也不相信,洪家會被對方殲滅。
卻聽風商雪繼續道:「其實說起來很簡單,我們在三水鎮布下了一個幻雲掩日陣。」
燕弘眼角猛地一跳。
幻雲掩日陣這個名字,他並不陌生。這是一個人類在抵抗邪妖入侵時常用的法陣。通常都用於沒有星神殿保護的小城鎮。有著極為強大的防禦力。一旦發動,法陣隔絕內外,完全就是個啃不動的烏龜殼。不過,其消耗的資源也極為恐怖。不但需要七根海藍金柱做法陣載體,而且需要一個強大的水系魂靈做陣核。
如果風家真的在三水鎮設下這種法陣,那就算四家聯手,短時間內也的確拿不下來。
不過……
燕弘冷笑一聲道:「風大師倒是捨得,不過,這除了拖延一點時間之外,難道還有別的作用麼?」
「如果四家齊心,自然是沒作用。但可惜,他們卻是各有心思。」風商雪一手握著茶杯,一手指著兩顆白棋道:「先說周家和羅家。這兩家一向交好,同進同退。不過,身為四大家族之二,他們心高氣傲且貪婪自私。如果面對有威脅的強大對手,他們或許還會聯手,但若是威脅不大,那他們多半就偷偷懶,讓別人去收拾,免得折損自家人手。」
燕弘皺了皺眉頭。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知道,周羅兩家正是這種風格。
「至於申家,」風辰笑道,「他們的任務是堵住翠屏峽谷。在確認翠屏峽谷沒有人能過去之後,才會向三水鎮推進。這裡距離三水鎮雖然不遠,但也不近。而申行雲這麼痛恨犬子,一旦看見犬子出現,哪怕下不了手,只怕也會耽擱不少時間。」
這句話,燕弘聽了還沒什麼,而星神殿裡,眾人都震驚無比。
「難怪風辰說,他看到申行雲出現很高興。」張興旺說道。
「不止如此,」李萬均道,「仔細回想一下,風辰雖然是受紀胥風襲擊,但他若要繼續奔逃的話,還是有很多機會。只要一招逼退對手,便能拔腿飛奔。最不濟也可以邊打邊走。可當時他卻和紀胥風纏鬥,甚至在申行雲出現之後,還跟紀胥風說話,結果延誤時間,被其他三人追上包圍。」
尚卻愚點頭道:「而且,接下來他還主動和紀胥風決鬥,完了又一幅精疲力竭的模樣坐地調息……現在想來,要說這小子在拖延時間,應該是沒錯!」
議論中,只聽水晶球里,風商雪道:「……所以,剩下就只有洪家了。而偏偏,殿下你為了引我風家暗營入榖,以洪家為餌,使得洪家有不少人都死於我們之手。因此,對風家,他們是最憤怒,最仇恨的。尤其在他們覺得穩操勝券的情況下,只需要稍加引誘,他們必定傾巢而出,全力進攻。尤其是洪天凱,身為家主,更要一馬當先。」
「所以……」燕弘打斷了風商雪,冷冷道,「只要他們一進三水鎮,你們立刻開啟法陣。就可以將洪家關在裡面打?」
「殿下總算跟上犬子的思路了。」風商雪贊道。
燕弘臉色一黑,道:「可風大師你似乎忘了一個問題……無論三水鎮裡,是真暗營還是假暗營,沒有天境強者,你憑什麼吃得下洪家?難道,你就不怕崩了牙口?!」
風商雪笑了笑,並不作答。
而星神殿裡,人們則寂然無聲。大家雖然也不知道答案,但他們比燕弘多知道的一個事實是洪天凱死了!
「風家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難道,風家還有第三個天境強者?」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