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導播室,已經亂作一團。
「鏡頭切到一號位!」
「賀老師,賀老師……」
「周娜,趕緊看提詞器,有資料傳給你……」
工作人員們心急火燎,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也幸虧賀樹葉主持功底深厚,當下在現場導播的配合下,飛快地岔開了話題,介紹起了接下來的戰隊。
而周娜也是竭力配合,聊起了關於排名第十一的戰東大學的趣事,並著重介紹了隊中天賦突出,被諸多職業俱樂部看重的首席星鬥士秦朗。
一開始,場面還亂糟糟的,終於,觀眾們的注意力漸漸被拉了回來。
等到後面的戰隊依次亮相的時候,一場眼看就要失控的演播事故,這才得到了控制。
開幕式繼續進行。
雖然賀樹葉和周娜的表面依然笑容洋溢,聲音輕快,可實際上,兩人都感覺背心一陣冷汗幸虧拉回來了,不然的話,場面一旦失控,那樂子可就大了。
可即便如此,他們現在也是繃緊了弦。
解說的間隙,他們目光掃向瀚河大學的平台時,看見孫季柯那張臉,簡直黑得發紫。
如果不是主教練鐵山拉住他,後來黃岐曉也出現在他身邊,低聲跟他說著什麼,恐怕他早就爆發了。
身為孫家少爺,從小又天賦超卓,孫季柯可謂要什麼有什麼。這也就養成了他頤指氣使囂張跋扈為所欲為的個性。
若非如此,他怎麼會因為被一個女孩拒絕,而把氣撒在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對別人來說,這是做人的規矩和道德底線。
可對孫季柯來說,這條底線從不存在。
他的底線就是自己的欲望。
欲望滿足了,那麼,念頭就通達了,愉悅了。至於別人怎麼想,承受增氧的屈辱和難堪,他才不會在乎。
所謂蠻橫霸道,就是如此。
可偏偏,今天這一切都反過來了。
當兩支戰隊亮相的時候,夏北得到的是歡呼和掌聲,而他得到的卻是冷落和羞辱。
如果這些人都是夏北收買的指使的,孫季柯或許還能接受。可偏偏,現場數十萬人全都是自發的。他平常所倚仗的權勢財富,在這裡通通沒有用!
戰隊亮相,是觀眾和戰隊的互動。
而就是這個形式,給了掌握著發言權的觀眾們一個機會。
他們並沒有商量過,但在那一瞬間,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用這種方式,表達了自己的立場,用這種方式,將蠻橫霸道的孫家加諸於夏北身上的欺凌,還給了他們。
這同樣是一種暴力!
群體冷暴力!
這種暴力的力量是如此強大,給人的羞辱感,遠比被痛打一頓還高十倍百倍。
而更可惡的是,薛傾還來了。
這個孫季柯苦苦追求了好幾年,連做夢都想得到的女人,卻當著三十二支戰隊以及數十萬觀眾的面,在大屏幕上笑靨如花地喊著「夏北加油」!
對於一直將她視為自己的禁臠的孫季柯來說,這完全是公開的羞辱了!
就是現在,各大戰隊的隊員也是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時把目光投向瀚大所在的方向,一副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賀樹葉和周娜已經無法計算孫季柯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了,他們只知道,今年的主持工作,遠比往年的任何一屆都難。
必須小心再小心!
不過,從個人的角度來說,兩人都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他們同樣看過新聞報導,甚至因為身處於這個圈子中,知道的東西比普通人更多。
因此對於孫家的蠻橫,打心裡感到厭惡。而對於孫季柯這種沒受過教訓的狂妄小子被觀眾們集體打臉,也多少有些樂見其成。
真以為有錢有勢就能為所欲為了?
活該!
很快,三十二支戰隊的亮相就完成了。
賀樹葉舉著話筒大聲宣布道:「天南星天行校際大賽三十二強淘汰賽,正式開始,有請各隊選手進入斗場!」
隨著賀樹葉的聲音,現場音樂聲陡然放大,電子菸花轟然綻放,絢爛奪目。
半空中,各隊選手所在的懸浮平台,如同蝴蝶一般蹁躚交錯,很快,每一個斗場前,就按照抽籤順序,集中了兩支交手的隊伍。
旋即,十六個斗場的電子門同時開啟,兩條封閉的通道自動延伸出來,接駁上了選手所在的懸浮台。
到這個時候,就是自由觀戰時間了。
巨大的天行競賽場內,一片片觀眾台在機械聲中活動起來,遠遠望去,就如同密密麻麻的像素分解了一般。
隨著觀眾們地選擇,一個個觀眾席位升起來,轉化為移動觀戰艙,如同一輛輛小型懸浮車一般,載著他們駛向中圈,排著隊進入升降機。
等再出來的時候,觀眾們將置身於巨大的外圈通道。
在這裡,他們可以駕駛觀戰艙,自由選擇自己想要觀戰的斗場。一旦選定,觀戰艙就會在抵達相應的斗場之後,接駁進斗場的觀眾台牽引臂,然後被引導到看台上。
十六個斗場,每一個的基礎看台位置都是六萬個。
不過,如果某一個斗場人數太多的話,斗場就會向中央移動並同時向上提升,如同一捧鮮花中最大的那一朵,占領頂層最大的空間。
而相應的,斗場看台也會增加。
按照設計,一個單獨的斗場,就能夠容納足足二十萬人!
……
……
「開始了!」
長風大學和凌雲大學的比賽,被分配在七號斗場。
當懸浮平台靠上接軌的伸縮通道時,長大隊員們靜靜地站在原地,彼此注視著,忽然覺得有些緊張,也有些感觸。
一個月之前,這支隊伍還是一盤散沙。
訓練一塌糊塗,戰術體系還是不成形的半截子產品,戰術套路更是一個沒有,更別提什麼配合,什麼默契了。
那個時候,所有人對即將到來的校際大賽都不抱什麼指望。
那種感覺,就如同終點線放著一個必須限時拆除的炸彈,而自己卻在跑道上陷入了泥沼,只能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動,只能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飛逝,只能等待那轟地一聲巨響。
這也是為什麼裴仙會那麼急躁,那麼憤怒的原因。
而事實上,其他隊員也同樣如此。尤其是趙燕航,解步秋等人今年都是大四畢業,有資格參加職業選秀,心裡比誰都著急。
論天賦,他們或許算不上頂級天才,但能在長大這樣的老牌大學校隊中占一席之地,也足以說明他們的實力。
在這個時代,成為一名職業星鬥士是每一個人的夢想。
沒有人願意把這場比賽當成自己的最後一場比賽,也沒有人願意在這場比賽之後,就告別為之付出了無數汗水和心血的天行賽場。
人生在這個地方有一個岔口。
一條路是成為一名職業星鬥士,讓家人為自己驕傲自豪,讓自己的家庭,在這個艱難的世道里贏得一個安穩舒適的生活。
另一條路是找一個單調乏味的工作,為養家餬口而奔波,在沮喪和失落中籍籍無名地過一生。
兩者之間該怎麼選擇,是不需要考慮的。
沒人知道他們有多麼迫切地希望贏得比賽,更沒人知道他們有多麼希望讓心儀的職業俱樂部把目光投向自己。
長大隊員中,目前趙燕航在新秀排行榜上位列二十五。解步秋,賀奎,徐申時,以及替補的王浪,袁野等人,都分別位於四十到兩百名之間。
原本按照他們的實力,排名應該更靠前。
但這卻受到了以前比賽成績的影響。
而更糟糕的是,如果一場不勝就打道回府,等不到比賽結束,他們的新秀排名還會大幅度滑落。
趙燕航或許還有些b級或c級俱樂部感興趣,其他人就基本與職業賽場無緣了就算你事實上比其他人更有天賦更努力,你也沒機會被選中。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的是一段混亂而糟糕的日子。
大家每天準時到俱樂部訓練,每天都進天行世界,不是在凡界修煉,就是在聖殿裡下副本做任務。
可是,無論做什麼,大家對未來都是一片迷茫。
而就在那個時候,夏北來了。
此刻回想從那時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最近三周的訓練,一切都是那麼清晰,那麼深刻,卻又那麼遙遠。
就好像在回憶上輩子的事情,有一種脫胎換骨,浴火重生的感覺。
「所以……」寂靜中,隊長趙燕航環顧四周,微笑著道:「該我們上場了?」
「對!」
「該我們上場了!」
隊員們都紛紛點頭,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深呼吸。
「那麼,身為隊長,別的話我也不多說了。」趙燕航說道,「雖然我們抽中了一張並不幸運的簽,我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戰勝我們的對手,但無論如何,這場比賽我不會有遺憾。因為我們努力了,做到了我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準備。」
隊員們都笑了起來,紛紛點頭。
這些日子,大家所付出的艱辛和努力,都是歷歷在目。
正如趙燕航所說,哪怕是輸了,大家也沒什麼好遺憾的。遺憾是留給虛度的光陰和能做卻未曾去做的事情,而不是留給那精疲力竭,被汗水浸濕,卻又無比充實的來路。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我們所積累的,究竟能帶我們走到哪一步,不過,在此之前,我想我們都應該先感謝一個人……」
隨著趙燕航的話和目光,所有人都看向夏北。
夏北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比賽還沒開打,現在說什麼致謝詞有點不合適,」趙燕航笑著道,「不過,我們都知道你為什麼來長大,也知道這場比賽對於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沒有誰應該忍受別人的惡意和羞辱!」
「所以,我覺得對你最好的感謝,就是我們一起打到和瀚大碰面,一起擊敗他們,一起站在孫季柯的面前,看他那張失敗後的臉。」
說著,趙燕航舉起手來,沖夏北挑了挑眉毛。
夏北笑了,舉手和他一擊掌:「加油。」
「加油!」
隊員們跟在趙燕航身後,一一和夏北擊掌,大步走進了通道。
錢益多跟何煦走在最後,目送意氣風發的隊員們,和夏北相視一笑。
「看來,有了你,都不用我做戰前動員了。」老錢感慨了一聲,說道,「剛才我跟何煦商量了一下,有一件事想提前告訴你……」
「什麼?」夏北問道。
「按照賽程,如果我們和瀚大都打進了八強,就能撞上,」老錢笑眯眯地拍了拍夏北的肩膀,「那場比賽,你來擔任比賽教練。」
說著,他扭頭同何煦相視一笑,走進了通道。
留下有些發懵的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