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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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持念走在葉無坷身邊的時候,如是他一起在無事村長大的兄長,這一刻他不是儲君,也不是強者,更像是葉扶搖的另一種形態。

  「在大寧以前,應該不會有任何一個上位者將如何用人放在明面上來說。」

  李持念一邊走一邊說道:「如果你將來不是那麼奔波,能多在朝堂上聽陛下說說話你就不會有剛才那樣的想法。」

  「陛下說,不管我們如何平等的去說平等,也不可否認人與人之間存在著能力上的差距。」

  「所以大部分人認為我上我也行的位置,其實並非那麼容易。」

  葉無坷點了點頭。

  比如太子殿下的羈縻衛。

  他們天生就是屠戮者。

  他們在比無事村還要險惡無數倍的窮山惡水生活,他們從來都不會把殺戮當做心理負擔。

  這個世上,真的有你不狠就活不下來的地方,狠成習慣,也就無所謂什麼心理負擔了。

  所以如果有人說,你給我足夠高的價格我也能做到殺人如麻。

  那就可以拉著他們去看看羈縻衛是如何殺人的,這世上九成九的人在看過之後就會飽受心理上和生理上的雙重折磨。

  「陛下從來都不避諱也不藏私的在告訴朝堂上的人如何用人,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識人與尊重。」

  太子說:「認識一個人的能力就讓他去做他擅長的事且不在他擅長的領域指手畫腳說三道四以及給他足夠的待遇,這就是最起碼的尊重。」

  說到這他看向余百歲:「百歲是在長安城長大,和姜頭不一樣,剛才你一定提醒過姜頭不讓你們跟上去是善待你們。」

  余百歲臉微微一紅。

  太子道:「百歲能想到這些,是因為他從小就能接觸到。」

  他對葉無坷說道:「我在上山之前和你說如果有必要我會讓你帶幾個人回廷尉府,因為這是你的職責,讓羈縻衛去做你做的事他們做不好,讓你去做羈縻衛要做的事你也一樣做不好。」

  「他們沒你能打,可他們沒有顧忌沒有障礙,他們比你執行力可能更直接有效,但他們誰也做不了查案的事。」

  他說:「你看,我與羈縻衛相處的原則並非是我在高位他們就該聽我的,而是我可以是和他們一樣的人,平等論交。」

  「而我與你相處的原則也一樣,我把自己看做是你一樣的人那我們之間就沒有那麼多的磕磕絆絆,還是平等論交,得你認可。」

  太子笑了笑:「我能如此,得益於我父親的教導,他說對別人指手畫腳永遠都不會讓人喜歡,如果你非要對人指手畫腳那最好你確實比對方最強的地方還要強,不然你就學會閉嘴。」

  太子這率意灑脫的笑容之內,就是他能和誰都平等論交的實力。

  他孤身一人闖蕩江湖行走天下的時候能收服羈縻衛,他回到朝堂上能縱橫開闔論策治國。

  他之所以可以化身成不同的李持念,只是因為他足夠強。

  能在任何領域任何群體之中都平等論交的人,你平時可能還會覺得他也沒什麼特別的。

  可這樣的人,天下少有。

  這個時代的少年,沒有多少人還知道大寧皇帝陛下李叱少年時候進冀州讀書曾經這樣介紹過他自己:我叫李丟丟,什麼都會一丟丟的李丟丟。

  別人可能以為他說的什麼都會一丟丟是吹牛,可實際上這是陛下在少年時候的自謙。

  如今已經立國二十年,春秋鼎盛的大寧皇帝陛下已經進化到了終極形態,而終極形態下他教導出來的太子李持念,又會有多可怕?

  沒有人去想過這個問題......同年齡狀態下的李持念和李叱,哪個更強?

  「要想把人用好,就要了解每個人的位置該做好什麼。」

  李持念耐心的和葉無坷講著如何做好一個官。

  這種事,在過往幾千年歷史之中可能都不常見。

  大寧可是把如何做好一個官寫進律法和章程里的,除了大寧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所有做官的人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做好是一回事,大寧皇帝陛下在最初就讓所有做官的人知道該怎麼做官是另外一回事。

  在大寧之前,這些事私底下可能會聊一些,可哪個朝廷會把怎麼做好官員怎麼為民辦事寫進律法和章程?

  能做到這一點,已是開創歷史之先河。

  陛下也很清楚,明明白白告訴下邊人怎麼做好一個官員的本職工作是他必須要做的事,可每一個官員能不能把官做好,可能是他這個中原千年來唯一的六邊形皇帝也控制不了的事。

  太子聲音平和輕柔。

  他是真的在教弟弟一樣教葉無坷將來如何做官做人。

  「本心初心不變只是基礎,雖然這個基礎都很難維持。」

  太子道:「但亘古不變的就是在這個基礎之上做事才能做的更好,做官亦然。」

  葉無坷重重點頭:「是!」

  太子笑了笑道:「我可以做到不糾結於讓不讓你做你擅長的事,而你也不該糾結於你做不做你不擅長的事。」

  「如果天下人都能做到如此,那天下自然成坦蕩風氣,那樣的天下,才是最好的天下。」

  太子說:「陛下說,他應是見不到那樣的天下,其實我也見不到,我能看到中原江山百姓在變得更好,無法看到百姓們變的最好。」

  「也許幾百年後會這樣吧,也許幾百年都不行,我這個太子最大的責任,就是參與進這個變好的過程中。」

  他看向葉無坷:「你這個葉千辦,也是如此。」

  走到山寨門口,太子止步。

  「九月再見,我必須得趕回長安了。」

  葉無坷他們紛紛俯身。

  太子道:「壞處是,這可能是我們唯一一次聯手殺敵為百姓除害,以後的太子李持念就要長居長安不可胡亂走動......好處是,我們想見面就會變得容易起來,長安再大,也只是一座長安。」

  他抱拳:「都平安。」

  葉無坷他們抱拳回應:「太子平安!」

  太子離開之前,再次回身看向葉無坷說道:「不要覺得自己就該多做些才能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人自證無辜和自證實力都是耗費心神的事,更不要想著別人一出生就在平地而你努力了才到平地,更不要覺得你加倍努力了才能與平地上的人一起往更高處走。」

  「這個世上的每一個人若要加倍努力,最基本處是為了自己過的更好,升華些是為了家人親眷過的更好,升華至最高處,是為國為民。」

  「拋開這三點的加倍努力甚至拼命努力,尤其是被人要求的加倍努力,都無意義,好好做你的葉千辦,好好做你的無事村少年,將來你就一定能走到更高處。」

  太子揮手,視線在褚綻染的身上稍作停留:「小丫頭,你很了不起。」

  褚綻染頓時惶恐起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子說:「九月立國之慶,觀禮你們都要來。」

  說完轉身而行。

  褚綻染下意識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這是......殿下親自邀請我了?」

  二奎:「是我們。」

  大奎點頭:「殿下說的是你們都要來。」

  褚綻染:「他說我很了不起了。」

  二奎:「哼......」

  大奎:「算你了不起。」

  下山的時候他們沒有看到大將軍莊無敵,應該是隨太子殿下一起走了。

  戰兵校尉張金簡在看到葉無坷的時候臉色複雜,似乎是欲言又止。

  葉無坷哪裡知道張金簡經歷了一場極為複雜的心理活動,此時再看到他又是欽佩又是自責還有些惶恐不安。

  張金簡初見葉無坷的時候,覺得葉千辦爬個山就大汗淋漓的應該是徒有虛名。

  「葉千辦。」

  張金簡抱拳道:「殿下說讓我們上去把鎖鏈橋斷了。」

  葉無坷道:「山勢險惡你們多小心,還有就是不要進七進山門了,山中有許多毒蛇大蟒,在深澗這邊把鎖鏈橋斷了即可。」

  張金簡應了一聲。

  他當然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的想到,葉無坷不讓他們去七進山門是因為那裡殺戮太重。

  他們分別之後,張金簡幾次回頭,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和葉千辦多聊幾句,把內心的愧疚直接說出來才好。

  或許是因為他想著,以後可能也不會再見到葉千辦了。

  人活在這個世上就是如此,多數的相逢都是彼此的唯一,在乎的相逢回想起來是遺憾,不在乎的相逢......誰會回想?

  他想說一聲葉千辦你很了不起,忍不住這衝動的時候葉千辦卻已經走遠。

  於是,這相逢就成了有遺憾的相逢。

  更遠處,大將軍莊無敵跟在太子李持念身邊,一老一少,並肩下山。

  「莊叔叔是想隱退了?」

  太子忽然問了一聲。

  莊無敵笑道:「我這一生有些什麼心思唯獨瞞不過三個人,這三個人還是一家的,陛下看我一眼便知道我想什麼,皇后娘娘亦然,太子亦然。」

  他說:「當年跟著陛下一直征戰,身上的傷不少可我不覺得是該退下去的時候,因為我能幹的,別人幹不了。」

  「現在一身傷勢都養好了我卻一心想著隱退,是因為天下時代在不斷進步,我老了,思想上跟不上了。」

  「我不會因為傷病而請辭,只會因為自己不能勝任而請辭,再說,我在大將軍這個位子上已有十幾年,極盡殊享,分外滿足,若能在合適的時候退下去,那更是美的不得了。」

  太子沉默片刻後說道:「莊叔叔要不要隨我一起回長安。」

  莊無敵道:「九月再回,殿下幫我給陛下帶一封信。」

  他將親筆信交給太子後說道:「將軍高真,不管是本領還是思想都在我之上,當初他沒做大將軍只是因為年紀太小,他在南疆輔佐我十幾年了,這個位子也早該讓給他。」

  「南疆新軍是為狼猿,只要練成,在南疆地形之下可稱無敵,這新軍訓練的功勞我占一成,九成是高真的。」

  他感慨道:「他處處都強過我,這一點毋庸置疑,他沒做大將軍吃虧在年紀小且那時候性格衝動,所以他沒有我運氣好,將來我退養之後每天可以去宮裡騷擾陛下,他卻要接替我守護南疆不能時常回長安還是沒我運氣好,哈哈哈哈哈。」

  莊無敵道:「老夫一生運氣,都因三十年前與陛下相遇。」

  他看向太子殿下:「現在是多好的時候,殿下也遇到了可以託付和信任的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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