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言如君的引導之下,賀南溪迅速振作起來,開始主動進食。
或許是這段時間全靠藥物,她看到事物竟然會有一種噁心的感覺。
醫生見狀非常不樂觀。
「夫人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好,大小姐已經患有一定厭食症,如果沒辦法有效改善,可能……」
藥物維持不了多久,如果她不能自主進食,器官衰竭還是會發生。
而且隨時會發生。
言如君忍不住流淚,她是醫生,知道那種從心裡和身體上排斥的感覺,想要克服恐怕很難。
只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賀南溪每天都要吃一點,哪怕一邊嘔著,一邊也要塞進嘴裡。
見狀,眾人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她如此有毅力,全靠張南成。
若一旦知道真相,她能承受得住嗎?
還是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吧。
言如君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明明小女兒活潑豁達,大兒子也冷靜睿智,都是一母同胞的老大賀南溪,卻是情種一個。
言如君看著她用豁出去的樣子在吃盤子裡的事物,吃一口嘔三下,卻也要使勁咽下去,眼神怔忪,心中更為複雜。
她甚至產生要不要騙她一輩子的想法,或者想辦法讓張南成回心轉意?
言如君知道自己進入一個思想誤區,她起身向外走去。
看到青黎坐在那裡,她一臉悲切,「青黎,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青黎:「為今之計,也只有讓她自己找尋真相。」
張南成的事情,任何人告訴賀南溪,她都未必會信,若是將證據擺在她面前,她一定會重蹈覆轍。
如果讓她自己發現真相,有一個認知的轉變,相當於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這個過程起到的緩衝作用對她太重要了,說不定因為這個緩衝,她能緩過來。
而且,青黎始終覺得,賀南溪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雙重打擊。
來自賀江嶼『背叛』的怨恨,以及來自愛人『失蹤』的愧疚。
兩相結合,導致她的心理防線崩潰。
但是和賀南溪接觸的時間還是太少,她不確定自己猜測的對不對,因此也沒有說出來。
言如君卻遲疑起來,「若是、若是騙她時間長一些,等她徹底恢復呢?」
青黎搖頭,「張南成還活著這件事激起她的求生欲望,『失蹤』這幾年他對於南溪是空白的,只有讓她迅速意識到張南成『已婚』,她才能立刻降低對張南成的期待感。」
這個時候的賀南溪,會自動將他已婚的事情歸類到失蹤這五年必然發生的事件中去。
她期盼了這麼久,不可能不偷偷繼續關注,隨著關注的深入,發現他的妻子是曾經的閨蜜,會引起她的第一層懷疑。
有心理預期的發現,比突然發現然後再掀開過去要強得多,刺激也小得多。
青黎不是專業的心理專業,不過她特意諮詢過,這可能也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強如言如君,此刻也失了主心骨,不由自主依賴青黎。
不僅是她,賀江嶼對她也產生了依賴感。
如果她的辦法不奏效,或許就沒有辦法了。
這算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衛星照片是通過特殊渠道找到的,但是若想用它來監視某人,除非有權機關且獲得相關批准。
賀南溪越是想要儘快恢復,就越是適得其反,她不由得心急起來。
在她的央求下,言如君才答應利用人脈去找張南成。
「我不知道張南成現今如何,不過好幾年過去了,我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暫時也不要打擾他。」
賀南溪連連點頭,並未注意到母親語氣中的生硬。
所謂的人脈,自然是賀江嶼的,他雖然不如厲彥行在國外行動自如,但是監視一個人還是能做到的。
接下來他會讓賀南溪全方面看到這個人,以及他的妻子孩子。
對於賀南溪而言,張南成活著就是她最大的欣慰,這麼多年的愧疚終於可以減少一點點。
即便、即便他以娶妻生子那也是正常的。
雖然這麼想,可當她看到張南成和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在超市購物的時候,她的眼神開始呆滯。
絲絲麻麻的痛苦在心間蔓延著。
言如君說道:「不可能全天候監視人家,咱們只能選擇合適的機會。」
視頻也到此結束,賀南溪木然點點頭,躺下開始消化心間的痛苦。
他沒做錯什麼,他也沒道理一直等著她。
不,他應該恨她的,是她親弟弟害得他家破人亡流落他鄉。
他如今能有個安穩的家,有心愛的妻子可愛的孩子,她應該為他感到開心。
賀南溪閉上眼睛,眼角流下淚水,被她抬手拭去。
言如君不敢合眼陪了她一整夜,自然是看到她偷偷哭泣,後來後半夜見她熟睡了,這才踏實一些。
第二天她見賀南溪臉上難得露出笑容,不由得問她原因。
「他幸福我就高興。」
聽到這個回答,言如君心裡直嘆氣。
明天吧,明天再讓她『發現』張南成的妻子是她曾經最要好的朋友。
讓她再開心一天。
賀南溪開始期待今天的視頻,她希望能夠多看到張南成。
他比那時候胖了不少呢。
倒是一如既往的白,大男人要那麼白幹什麼。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偷笑。
隨後想到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她甚至偶爾會幻想,他找到的妻子,有沒有和她相似一點?
卑微又卑劣的期望,被她迅速拋之腦後。
那樣對他的妻子不公平。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一些,她吃東西的時候排斥感小了一點。
發現這個,她愈加開心了。
在青黎的建議下,『發現』閨蜜身份最後在三天之後,讓她的身體儘可能恢復一些。
這幾天的沉澱,賀南溪對張南成現在的妻子愈發好奇,尤其是自己那一點點小心思湧現之後。
然而當她看到期待許久的視頻時,那其中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是……顧彤!
那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
當年遭了變故之後,她無心在和外界聯繫,顧彤發了幾次信息打了幾個電話她都沒接,至此之後就沒有聯繫了。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所以張南成現在的妻子是顧彤。
賀南溪久久不語,陷入深深的呆滯當中。
青黎這段時間在京城就住在自己的大平層當中,她還是第一次住進來。
不再的這段時間,每天都有專人在打掃,原以為是邱副主任安排的,後來才知道是賀江嶼。
原來先前那波人因為主人不在家就開始放肆,儼然將這裡當成自己家住,被賀江嶼發現之後趕了出去,安排了人每日進行搭理。
邱副主任畢竟不是專業的,難免出現紕漏,這件事賀江嶼便也沒有同他說什麼,只說他打理會更方便一些。
整個大平層均採用智能控制,檢測到青黎的歸來,自動開啟語音詢問服務。
青黎才坐到沙發上,就接到電話。
是朱處長打來的。
她聽了一耳朵,面色一變,「好,我這就過去!」
她顧不得收拾休息,定了最近的飛機去京城。
朱江浩老爺子住院了,且情況不怎麼好。
青黎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了。
他老人家看著精神矍鑠,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前段時間看他臉色就不太好,給他開了藥調理,誰想到現在就住院了。
青黎和賀江嶼打了個招呼,匆匆離開扶風市。
飛機落地就看到朱處派來的車,直接去了醫院。
這麼著急……
青黎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醫院,朱家的家屬都在外邊,不時去看ICU中的老爺子。
「怎麼回事!」青黎看向朱處。
她沒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一抹顫音。
朱處面露憔悴,「爺爺他多臟器衰竭。」
青黎腦袋『嗡』的一下。
她是醫生,最是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老人家馬上就八十五高壽,這個時候臟器衰竭,說明老爺子時日無多。
透過大玻璃,青黎呆呆地看著裡邊閉著眼宛如熟睡的朱老爺子。
朱處站在她身邊低聲說道:「昨晚我爺爺醒了,他說他想見你。」
青黎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以往的禮儀禮貌都被拋之腦後。
眾人看著她徑直想著醫生辦公室走去,不由相視一眼。
朱處和幾個家屬跟著過去了。
到了之後他們發現青黎正在查看老爺子的數據,主治醫生在一旁激動地看著青黎,嘴裡不停說明著老人的情況,她充耳不聞。
此刻青黎不信任何醫生,她只信自己。
只要老爺子有一線希望,她都會拼盡全力去救助。
大概是有些惱了主治醫生的喋喋不休,青黎清湛的黑眸掃了他一眼。
「你先出去。」
主治醫生卻有些為難了,青黎未獲批准是不允許治病的,更何況他不在的情況下查看病人數據。
「我不說話,我安靜地在這裡。」
聒噪消失,青黎靜下心來看著一張張數據單子,看著電腦里錄入的數據進行比對。
她的速度很快,她知道老爺子耽誤不得。
「拍的片子給我。」青黎頭也不抬地伸手。
主治醫生忙遞過去,並把燈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