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瑾萱還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她只是第一次出現在京城眾人的視野當中,故而很多人都不認識她。
她本身也喜歡書畫一類,在錦平市相當有名氣,以公平公正著稱,且不畏強權。
聽聞只有真正的書畫家才能入她的眼,但凡依靠資本主義走後門上台的,無一不被她批判得體無完膚。
她曾經公開發言,希望華夏文化能夠真正以文化的形式傳承下去,而非被資本主義浸染,成為資本博弈的泥潭。
這番話讓很多人拍案稱絕,對她不畏強權的姿態所折服,更是收穫大批粉絲。
資本家是少數人,全世界最大的群體是平民,是老百姓。
走後門是老百姓最恨的事情之一,搶走了那些依靠努力和真本事之人的資源和名額。
這麼多人擁護夏瑾萱,就是因為她敢說別人不敢說的話,她敢得罪別人不敢得罪的人。
文化圈子裡,需要這樣的人。
夏瑾萱也以鐵面著稱,她作為裁判,大多數時候是不留情面的,就比如之前評判三個人的時候,好壞她都會涉及,不好的地方也都是直言,絕不拐彎抹角。
薛允禾一開始還有些不高興,但是看到她將鄒筱嵐的話說得一文不值時,那點不悅頓時煙消雲散。
「我雖然是小青黎的表姐,但是我絕對不會徇私舞弊,你的畫作水平較之前三位相差太多,我甚至懷疑你是怎麼進入決賽圈子的。」
鄒筱嵐從未被人如此批判過,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站在台上又是窘迫又是惱怒。
偏生夏瑾萱說的幾個點她自認為做得不夠好,連反駁都做不到。
「面對年輕人我都儘量以鼓勵為主,但我非常不喜歡靠外力去博得喝彩的行為,你還年輕,你的底子勉強可以,若是能夠及時醒悟,將來說不準會有一番造化。」
夏瑾萱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鄒筱嵐走後門進來的。
走誰的後門不必說了,本身鄒家在業內也有一定的影響力,牟程英娘家還有教育局的人,更是不讓人不多想。
「另外,我雖然是小青黎的表姐,但我向來有一說一,她的水平尚不足以傳承,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我不希望她誤人子弟,也不喜歡將來因為這種事背負什麼罪名,所以鄒小姐不如儘快尋找自己的傳承。」
嘉賓席位,顧三夫人都要氣笑了,一邊貶低青黎,一邊彰顯著是為了青黎好,還能體現出自己的公平公正,好人好事都讓她占了!
「誤人子弟?我以為夏行長體制內出來的人,會對自己的言行負責,現在看來不過如此。」賀江嶼語氣淡漠,看著台上的夏瑾萱眼底儘是涼意。
他混跡金融界,什麼人沒見過,一眼就看出夏瑾萱是個什麼樣的人。
踩著別人抬高自己,給自己立一個公平公正不畏強權的人設,實際陰私心思不少。
不然玉玊大師就在她面前,她怎麼不認識呢。
夏瑾萱倒是掐住廣大網友的命脈,她的這個人設應該是最受歡迎的人設之一,只要立住了,今後行事都會受到擁護。
甚至藉此人設做一些想做的事情,也會有眼瞎心瞎的網友自行為她解釋,甚至尋找她口誅筆伐之人的漏洞。
夏瑾萱神情嚴肅,目光落在賀江嶼身上,「我不知道賀總為什麼會參加這樣的活動,畢竟您不是業內人士,但既然來了,想必是會欣賞真正的美,鄒筱嵐的畫作抽象空洞,沒有實際的意義,完全無法體現出『世間』這個主題,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和小青黎是表姐妹,我們有血緣,關係自是比一般人要親近一層,但不能因此我就強行說她的弟子畫的不錯,我要對華夏文化傳承負責!」
「再則,小青黎的水平我是知道一些的,水平尚可,但她這個年紀沒有那麼多人生閱歷,所經歷的遠遠不夠,不要說她,就是我也是如此。畫作是最能體現一個人心境的,她自己尚且沒有這種心境,如何去傳承?不是誤人子弟是什麼!」
「我之所以說這麼多,是希望小青黎能夠及時醒悟,不要犯下過錯後悔一輩子,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可以很好的發展自己,等到她五十歲的時候,心境必然不同於現在,那時候,她或許才有資格去傳承別人。」
義正言辭的發言,現場落針可聞。
沒有引發全場鼓掌喝彩,是夏瑾萱沒有想到的,她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眉頭。
來之前就知道京城市場不好打開,如今看來,比她想像的還要艱難。
但是沒關係,人們遲早會知道她這個人,知道文化傳承真正的意義。
思緒還在心中徘徊,淡薄的掌聲響起,她心頭微喜,隨後看到鼓掌之人,笑容又淡去。
青黎輕輕擊掌,緩緩說道:「十幾年未見,表姐已經有了如此見解,我記得我母親病重彌留之際,你還在為任務指標發愁,想不到現在領悟這麼深刻。」
眾人一聽看向夏瑾萱的目光頓時微妙起來。
原來親姑姑去世的時候她都沒來,和姜青黎也十幾年沒有見過,那麼是怎麼知道青黎的水平的呢。
甚至於青黎不說,他們都以為兩個人有多熟悉了。
熟悉真的是談不上,青黎對這個表姐的印象一直是比較刻板的,二人相差十餘歲,本就沒有相同話題可談,青黎母親嫁到扶風市之後,那邊幾乎就和這邊斷了聯繫。
至於為什麼,因為當時大舅一家給母親相親介紹了一門親事,但是母親死活都不同意。
男方比母親大了二十歲,因為一場車禍截癱,只能坐在輪椅上度過,家裡擔心傭人照顧得不夠用心,所以打算再給他找個老婆。說白了就是免費保姆。
因為是大舅和大舅媽做媒,事成之後,外公外婆會分到四十萬,他們一家子得到六十萬。
一百萬在當時而言是可是一筆巨款,所以哪怕母親不同意,外公外婆乃至大舅一家也逼迫她嫁給那富豪。
因為母親反抗,便把她關起來,甚至給她餵藥,讓她全身癱軟,等到領證結婚的時候再把她放出來。
母親不甘屈服,奮進權利跑出來,和姜父私奔。
在姜父生意賠錢之前,他們還算是幸福的,在那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母親沒有得到幸福,姜青城更親近父親,並且傳承了姜父的那套思想,認為母親吃穿用度用的都是父親的錢,在家就是沒有話語權。
十幾年不見的表姐出現在這裡,還對她大加批判,她能忍才奇怪。
一語道破,已經給了雙方顏面,她不介意直接撕破臉。
青黎無所謂,夏瑾萱卻不行,她太要臉面了,她要打開京城的市場,怎麼可能出戰就死?
她的神情微僵,呼吸都有些滯澀,大概是沒想到姜青黎如此硬剛,說話毫不留情面。
夏瑾萱嘆了口氣,「當年有一些隱情,是我沒來得及和你解釋,我們之後再談這件事,結果已經顯而易見,我們可以宣布結果了。」
她將話題轉移到畫作上。
青黎如她所願,說道:「咦,不需要後邊的評委出分了嗎?還是說表姐全權代替了。」
夏瑾萱語塞,心裡一陣煩悶。
以前基本上她敲定之後就沒有異議,讓她一時忘了這是京城,偏偏姜青黎還如此直白地說出來,讓她得罪一片人。
出師未捷!
評委不僅是文朝苑的人,還有文化中心一直京圈內的一些實力派,他們對姐妹二人的唇槍舌戰不感興趣,但夏瑾萱這一行為,的確是讓他們不滿了。
視她們若無物?
一個評委嘴角掛著笑容,笑容卻不達眼底,「夏小姐眼光獨到,既如此,我放棄評分。」
夏瑾萱有些傻眼,居然直接撂挑子了!
這下她更是沒辦法接話了,想說些抱歉的話都來不及。
除了這個評委,接連還有兩個評委撂挑子,氣氛一下緊張起來。
夏瑾萱下不了台,文朝苑也深感尷尬,趕忙出來打圓場。
薛允禾惱怒地看著青黎,好好的一個總決賽,讓她攪合成一場笑話!
真不知道文朝苑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請姜青黎過來,她算老幾!
文朝苑打圓場,夏瑾萱連忙道歉表示是自己疏忽了。
「在錦平市的時候,我都是最後一個給出評分,讓諸位見笑了,是我的紕漏。」
她主動退了一步,評委都是坐在前邊的人資歷最老,最後一個給評分基本上就是充數的。
儘管她剛剛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不過人家退了一步,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評委繼續進行點評。
不出意外,鄒筱嵐被踢出局,無緣前三名。
除了夏瑾萱給的最低分,其餘的分數都還不錯,如果她能給出一個差不多的分數,那麼鄒筱嵐說不準就是第三名。
比賽結束散場,賀江嶼沒有看到青黎的聲影,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而青黎則是被請到會客室,說是夏瑾萱想見她。
夏瑾萱很快到來,看到她,氣勢洶洶揚手一巴掌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