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並未注意到門外有人,此刻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這架三弦琴上。
三弦琴,她有多久沒奏過了。
三弦琴作為殘次品一度被樂師們棄之如敝屣,是因為什麼事情來著,青黎打抱不平,為三弦琴正名,彈奏出超乎想像的絕美音律,一舉成名。
自那之後三弦琴作為高級樂師甚至宮廷樂師的御用之物,能夠彈奏著,象徵著其強大無比的實力。
相關的記憶已經模糊一片,人和物都想不起來了,但是對三弦琴的感覺,卻還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青黎也不是一上來就會三弦琴的,但是當時為了幫助誰,她不眠不休十數個日子,終於讓她發現訣竅,這才一舉正名。
正是因為這樣,或許見到那些古琴青黎還不能如何,見到三弦琴,她當真忍不住想要彈奏一曲。
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
古琴之音又被稱作『大雅清音』,長弦振動,琴體發音,有古遠之意,靜逸之美。
很快,婉轉悠揚的旋律響起。
青黎沉浸其間,恍惚之間好似回憶起曾經在山居靜心之間所觸發的感悟。
與此同時,庒拾月匆忙來到厲老太爺跟前。
「厲爺爺,您的三弦琴是不是在二樓?」
她的聲音很小,被厲老太爺的目光一盯,她就心跳加速,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的感覺。
她一直特別怕厲家老太爺,但為了計劃,她克服這種心理,第一次主動和厲老太爺說話。
厲老太爺聞言眉頭皺起,「怎麼了?」
作為長輩,他是不會回答小輩問題的。
庒拾月在這氣勢之下,頭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對、對不起厲爺爺,我也是無意中知道這件事的,就是剛才,我、我看到有一個人進去錄音室了。」
厲老太爺倏然睜開眼睛。
庒拾月嚇得連連後退幾步,小臉一片蒼白。
厲老太爺看向自家長孫,「去看看,把人揪出來。」
不論是誰,是什麼目的,擅自闖入他人禁地都是不被允許的。
更何況那裡放著厲老太爺的寶貝傢伙什兒!
價值1.3億的古琴都被他擺在外邊觀賞,唯獨那一架單獨一個房間,誰都知道它在厲老心中的分量。
哪怕價值沒有那麼高,這分量是比不了的。
長孫立刻帶人過去了。
庒拾月看著上樓的一行人,眼底閃過一抹狂喜。
該死的姜青黎,你以為有杜家和賀家就治不了你了嗎?
任何染指她男人的女人,都不得好死。
哪怕姜青黎沒有主動招惹周凜,但是她讓周凜有了不該有的念頭,甚至是關注,那也是她的錯!
這世界上,還沒有她庒拾月想收拾卻收拾不了的人。
小臉依舊發白,但是眼底的得意之色卻是不加遮掩。
厲家長孫帶著人上樓之後徑直向著錄音室走去。
看到那扇門虛掩,心中疑慮叢生。
出於對這架古琴的保護,他們是不可能不鎖門的。
二樓是老爺子的住所,因為早年的一些敏感,他不喜歡被監視的感覺,所以整個厲家也只有外邊才有監控。
正是因為這樣,重要的房間都會上鎖,尤其是在這種舉辦宴會的情況下,避免外人誤入。
這個人是怎麼進去的,誰開的門?
這些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眼下找到人才是最主要的。
不敢假手旁人,厲家長孫親自檢查了一下古琴,隨後鬆了口氣。
沒有問題就好。
沒有問題,老爺子就不會發很大脾氣。
「大少爺!」
手底下的人一聲驚呼,嚇得厲家長孫的手一抖,生怕出現新的狀況。
「錄音設備自動運行了,你看,大概有五分多鐘的樣子。」
厲家長孫冷肅地等他一眼,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這裡的設備是專門為爺爺準備的,爺爺年紀大了擺弄不了這些儀器,為了能夠第一時間錄下爺爺的琴曲,才有了這條設備。
只要琴音一想,設備就會自動啟動。
所以這個人彈琴了?
厲家長孫心中煩悶。
怎麼總是有這種不自量力的人,爺爺擺弄二十幾年了都無法用三弦琴彈奏出完整的曲子,這個人瞎特麼碰什麼。
他心煩的是,爺爺若是知道有人碰了他的三弦琴,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人的。
連帶著他們也要吃瓜落。
肯定會挨罵。
厲家除了老么誰不怕老爺子。
想到這裡,厲家長孫眼底都沁上寒意。
「現在播放,找到這個人。」
沒有監控真的很麻煩。
一樓宴會廳。
此刻很多人都知道有人動了厲家老爺子的寶貝,不少人都在議論是什麼人如此膽大包天。
周凜站在人群中看著,心中連連嘆氣。
一旁的庒拾月低眉順眼的,只為了掩飾內心的高興。
她忽然推了周凜一把,「你不高興?」
周凜忙笑道:「說什麼呢,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莊拾月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餘光瞥到側門有人進來,正是厲家長孫一行人,她精神一振,知道好戲來了。
這下看姜青黎那女人如何善了!
看到姜青黎並未被厲家長孫帶下來,想必是給杜家和賀家面子,沒有帶到大庭廣眾之下。
雖有不滿,但莊拾月覺得只要能讓姜青黎吃虧就可以了,等這件事情之後,她會想辦法宣傳出去,讓厲家對她的不滿加深。
莊拾月親昵地摟住周凜的胳膊,說道:「小凜真乖,要不是你告訴我她喜歡樂器,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她。」
周凜眼底划過一抹慚愧。
不僅莊拾月,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厲家長孫。
看這個意思,是找到那個人了?
只見厲家長孫在厲老爺子耳邊說了什麼,隨後便看到老爺子面色驟變,掙扎著起身,顫顫巍巍向著外邊走去。
眾人目露吃驚之色。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揪出那人該有的神情吧。
莊拾月眉頭皺起來,她深深知道厲老爺子什麼脾氣,惱怒深淺暫且不說,但絕對不應該是這種表情。
他為什麼要震驚?
難道姜青黎還有其他的殺手鐧,讓厲家也投鼠忌器?
不可能!
莊拾月第一時間否認這個想法。
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脫離掌握。
這麼想著,莊拾月下意識邁步跟了上去。
她一動,很多蠢蠢欲動的人跟在後邊。
他們不在乎誰帶頭,只需要有一個帶頭的人。
一行人跟著上了二樓,就看到厲家的保鏢在房間周圍圍城一圈,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莊拾月愈加覺得不解,為什麼不把姜青黎帶出來?
眾人議論紛紛。
對於厲老太爺有這麼一架三弦琴眾人是知道的,他自己寶貝非常,但外界卻褒貶不一。
有的人認為所謂的三弦琴本就是殘次品,能夠彈奏樂曲只是一些不切實際的傳聞和野史。
五弦琴內合五行,外合五音,七弦琴增加了文武二弦。
三弦琴呢?
音律不全,如何彈奏?
但也有一部分人深信野史相傳,認為古人是有能夠彈奏三弦琴的,比如厲家老太爺。
「看這樣子好像很嚴重啊,這人該不會把琴損壞了吧。」
「今日到場之人皆是名流,誰會做這種將人得罪死的事情。」
「若非有損,為什麼厲家這麼大陣仗?」
聽到周圍人的議論,莊拾月心中稍安,又頗有些後悔。
如果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就能把弦弄斷,到時候姜青黎進去,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太可惜了。
不過以厲爺爺的脾氣,只是動了他的琴就會暴怒,姜青黎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這些人真可笑,看到美女走不動路的見過,看到琴要試一下的卻是沒見過。
幸好周凜的信息夠準備。
就在眾人在外等待的時候,半開的房門當中忽然傳出一道松沉低緩的樂聲。
在場懂音律的人不多,不知道這是一首什麼曲子,只覺得這首曲子蒼古恬靜,好似描繪出一幅與世無爭,大山為屏,清流為帶,天地為爐,草木為衣的隱居生活。
莊拾月忍不住低聲說道:「這是……《山居吟》?」
《山居吟》是廣陵散派的曲子,莊拾月也會彈,只是彈不出這樣深遠的意境,畢竟她是上流名媛,從小錦衣玉食,怎麼可能有隱居山野的經歷,更不會有這種心境。
她頗為詫異,厲爺爺這是彈起琴來了?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彈琴?
莊拾月一臉茫然,厲爺爺知道有人動了自己的琴,難道不應該火冒三丈把人狠狠削一頓,連帶和她關係好的世家都受到牽連嗎?
怎麼沒聽到訓人的聲音,反倒是彈上了?
她的不解並未持續很久,《山居吟》這首曲子不長,突然戛然而止之後,就聽到裡邊傳來動靜。
很快莊拾月看到厲老太爺在厲家長孫和幾個晚輩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走過來。
而且是徑直向她走來。
莊拾月心裡一沉,第一反應就是暴露了。
鑰匙是她用手段拿到複製的,才有機會打開這道們,老頭子不會用高科技讓她鑽了空子。
可是怎麼發現她的!
厲老太爺在旁人的攙扶之下快步走到莊拾月跟前,渾濁的眼睛有著淡淡的紅血絲。
此刻的厲老爺子不復以往的嚴肅。
「你告訴我,到底是誰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