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櫃檯的千斗鈴音不時探身看向那位客人的隔間處。
卻因視線與燈光問題,她只能看到昏暗燈光下勾勒出的隱約身影。
突然間。
刺耳尖厲的剎車聲從店外傳來,吸引了千斗鈴音的注意力。
她疑惑地望向店門的方向。
剛才的剎車聲明顯是一輛轎車在店門口急剎造成的。
哪怕是現在,店外那野獸低吼般近在咫尺的引擎聲依舊沒有停止,車主人沒有熄滅引擎。
可這家網吧位於一條巷弄深處,為此老闆還特意在巷子口掛上螢光招牌,吸引客源。
巷弄的間距只能堪堪容納一輛車的寬度,恐怕連車門都打不開,是什麼人開車進了這種狹窄的巷弄,就不怕車身擦到牆壁,留下道道刮痕嗎?
而且……
對方是準備從汽車天窗處爬下來嗎?
千斗鈴音心生疑惑。
輕佻地口哨聲從門口傳來。
一個看上去就是黑道混混的年輕男子隨手掃開門口的簾幕,大闊步走進店內。
他穿著露出臂膀的皮夾克,頭髮染成火焰般的紅色,右臉紋著惡鬼刺青,笑容玩味而猖獗。
在他走進店內後,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被狠狠踹進了店內,踉蹌摔倒在地上,掙扎了好幾下,也沒能從地上爬起。
「小林先生!」
櫃檯後的千斗鈴音捂住嘴巴驚呼出聲。
隨著鼻青臉腫的男人被踹進店內,又有三個面色戲謔的混混走了進來。
他們看著地上男人的目光,就像看著街邊的流浪狗,隨意而帶著戲謔。
「爬啊廢物,你不是很喜歡當狗嗎?」
其中一個混混笑罵著,狠狠踹了腳地上掙扎的男人的屁股。
剛半爬起的男人又被一腳踹爬在地。
「就你這種廢物也敢頂撞我們?怎麼,你以為給渡邊中一當狗,渡邊中一就會保你?嘖,你看著今晚渡邊中一敢不敢出來!」
另一個頭髮染成白色的混混猙獰笑道。
他一腳踩在地上男子的頭顱,將他踩在地上,用腳尖碾著他的頭顱,完全不把腳下的男人當做人看待。
櫃檯後。
在第一時間就認出小林先生的千斗鈴音渾身顫抖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渡邊中一……
這是老闆的名字!
雖說聽聞過一點風聲,老闆有黑道背景,可千斗鈴音完全沒想過老闆在黑道上的敵人會在半夜闖入網吧,還將同事毆打的不成人形。
這是要砸場子嗎?
慌亂中的千斗鈴音連忙蹲下身,哆嗦著掏出手機。
在連續撥錯三次號碼後,她狠狠一扭自己的大腿肉,終於讓自己鎮定了下來。
她撥通了報警電話,電話那邊傳來美妙的電話鈴音。
就在電話剛剛接通,千斗鈴音仿佛看見希望的曙光徐徐降臨時,一隻大手從上抓住千斗鈴音的手機!
千斗鈴音渾身一震。
她動作僵硬地抬頭望去。
一張獰笑著的臉龐進入她的眼帘。
「咔擦。」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詢問聲戛然而止。
手機被穿著皮夾克的男人硬生生捏碎。
他笑著鬆開手,破碎的手機砸落在千斗鈴音的面前。
「不要,不要……」
求饒的尖叫聲中,男人粗暴地一把抓住千斗鈴音的頭髮,將她強行從櫃檯後揪了出來,丟在地上。
屬於千斗鈴音的尖叫聲有些大,驚動了個別距離櫃檯近的隔間中的客人。
但當隔間內的客人拉開一條門縫瞥見外面的情況後,不約而同地紛紛迅速拉上推拉門,全當沒看見,根本不敢插手其中。
在目睹了這一場景後,剛才還心懷希冀,希望能有客人能出面幫幫自己的千斗鈴音頓時渾身輕顫,面如死灰。
可她卻無法責怪任何人。
因為別人和她沒有關係,自然不可能冒著得罪一幫看上去就是黑幫成員的風險來幫她,換做是她,可能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最多躲在隔絕內偷偷打電話報警。
因為大家都只是普通人……
千斗鈴音蜷縮著身子,飛快退到櫃檯前,背部抵著櫃檯,似乎這樣才能帶給她一點點安全感。
她的頭髮根部隱隱作痛,感覺只差一點就會被男人扯下來。
「這和她沒關係,鈴音只是一個打工的!」
被當成狗隨意對待的男人趴在地上,艱難抬頭,吐出一口血沫道。
「嘭!」
頭與地面接觸的沉悶撞擊聲響起。
「有讓你說話嗎?廢物!」
他身後的黑幫混混破口大罵,一腳狠狠踩了下去,男人的頭重重磕在地面上。
撞擊聲讓千斗鈴音心中一顫,光是聽聲音就知道這一定很痛!
這一腳下去後,趴在地上的男人久久未動,殷紅血跡從他的額頭處蔓延開來。
「白石君,你不會把這傢伙踩死了吧?」
另一名混混調笑著一腳將一動不動的男人踢的翻了個身。
先前下手的混混用腳拍了拍男人的臉,卻沒見任何反應,不禁翻了個白眼道:
「嘛,誰知道這廢物這麼不禁揍。」
「好了,別把他弄死了,我還要用他來打渡邊的臉。」
蹲在千斗鈴音面前的皮夾克男人轉頭隨口吩咐了一句。
可以看出他就是四人中的領頭者,在他發話後,另外三人聳了聳肩,沒有人再去對付昏迷在地上的男人。
皮夾克男人轉回身,笑著伸手拍了拍千斗鈴音的臉蛋。
少女細膩光滑的皮膚讓他有些動心,他捏著她的下巴,欣賞了下她的臉蛋,饒有興趣道:
「你跟著渡邊那個廢物干,還不如跟我,怎麼樣,以後要不要跟著我混?」
千斗鈴音閉上眼睛,害怕地身軀顫抖,拼命搖頭。
皮夾克男人失望地搖了搖頭,似乎很不喜歡女人的不識抬舉。
他鐵鉗般的大手牢牢抓住少女纖細雪白的脖頸,湊上前,在少女的耳邊低語道:
「打電話給你們老闆,如果他今晚不敢出現,你和地上那個男人,一個死一個殘廢。」
千斗鈴音能感受到男人充滿菸草味的鼻息,難聞而令人心生寒意,恐懼驚悸之情不可遏制地蔓延在她的心神中。
在聽到對方的威脅,她的腦海中仿佛轟然一震。
一個死一個殘廢?
殘廢的話還不如死亡,家裡的情況不可能養得起一個廢人。
自己……
要死了嗎?
如果自己死了的話,爸爸媽媽還有貴志君都會很傷心的吧?
皮夾克男人打量著少女呆呆失神,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意識的模樣,失望地搖頭。
看來真的只是個普通人。
渡邊那傢伙,居然還招收普通人進場子工作?
他抬頭起身,起身過程中伸手隨意拍了拍千斗鈴音的臉頰,留下幾道紅色的巴掌印。
疼痛感拉回了千斗鈴音的心神。
她顫巍著蜷縮身子,害怕地緊緊縮著,腦海中全是貴志君與父母的音容笑貌。
她怕下一刻自己就會失去意識,再也想不起他們了……
「大半夜的搞什麼鬼,誰家的車子不關引擎,不知道擾民嗎?要不要我幫你砸了它?」
沒好氣的聲音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傳來。
雖然在場幾人都聽不懂聲音的主人在說什麼,卻不妨礙他們將目光投向那個自尋死路,沒有眼力見的傢伙。
千斗鈴音驚恐地抬頭,拼命朝著那位年輕的客人搖頭,示意他不要摻和進來。
普通人參與進這種事只會給自己惹來大麻煩!
皮夾克男人的目光凝聚在那個衣著有些狼狽的年輕男人身上。
準確的說,應該是他身後那幾位老熟人。
頓時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呦,這不是麻生先生嗎?麻生先生也來玩了?」
他抬起手,仿佛遇到熟人般地熱情打著招呼,只是目光中的惡意與玩味出賣了他們間的真實關係。
紀長安掃了眼大廳內的一切,目光在先前那位十分熱情地招待自己,善解人意的服務員小姐的臉上停留。
「有馬先生,麻煩幫我翻譯下這傢伙剛才說的話。」
在走進大廳後,麻生有馬銳利的目光就已掃視全場,冷冷地盯著為首的皮夾克男人。
聽到紀長安的話後,麻生有馬神色微收,上前一步,落後於紀長安半個身位,恭敬地為他翻譯了皮夾克男人說的話。
紀長安摸了摸鼻子,淡淡道:「那就麻煩有馬專員把我剛剛說的話翻譯一遍給他。」
麻生有馬神色一頓,流露出了遲疑之色,低聲道:
「紀督察,此人叫做源千鶴,是源家隱族一脈的,也算是王室成員。」
紀長安收回看向倒在地上只剩一口氣的男人的目光,語氣不變道:
「翻譯。」
麻生有馬神色一肅,知曉這位是全然不在意對方的身份。
他抬頭,目光冷冽如蛇地緊盯著皮夾克男子,一字一頓地翻譯了紀督察最初的問話。
皮夾克男人這才注意到幾人中,為首的竟然是這個講大夏語的年輕男子。
他唇角上翹,目光譏諷地望向麻生有馬道:
「怎麼了,麻生君不給執行部當狗,轉為給大夏派系的人當狗了?你這麼孝順,你們執行部的高層知道嗎?」
麻生有馬面無表情地為紀長安翻譯了他的話語。
紀長安皺了皺眉,他轉身茫然望向麻生有馬,困惑道:
「有馬先生看得到我嗎?」
「紀督察說笑了,當然能看見您!」麻生有馬低頭恭敬道。
紀長安輕聲道:「那為何那個叫源千鶴的蠢貨,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我?」
「我沒記錯的話,源家隱族,就是瀛洲派系的黑道皇帝,這就是他敢無視我的底氣?」
依稀記得在來瀛洲派系之前,趙霜甲給自己的郵件中,特意提了一點,那就是請隨意收拾源家隱族之人,一切問題都可由執行部承擔。
麻生有馬苦笑著,卻沒再接話,屬實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馬先生覺得眼下是怎麼一回事?」紀長安忽然開口問道。
麻生有馬怔了下,目光再度掃過全場,凝聲道:
「這家網吧的老闆渡邊中一與源千鶴有仇,而這次恐怕不只是簡單砸場而來,而是欲圖趁如今瀛洲動亂之際,徹底解決渡邊中一。」
「而不提其他,源千鶴此人手中至少有兩條人命,仗著身為源家隱族子弟,屢次逃過我們的追責,事後還屢屢挑釁我們!」
紀長安哦了一聲,目光再度瞥了眼服務員小姐臉上的紅色印記。
一巴掌極其突兀地打在了皮夾克男人的臉上。
將他當場扇飛出去,留下一道紅色鮮明的掌痕。
「沒其他意思,吃了人家兩碗面,總得還給人家一些什麼。」
輕飄飄而有些莫名其妙的話語落下。
隨後死寂無聲,仿若落針可聞的大廳內,響起了麻生有馬沉穩不亂的翻譯聲。
火辣辣的疼痛感讓源千鶴懵了許久。
他從地上爬起身,沖手掌心中吐了一口血沫,還有兩顆沾染著血跡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