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催眠

  嘩嘩的水聲在耳邊響起,殷景初擰了毛巾,過來給林宜擦臉。

  林宜依舊僵直的躺著,裝睡。

  溫熱濕潤的毛巾輕輕擦過她的眉眼和臉頰,最後又輕輕擦過她的嘴唇,她只覺得滿身的惡寒。

  她想著,忍忍吧。

  等殷景初擦完了,應該會走的。

  這樣的念頭剛從腦子裡閃過,緊接著林宜便感覺到領口一緊。

  接著,又是一松。

  林宜遲鈍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殷景初竟然在解她的上衣扣子!

  她穿的是病號服,裡頭是完全真空的,殷景初的手一顆一顆解開她的扣子,動作流暢,根本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要幹嘛?

  林宜腦中警鈴大作,在他要去解第三顆扣子的時候,她再也裝不下去了,抬手拂開了那隻手,同時睜開了眼睛,抓緊了散開的領口。

  「醒了?」殷景初看著她,十分淡然的開口。

  林宜從床上坐起,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身子,盯著殷景初,並不說話。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她不跑。

  也知道如果她再鬧,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再給她扎鎮靜劑或者安眠藥。所以她也不鬧。

  殷景初扯過凳子,挨著床邊坐下,凝望了她片刻,道:「蔓蔓?」

  「……」林宜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沒有回應他。

  殷景初擰眉,伸手要來撫她的頭髮。

  林宜反感的朝一邊避開,舔了舔乾燥的唇,還算平靜的開口:「你到底要關我到什麼時候?」

  「蔓蔓,我沒有要關著你。你最近剛做了手術,需要休養。」

  「……」對於他的鬼話,林宜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也懶得掰扯什麼。

  「哥答應你,等你休養好了,哥一定第一時間放你自由。你想去哪裡,哥都帶你去。」殷景初的聲線柔和下來。

  林宜不想看他那副虛偽的自欺欺人的嘴臉,別開視線道:「殷景初,就算換了殷蔓的心臟,我也不是她!我永遠是林宜,你別枉費力氣了!」

  他以為,把殷蔓的心臟裝到她的身體裡,就等於她代替殷蔓活下去了嗎?

  簡直可笑!

  殷景初渾不在意,「蔓蔓,哥知道你在生哥的氣,你放心,哥會讓你想起來一切的。」

  林宜閉了閉眼睛,她有時候真的覺得,殷景初腦子有病!

  一個人有病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自己一個人發癲還不夠,還要拉著別人一起下地獄。

  他的這種行為,林宜這輩子都無法理解。

  感覺跟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後面殷景初再說什麼,林宜也只是靜靜的,不聽不說不回應。

  殷景初也不在意她的冷漠,在旁邊陪了一個多小時,臨走的時候,看著護士給她打上靜脈針,才放心的離開。

  ——

  到了晚上,殷景初又來了。

  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跟他同行的,還有一個男人。

  林宜看見他的第一眼,只覺得眼熟,但是因為她最近睡得太多,記憶很是損傷,所以一時間也沒想起來他是誰。

  林宜的視線跟隨著那人移動,腦子裡在拼命的檢索關於這人的有效記憶。

  是在哪裡見過呢……

  「蔓蔓,認出他了嗎?」殷景初走過來,問。

  林宜盯著那人看,依舊是沒有想起來。

  殷景初介紹道:「他是我收的關門弟子,當初還是你推薦給我的呢,你忘了?」

  林宜:「……」

  好傢夥,殷景初又發病了。

  她懶得理。

  那男人往前邁了一步,道:「大小姐,我是丁永。」

  他說自己名字的時候,語速特意放的很緩慢。

  「丁永……」林宜皺眉念出這個名字,同時她的腦子裡閃過男人穿著白大褂的身影。

  她想起來了!

  丁永!

  他不是周民的徒弟,給陸硯南催眠治療的那個醫生嗎?

  可是此刻他卻出現在這裡,又成了殷景初的關門弟子?

  林宜的目光閃動,即便她是個傻子,她也應該猜到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了。

  原來,他們早就被殷景初算計了!

  林宜咬牙,望著丁永道:「硯南怎麼樣了?你一直在給他治療,也都是殷景初授意你的嗎?」

  「……」丁永沒敢回答,看向殷景初。

  殷景初面色微沉,不悅的情緒在他眼底翻湧,但他還是隱忍住了,他轉頭吩咐丁永:「你準備準備,開始吧。」

  丁永頷首,「好的師父。」

  隨後,丁永看了林宜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時,他已經換上了白大褂。

  殷景初道:「開始吧。」

  「是。」丁永點頭,先是走到窗口,將所有的窗簾都拉上,又關掉了房間裡的幾盞燈。

  室內的光線一下子變暗,林宜心中隱隱發慌,看著丁永靠近,她聲線發顫,「你們要做什麼?」

  丁永沒有回答她,檢查了一下醫用托盤裡的東西,然後從裡面拿出了一隻注射器。針尖朝上,將注射管里的空氣排盡後,就往林宜的點滴管里推。

  林宜害怕極了。

  她知道,他們肯定要對她做些什麼!

  但她不清楚流程。

  看見丁永往鹽水裡面加藥,林宜嚇得去推他,但是丁永的速度很快,僅這幾秒的時間,他就已經將針管里的東西全都推了進去。

  林宜深吸一口氣,乾脆利落的抓住手背上的管子,用力的往下一扯。

  尖銳的刺痛感傳來,鮮血混著藥水,在空中飆出一條弧線。

  她將注射管子拔掉了,丟開。

  她想跑。

  可殷景初已經衝過來,將她一把摁在了床上,滿臉都是怒色的吩咐丁永,「上綁帶!」

  丁永愣了愣,才拿出綁帶,將林宜的雙腳分別綁住,又綁住她的腰和雙手。

  「你放開我,放開我!」林宜掙扎著,眼淚往下滾。

  殷景初看了她一眼,低頭,又看見她在不停往外流血的手背,狠狠的皺了下眉。

  待丁永將她綁好後,殷景初親自給她處理了手背上的傷口,地上已經流了一灘血。

  丁永看著,猶豫開口:「師父,她的情緒很激動,要不今天就……」

  殷景初將沾了血的棉球丟進垃圾桶里,神色淡然道:「繼續!」

  丁永叫來護士,給林宜的另一隻手上重新紮針。

  但是林宜不配合,將手背死死地貼在被子上,護士低聲的勸了幾次都沒有效果。

  這個時候,殷景初正在衛生間洗手。

  丁永走了過來,低聲道:「我來。」

  護士便將東西都交給他,默默地退到一邊。

  丁永拍了拍林宜的手腕,道:「把手翻過來。」

  「……」林宜怎麼可能配合他。

  丁永道:「你要是不配合,一會二爺生氣了,會強制執行。到時候受罪的依然是你自己。」

  「……」林宜依舊不做聲。

  忽然,她感覺掌心裡落下一根細針。

  丁永將那根細針放進她的掌心,迅速捲起她的手指握成拳,道:「大小姐,手指握緊,我要給你扎針了。」

  那是一根很短的針,堅韌度卻很高。林宜只是這樣捲起手指,皮膚就被針尖刺痛。如果她用力握緊的話,那針尖能一下戳破她的肌膚,到肉里去。

  丁永的話,更像是在暗示她什麼。

  他偷偷的給她塞針做什麼?

  難道他是來幫自己的?他是陸硯南派來的臥底?

  除此之外,好像沒辦法再解釋他的行為了。

  林宜的心裡重新燃起一點希望,如果丁永真的是陸硯南的人,那她就不怕了。

  「我來。」殷景初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聽到丁永的話,直接走了過來。

  丁永只好退到旁邊。

  林宜趁機將手翻轉過來,掌心朝下。

  殷景初看了一眼,道:「握拳。」

  林宜頓了頓,然後選擇乖乖聽話,順勢將那根細針攥在了掌心裡。

  大概沒想到她這麼配合,殷景初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欣慰,看向林宜時,目光也變得柔和,「蔓蔓乖,你聽哥的話,哥不會讓你太受罪的。」

  隨著靜脈注射,林宜的意識開始恍惚。她下意識的捏緊了左手,掌心裡傳來的痛感,讓她勉強能保持一絲的清醒。

  林宜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葉孤舟,除了頭之外,整個身體都輕飄飄的,像是浸泡在海水裡。

  在海水底下,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抓著她的雙腳,要將她拽下去。

  她努力的保持呼吸,越發攥緊了手裡的細針,勉強靠著那一點點的痛感,讓自己不被淪陷。

  忽然,耳邊傳來「叮——」的脆響。

  那聲音,好像有人拿著玉器在她耳邊敲響。

  聲音不大,卻震的她耳朵發麻。

  林宜猛地睜開眼,整個人如同從海里撈出來的一般,渾身被汗水濕透。她瞪著天花板,挺直了身體,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殷景初看見,立馬轉頭掃了丁永一眼,問道:「怎麼會這樣?」

  丁永心頭一緊,怕被他看出什麼,趕緊走到床邊,觀察了林宜兩眼,然後他伸手,在林宜的眼前打了個響指。

  林宜看向他。

  丁永問道:「大小姐,您醒了?」

  「……」林宜喘著粗氣,這一刻她忽然明白過來,他們是想給她催眠!而丁永之所以給她手裡塞針,就是為了讓她在整個過程中保持痛感,不被催眠!

  至此,林宜算是確定了百分之八十,丁永絕對是陸硯南派來的。

  「大小姐?」丁永的眼神暗了幾分。

  林宜配合他演戲,「我……是誰?」

  丁永鬆了一口氣。

  她很聰明。

  這種時候,催眠才剛開始,如果林宜立馬回答說,她是殷蔓,反而會惹的殷景初懷疑。

  她問的這個問題,恰到好處。

  像是已經被徹底洗掉了記憶,對自己的人生一片空白。

  而殷景初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這片空白里,隨意描摹,填入殷蔓的所有記憶,從而把林宜完完全全的變成殷蔓的替身。

  「你叫殷蔓。」殷景初道,「是京市殷家的大小姐……」

  ……

  整個催眠過程,持續了大概四十分鐘。

  這四十分鐘裡,林宜才算徹底了解了殷蔓這個人。

  殷蔓,殷家大小姐。

  從出生起,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從小鍾愛芭蕾,是個很優秀的舞蹈生。

  她本來的夢想,是想去國外舞蹈大學進修,然後回來授課。

  為此她做了很多努力。

  可是就在她收到國外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卻發生了一場意外。

  她駕車從家裡出來,發生了一起車禍。

  沒有撞到人,是她自己撞到了欄杆,重傷入院。

  自此後,她落下了腿疾,不能再跳舞,為此陷入抑鬱。

  緊接著,後面又查出了怪病,從此便再也沒有離開過病房……

  直到後來,身為二哥的殷景初,研究出了救她的方法,才終於將她從死神手中搶了回來。

  林宜靜靜的聽著這半真半假的故事,她想如果她真的被催眠了,或許這些記憶就這樣被植入她的腦子裡了。

  這樣長期的催眠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真的變成殷蔓!

  殷景初這個人,真是無法言喻的變態!

  林宜聽故事聽的有點困,合上了雙眼,沉沉睡去。

  ——

  之後的幾天,她每天清醒的時間,要比睡的時間多了。

  丁永和殷景初每天晚上都會來給她催眠,林宜現在也不會反駁什麼,配合的聽完故事,睡覺。

  等養足了精神,再繼續聽故事。

  如此反覆幾天。

  直到這天,丁永獨自來找她。

  林宜知道,機會來了。

  「我時間有限。」丁永語速很快,聲音也壓的很低,「是陸總讓我來的。林小姐,你現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林宜輕輕的點頭。

  丁永道:「陸總已經到了幾天了,他正在想辦法。今天殷景初就是被纏住了,才來不了。林小姐,明天是最後一次催眠,你要假裝被完全催化了。在殷景初面前,你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只有這樣你才有機會從這裡離開。」

  林宜每一個字都聽的很認真,她點頭,「我知道了。」

  ——

  與此同時。

  殷家。

  「砰——」

  一根高爾夫球桿,從後面襲擊了殷景初,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腦門上。

  殷景初應聲倒地,一瞬間便頭破血流。

  他回頭,看見揮桿的人,竟然是殷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