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另一間套房裡,站滿了人。
林宜和陸硯南匆匆趕到時,裡面的視線齊刷刷的落過來。
而林宜的目光,則被桌上那個沾著血跡的襁褓吸引。
林宜腳步踉蹌了下,恨不得衝到那襁褓面前,偏偏兩條腿卻仿佛灌了鉛似的,沉的邁不開。
「小宜。」林靜上前拉過她的手,成為她的支柱,「我看過了,的確是個女孩兒。不過……」
不過什麼,她沒有繼續往下說。
因為林宜已經掙脫她的手,匆匆的走向那個襁褓。
襁褓里的女嬰發出「哇」的一聲啼哭,聲音嘶啞,還有些孱弱。
林宜看了一眼,神色微微怔住。
林靜站在她身側,問:「是嗎?」
林宜搖搖頭,「不是。」
只一眼,她便認出了,襁褓里的女嬰不是她的團團。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女嬰過分瘦小,還因為她身上帶著血跡和沒來得及清理的髒污,甚至臍帶都還沒來得及剪短,長長的拖著。
其實剛才林靜就想說,這孩子看著像是剛出生沒多久的,而林宜的孩子已經出生近一個月了。
這孩子應該不是林宜的。
但卻是他們搜了幾遍,才搜出來的。
陸硯南一直握著林宜的手,雖然他看不見,可聽著女嬰的哭聲,想著他自己的女兒,還是覺得心被扯著一般的疼。他只等林宜的一句「這是我們的女兒團團」,便要伸手去抱那嬰孩。於是在等來林宜那一句「不是」的時候,空洞的雙眼裡光芒俱滅。
林宜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要被他捏斷了,他的力道實在是重。她偏過頭,視線都不敢在陸硯南的臉上做停留,眼淚無聲的往下滾落。
陸硯南微微一怔,才意識到手中力道過分,稍稍鬆開了些力道,他伸手將林宜攬入懷中。對著女嬰的方向問:「是在哪裡發現的?」
「後山。」卓新回答,「外面的那片竹林里。」
陸硯南抿唇,「所以小宜不是幻聽,我們的房間就靠近後山。」
卓新又說:「已經讓人去調監控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
他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匆匆腳步聲,薛城走了進來。
「不用找了,孩子是她的。」
眾人齊齊看向門口,便見一個渾身濕透,穿著寬鬆裙子的女生走了進來。裙子是深色的,過於寬鬆,一眼便能看出來是孕婦裝,她的小腿上和鞋襪上都有殘留的血跡。因為裙子顏色深,倒是看不出上面是否有血跡,但她身上的確散發著一股子濃郁的血腥氣。
女生年紀不大,看著也就是二十出頭的模樣,臉色蒼白。她的一隻手始終捂在腹部,每走一步都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
薛城的嗓音淡到了極限,「未婚先孕,棄子如殺子。這兩項罪名加起來,分量可不輕。」
「撲通——」
女生摔在地上,連哭聲都充滿了無力感。
房間裡充斥著她低低的啜泣聲,和桌上嬰孩的啼哭聲混成一片,壓抑的氣氛在空氣中逐漸蔓延,生生的將林宜的傷口又撕開了一遍。
林宜推開陸硯南,走向那女生,紅著眼睛問:「這孩子你是不要了嗎?」
女生一愣,抬頭與她對視著,雙眼裡的情緒極其複雜。而不管怎麼複雜,林宜都一眼看出,這個母親還沒有絕情到真的能狠心拋下孩子不管的那一步!
「如果你真的不要,我就給她尋個好人家,你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孩子,而這個孩子也永遠不會知道她的親生母親,從她一生下來就不要她的事實。」
女生顫抖著唇,似乎想說什麼。她糾結的看向桌上的襁褓,眼中飛快的划過一抹不舍,又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林宜站起身,「卓新,麻煩你把這孩子送走吧,送的越遠越好。」
「是。」
卓新走上前,剛抱起那襁褓,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原本坐在地上的女生忽然站起身,踉踉蹌蹌的跑向孩子。她從卓新的手裡奪走了襁褓,抱著孩子退後幾步,哭的撕心裂肺,但手上卻又抱的很緊。
見狀,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林宜把眼淚咽回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生的肩上,「既然捨不得,那就好好的撫養成人。我知道這過程會很艱難,但是對於孩子來說,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如果連你都不要她了,那才是她最大的悲哀。」
女生看著林宜,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滾,終是沙啞著嗓音,說了句:「謝謝。」
林宜安排人送女生回去,還給了一筆錢,這個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
——
林靜回到臥室,忍不住擦眼淚。
「篤篤——」
敲門聲響起。
她去開門,看見葉凜站在外面。
林靜握住門把手,「這麼晚了,還有事嗎?」
葉凜見她眼尾紅紅的,眉心一沉,直接推門走進來。以林靜那點力道,她想攔也攔不住,於是便鬆了手,由著他進房間。
葉凜把房門關上,伸手將她抱住,「怎麼哭了?」
「沒事。」林靜兩手抵在他胸前,「太晚了,你要沒什麼事情,就早點回房休息吧。」
葉凜凝視著她,「回哪個房?你難道不知道,我只定了一間房?」
林靜知道他什麼意思,垂下眼眸,「那你讓我準備一下。」
他答應幫忙,她也該給點甜頭的。她是結過婚的女人,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純情小少女,葉凜對她的那點心思,也從不加掩飾。今天晚上的事情也的確多虧了葉凜,否則他們連酒店大門都進不來。
葉凜鬆了手,「行。我在床上等你。」
縱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聽到他這句話時,林靜還是無從適應。
她轉身,進了衛浴間。
深呼吸了幾次,她才一件一件脫掉了外衣,迅速的沖了個澡,披上浴袍,走了出去。
房裡的燈光經過調整,散發著溫暖的曖昧。葉凜靠在床上,正在摁手機。聽到聲響,他抬頭看過來,漆黑深邃的眸子,落在了林靜的身上。
林靜有些拘謹,邁開腿走過來。
她在床邊坐下,沉默了十幾秒,開始脫浴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