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遠處的春雷聲由遠及近,天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來,山巒間烏雲密布,層層疊疊,預示著大雨即將傾盆而下。
「這該死的天氣,往年五月才正式步入雨季,今年怎就這般迫不及待了。」亞倫一邊摘下兜帽,一邊皺著眉頭望向陰沉的天空,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無奈。
他隨即轉身,對緊跟其後的騎兵隊長下達了命令:
「普埃布拉,你率領隊伍即刻前往考尤客莊園,務必確保在我返回之前,隊伍不得擅自離開半步,嚴守待命。」
「大人,那些人怎麼辦,他們也不聽我的啊。」騎兵隊長瞟了一眼隊尾的那支特殊的軍隊。
想了想,亞倫調轉馬頭,來到陳雄身邊行禮說道:
「中校,往南六西里的地方就是阿卡普爾科城,你們先跟隨我的人去莊園休整。」
鬍子拉碴的陳雄沒有說話,只是盯著亞倫。
見陳雄面色不善,亞倫連忙解釋道:
「中校不要誤會,我要親自去趟市政廳,了解一下城內的情況,好回來與你們商議下一步的計劃。」
「好,我的人和你同去。」陳雄點了點頭,還未等亞倫拒絕,就扭頭吩咐道:
「趙彪,你帶著南門明、伍辰皓護衛亞倫先生去市政廳。」
對陳雄,亞倫有些犯怵,這貨一槍就幹掉了里奧斯兵團的二號大將阿爾瓦羅,而且在里奧斯少爺面前,也是敢懟的對方啞口無言的存在,他可不想觸霉頭。
亞倫捏了捏眉心,無奈說道:
「好吧,不過到了阿卡普爾科,你們明面上就是我的屬下,希望一切要服從安排。」
唇紅齒白,總是一副笑臉的伍辰皓策馬上前,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亞倫大管家,請吧。」
「好,那中校就先帶隊去休息,稍後再會。」說完,亞倫不再遲疑,一抽馬鞭,帶著幾個護叢匆匆離開。
在西班牙人到來之前,阿卡普爾科只是個小漁村,可隨著馬尼拉帆船貿易的興起,以及作為寶銀轉運的重要港口,這裡被拓展成了新西班牙總督府的直屬市鎮。
市鎮大體分四塊區域,東邊是商業區,西邊是平民區,北面的山坡上是市鎮中心,而南面就是長長的沙灘和馬爾蓋斯港。
商業區聚集了妓院、酒館、旅店和各種商鋪。
這裡平時很冷清,商家每年就指望兩季的生意。
一季是馬尼拉帆船到的時候,這時大量的中國貨或多或少會流出一些在這裡集散。
而領到薪水和夾帶私貨的士兵和水手就會在這裡的妓院和酒館裡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另一季度是馬尼拉帆船離開的時候,這時有不少的莊園主和商家帶著各自的貨物到這裡裝船,讓馬尼拉帆船拉到東方代為售賣。
今年已經四月了,還是沒看到帆船的蹤影,商家知道去馬尼拉賣貨是沒戲了,都帶著騾隊紛紛離開。
幾匹駿馬在商街的道路上飛馳,頓時馬蹄聲響,塵土飛揚。
聞聲,不少蓋著茅草的木屋裡鑽出一個個衣著暴露的鶯鶯燕燕來。
她們大多是白人,偶爾也有黑妞和黃皮膚的女子。
雖然膚色不同,可各個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著透明的薄紗裙,而裡面什麼都沒有。
在馬匹經過的時候,還有些白人女子敞開紗衣,挺胸撅臀,展示「真材實料」的同時,不斷用西班牙語說著挑逗的話。
馬匹狂奔之間,趙彪一邊擦著流淌的鼻血,一邊還不忘諂笑著和美女們招手。
「趙隊長,請注意你的言行。」伍辰皓斜了趙彪一眼,臉上流露鄙視之色。
亞倫扭頭,灰色的眼眸驟然變冷,用西班牙語呵斥道:
「在這裡,最好收起你們的東方話。」
「哎,你個……」趙彪剛要懟回去,卻是被伍辰皓用西班牙語制止:
「亞倫大人說得對,我們應該注意。」
見伍辰皓都這麼說了,趙彪腹誹了幾句,也只好閉了嘴。
這次行動趙彪雖然被任命為第二隊的隊長,而伍辰皓只是副隊長。
可伍辰皓是監察部的人,這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就在這時,一個白面齒黑,穿著和服的女子,強忍著羞恥感,剛想抬手招攬客戶的時候,突然瞳孔猛然一縮。
她趕忙用扇面擋住面容,帶著疑惑看著幾人快速離去的背影,嘴裡忍不住喃喃:
「漢人怎麼會穿凱賽軍的制服?」
商業街的東頭是一些低矮的木屋,可越往裡走,漸漸有了兩層、甚至是三層的小木樓。
從商家的招牌不難看出,這裡酒館、餐館、裁縫鋪、皮貨行、綢緞行、金器銀器店、歡樂屋(高檔一點妓院)應有盡有。
沿路行人不多,可黑的、白的、棕色的、黃色的都有,最顯眼的是一隊隊穿著窄袖和服,腰插倭刀,腳踩木屐的倭人巡邏隊。
正在幾人看得眼花繚亂的時候,亞倫拉住了馬韁,用馬鞭一指旁邊的酒館,對趙彪幾人說道:
「你們在這裡等我,市政廳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的。」
「亞倫大人,什麼意思?」趙彪收斂了獵奇的表情,冰冷地盯著亞倫。
頓了幾秒,亞倫還是緩和了語氣說道:
「我常出入市政廳,市長和幾位議員對我的護衛都熟悉。
另外,我從未有過黃皮膚的護衛,你們去了必然會引起懷疑,穩妥期間,你們在酒館喝喝酒,等我就好。」
「老瓜皮,你敢耍我們!。」趙彪舉起馬鞭指著亞倫,張嘴就要口吐芬芳。
亞倫的護衛見狀,紛紛手握劍柄,策馬圍了上來。
不苟言笑的南門明從後背取下槍,一拉槍栓,冷聲說道:
「誰敢動!」
略一思量,伍辰皓朝著南門明按了按手,看向亞倫笑道:
「亞倫大人,既然你不方便帶我們,那我們自己轉轉總沒問題吧。」
亞倫指了指北面的山坡:
「不要去北面就行,其他的隨意,不過我還是要提醒諸位,不要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否則我亞倫也護不住你們。」
說著,不再理會,一抖韁繩,朝北面山坡的方向奔馳而去。
「老扁毛,你等著。」趙彪朝著亞倫離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說了句狠話。
就在這時,漫天飛起了細雨,幾人無奈,只能下馬,想入酒館避雨。
「先生,能去我那喝杯酒嗎?」伍辰皓剛下馬,就聽到身後傳來了怯怯的女子詢問聲。
三人下意識地扭頭看去,只見一女子穿著寬大的和服,梳著高高的髮髻,臉上塗滿了白色的脂粉,兩手交叉放於腹部,帶著祈求的聲音不斷地鞠躬。
「什麼鬼東西!」趙彪嚇了一跳,手按刀柄一提,露出半截明晃晃的刀身。
「啊!」女子如受了驚嚇的麋鹿,尖叫著提起裙擺就跑,這一跑就從袖口裡掉出一個綠色的荷包。
「隊長,你剛才還向姑娘們打招呼,怎麼這會兒卻拔刀了。」南門明看向受驚過度的趙彪,用西班牙語調侃。
「那……那能算姑娘嗎,明明是一女鬼好吧。」趙彪收了刀,滿臉的晦氣。
就在這時,酒館裡一個棕發碧眼的大鬍子迎了出來,他脫了帽子行禮,帶著誇張地聲調熱情道:
「啊,尊貴的客人,進來喝幾杯吧,這裡有上好的美酒還有熱情的女郎,不會讓諸位失望的。」
趙彪牽著馬匹,推開柵欄門就要往裡走,卻聽伍辰皓的聲音傳來:
「喝酒有什麼意思,長途跋涉這麼久,應該找個女人舒緩舒緩才行。」
酒館的老闆走到幾人跟前,眯眼笑道:
「二樓就有臥室,酒館裡看上的女人都可以帶上去,想怎麼玩都可以。」
伍辰皓手裡捏著香囊,看著那倉惶離去的女人笑道:
「下次吧,今天我要好好享受一下日本女人的滋味。」
說著,他翻身上馬,對趙彪和南門明揮了揮手:
「走,聽說日本藝妓不僅唱曲好聽,這扇子舞也是一絕,去瞧瞧。」
說著,一抽馬鞭,就衝進了絲絲綿綿的雨幕。
趙彪和南門明雖然一頭霧水,可他倆太了解伍辰皓了,這貨是冷秉的愛將,任何時候都是紀律為先,如今這麼反常,肯定是發現什麼了。
「老闆,下次再來。」趙彪打了個哈哈,和南門明一道騎馬追了上去。
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酒館老闆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裡喃喃道:
「索菲亞,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耗子,發現什麼了?」趙彪騎馬追上伍辰皓,忍不住發問。
「那女人有古怪,一會兒你們別說話,我來和她談。」伍辰皓淡淡說了一句,想了想,再次提醒道:
「趙彪,我們暴露了,後續說話小心。」
「暴露?你是說剛進鎮子時你訓斥我的那句漢話?」趙彪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可置信地問道。
「對,那女人發現我們是漢人了,她掉落荷包是故意的,裡面有張字條,上面寫著『我是漢人,救我『。」伍辰皓壓低了兜帽看不清表情,從語氣卻是能聽出懊悔的意味。
趙彪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沒想到這麼一句輕描淡寫地話卻是暴露了漢人的身份,怪不得當時亞倫反應那麼激烈。
其實亞倫這麼做倒不是故意為難趙彪等人,一來他去市政廳的談話不能被突擊隊的人知道,二來,身邊突然多了幾個會說漢話的漢人,的確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