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二層。
前艙修理間。
軍械科的工匠們三五成群地各自忙碌著,他們面色焦慮,似乎正在和時間賽跑。
這二層前艙,本來是女兵的地盤,可因為有排煙管道,就隔離出了一半給軍械科。
修理間原本只有一間房,是西班牙木匠和火器工匠待的地方,主要負責帆船和各類火器的日常修理。
此時,廚房和修理間已經打通,還擴張了不少,形成了一個不小的火器製作工坊,裡面小型熔爐、風箱、鑄造台、各種人力車床分布各處。
錘、鉗、鋸、模等通常工具修理間本來就有,而人力車床是郎茂徳等人上船時帶上來的,那是他們造船的吃飯傢伙。
上次考試結束後,根據工匠的特長和獨立團的需要,軍械科被分為了四個小組,其中包括:手弩組、槍械組、投擲組和彈藥組,每個小組都領到了相應的任務。
這些任務中,投擲組最輕鬆,他們被要求研究出穩定6秒的延遲引信。
說是引信,其實就是導火索。船上有大量的火繩槍,這引火繩是點火裝置也能理解為引信。不過陰燃速度太慢,需要加快燃速並保持恆定。
投擲組的工匠只要把引火繩用不同濃度的硝石水浸泡,曬乾,測試就行,雖然繁瑣,但是並不費腦。
其中最痛苦的是槍械組和彈藥組。
彈藥組還好一些,8個人兩個月內被要求做出200發子彈,而槍械組的任務是按照圖紙做出一支莫辛甘納步槍。
郎茂徳、麥正義兩位大師加上12位名匠全部都投入到了槍械組中來,可忙活了大半個月,進展依然緩慢。
這倒不是他們不聰明,也不是不努力,而是原有火繩槍和燧發槍的鍛造手法根本造不出高精度的機匣和槍管。
看著桌子上擺著一排不合格的槍管,麥大師思索良久,對郎茂徳說道:
「阿德啊,這以冷骨裹紅鐵錘鍊的法子不行,還得要想別的路數。」
「是啊,7.62毫米,要達到這種精度只能用鑄造法了。」郎茂徳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可,」鬚髮皆白的麥正義表情嚴肅地搖了搖頭:
「其他部件用鑄造法都行,唯獨這槍管不行,這樣澆鑄出來的管子硬度不夠,很容易炸膛,到時敵人沒事,自己人卻傷了,這是馬屎表面光,是要出大事的。」
所謂的澆鑄就是把金屬熔化成液體,然後灌入固定的模具中,等冷卻成型再刨光打磨。
這種方法雖然尺寸規格容易達到標準,但是灌注過程中易產氣泡,使得槍管硬度不夠,不僅不耐用,還易炸膛。
「那如何是好,總不能拿根百鍊鋼鑽孔吧?」郎茂徳拍了拍腦袋,一臉的苦惱。
「鑽孔是個好法子,不僅氣密性好,而且硬度絕對沒問題。」麥正義點頭附和。
郎茂徳苦笑,指了指周圍的木工車床:
「老麥啊,這百鍊鋼不是木頭,你看看這些傢伙什,哪個能在鋼上鑽孔。」
麥正義笑了笑,走到一台腳踏式鑽床邊說道:
「阿德,咱雖然是造船匠,可這打眼鑽孔造構件其實和火器並無不同,無非是把木頭變成了鐵或鋼。
木頭軟我等可用普通鑽頭,鋼材硬我們只需要找更硬的鑽頭便是。」
「話雖這麼說,可哪裡還能找到比百鍊鋼更硬的鑽頭,難道要用你那把家傳的刻刀?」
「若是可以,麥某倒是願意把刻刀熔了鍛成鑽頭,可惜材料太少,根本不夠用。」麥正義擺了擺手,隨即提醒道:
「我們沒有,但團長有,你還記得他的佩刀嗎?」
經這麼一提醒,郎茂徳眼睛微動,那可是隕鐵打造的頂級克力士,當時乙雅安拿著連砍了三個西班牙人,和砍瓜切菜似的。
郎茂徳心裡一動,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那可是頂級克力士,就算在馬尼拉也是千金難求,團長捨得嗎?」
麥正義爽朗一笑,指了指自己和郎茂徳胸前的勳章說道:
「你我只是參加了一場考試費了點心思,團長就給了個三等功,你覺得他會吝嗇一把佩刀?」
「這麼說倒是有點道理,」郎茂徳興奮起來,他來回踱了兩步,像是下定了決心:
「咱14個工匠,不是大匠就是名匠,若是兩個月還不能做出一根槍管,就該拿塊豆腐撞死了,這刀朗某去要。」
正說著,玄清子端著盤子進來,見到郎茂徳兩人,笑著說道:
「兩位大師有口福了,團長剛剛做了些點心,讓貧道送些來讓你們嘗嘗。」
郎茂徳苦笑著搖了搖頭:
「軍械科受之有愧啊,你們火藥小組進展神速,剛才那一炸差點沒把朗某的魂給嚇出來。」
麥正義卻是不拘小節地走上前拿了一塊,剛入嘴裡,他就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點心?居然入口即化,不僅甜香濃郁,而且口感甚佳。」
聞言,郎茂徳顧不得矜持,也湊過來拿吃的。
「這叫無奶巧克力,是可以提神醒腦的好東西,團長自己才吃了一塊就讓貧道全端下來了。」說著,玄清子把托盤放在桌子上,調侃著笑道:
「火藥小組的食材準備好了,就等你們的鍋了,沒鍋可沒法做出菜餚。」
郎茂徳嘴角一抽,下意識地問道:
「這發射藥和底火也有眉目了?」
玄清子想了想,微微頷首:
「團長說硝化甘油是最難制也是最危險的,硝化棉的發射藥次之,雷酸銀底火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聞言,麥正義也著急了,對著郎茂徳催促道:
「阿德,快去找團長,咱的進度已經落下了。」
……
時間進入了十一月,還有半個月將到達美洲海岸線,之後順著海岸線南下,十幾天就能到達原本的目的地阿卡普爾科。
艉樓甲板上正在進行五項全能大比武,要從偵察連和軍官隊伍中挑選出最精銳的30人組成突擊小隊。
獨立團全員1554人,漢人1486人,其中非作戰連隊916人,普通作戰連隊480人,偵察連90人。
偵察連的90人並不是固定的,半個月汰換一次,三個月來,首次進入偵察連的90人還留下的不足一半。
此次五項全能大比武就是要從這些人中優中選優,挑出最適合特種作戰的30人。
五項全能也不是軍事五項,而是包括體能、格鬥、紀律、衛生、語言五項評比。
體能、格鬥好理解,這紀律是每日表現的平均值。
朱琳澤從非作戰隊伍中挑選了一批人員組成糾察隊,專門紀錄作戰隊伍戰士的每日表現,其中包括內務、訓練、個人衛生和軍規。
衛生考核的是戰場急救的能力,包括止血、傷口處理、固定骨折和傳染病預防。
一開始大家還不理解朱琳澤為何這麼重視衛生,當從哈維嘴裡知道美洲瘟疫肆虐,尤其是天花、鼠疫橫行的時候才恍然大悟。
語言就簡單了,至少能夠聽寫和用基本的西班牙語和納瓦特爾語交流。
這次選拔,袁天赦的二營全軍覆沒。
二營的體能和格鬥相當不錯,自從抄了軍規以後,紀律性也增強了不少。可惜,衛生和語言兩項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
冷秉三兄弟全部入選,特別是祖天翰異軍突起,這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大漢五項評比中,體能、格鬥和衛生都是名列前茅,尤其是縫合傷口,那針法比大姑娘繡花還精細。
最出人意料的是一營的張靜君,這位頭次參加選拔的姐姐異常生猛,在手術恢復之後,猶如是換了個人似的。
她不僅身法鬼魅,一套無極劍法更是耍得密不透風,就連陳雄的戚家刀都拿她無可奈何。
經過激烈的角逐之後,最終確定出半決賽人員名單:朱琳澤、傅山、張靜君、祖天翰。
在艉樓甲板上,身材修長的張靜君一身戎裝,緩緩步入中央。她手持木劍,馬尾高扎,腰間束著精緻的玉帶,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英姿颯爽。
緊隨其後的是身高兩米,肌肉壯碩如小山的祖天翰。他每走一步,甲板上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那無形的壓迫感讓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來到近前,祖天翰抱了抱拳,沉聲說道:
「三營祖天翰,多指教。」
張靜君打量一眼,疑惑道:
「你不用兵器?」
祖天翰一捏拳頭,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搖頭道:
「拳頭就是我的兵器。」
「一營張靜君,來戰。」說完不再廢話,退後一步,擺開架勢。
祖天翰一蹬甲板,猶如炮彈般沖了過去,一記勾拳就打向張靜君的腹部。
腹部的位置是肝臟,這裡被擊中會引起短暫的身體功能障礙,被朱琳澤指點幾次後,祖天翰也拋棄了那些華而不實的招數,學起招招致命來。
張靜君腳步微動,一個側身躲過勾拳,同時左手木劍劍柄遞出,擊中祖天翰的腋下後,借著力量飄然而退。
人不管多麼強壯,這關節、穴道和腋窩是練不到的,張靜君這一刺不僅擊中了腋下,還刺中了極泉穴。
祖天翰悶哼一聲,借勢身子一旋,左臂一個後擺拳就砸了過去。
可惜此時張靜君已到了五米之外,這一拳落了空。
腋下火燒火燎的疼痛傳來,讓祖天翰臉頰抽搐,他咧著嘴想要再次進攻卻發現右臂已經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