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誓師大會

  等黃三娘離開,乙雅安含笑施禮:

  「恭喜殿下獲得良才,這黃三娘在紡織上是把好手,她製作的紡車和織布機是馬尼拉最好的,也由此得了個『黃刀婆『的名號。」

  張順慈一愣,疑惑問道:

  「這綽號不是她罵街無敵得來的嗎?」

  「張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乙雅安嫣然一笑,隨即解釋道:

  「三娘是刀子嘴豆腐心,與我重商業手段不同,她是真靠棉布質量和口碑在馬尼拉站住腳的。」

  朱琳澤讚賞地看了乙雅安一眼,隨即轉換了話題:

  「好了,現在船上大體安定下來了,接下來有兩件事需要一起討論。

  第一是奪船的封賞,另一件是我們後續的戰略和各位的職責安排。」

  ……

  接下來的幾天,朱琳澤忙得腳不沾地,除了每天的基礎訓練外,全部都是在開會、找人談話,此刻他才覺得單純得帶兵打仗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好在成果很顯著,情報整理清楚了、戰略達成了一致、組織框架也落實了下來,最讓他驚喜的是陳雄。

  沒想到這個守護了自己十年,平時總是寡言少語的漢子居然是戚家軍的一名把總。

  在朱琳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擺大勢,講危機的情況下,陳雄終於道出了自己的經歷。

  陳雄和兩個弟弟原在戚金率領的最後一支戚家軍中服役,1621年渾河之戰,由於明軍中的戚家軍、四川軍(白杆兵)和遼東鐵騎不合,最終被努爾哈赤的一萬鐵騎逐個擊破。

  此戰中,三千戚家軍只有幾人回到了遼陽,其他將士包括副將戚金在內,全部陣亡。

  陳雄本想以死殉國,可他們三兄弟已經死了兩個,若是自己死了,家中老母無人奉養。

  失魂落魄的陳雄徒步南下,在經過河南省南陽府的時候差點被餓死,是朱琳澤的母親張蕊珠救了他。

  幾月後,回到浙江義烏的陳雄發現雙親早已病故,為了報恩,他又回到了南陽府。

  自此,他在張家做護衛和長工,一待就是十年。

  朱琳澤之所以感到欣喜,不僅是因為陳雄的忠義和戰力,最主要的是戚家軍的練兵思想和他的理念不謀而合。

  戚家軍作為明朝軍隊的戰力天花板,核心力是紀律,其次才是戰鬥素養和火器裝備。

  有了陳雄的輔佐,朱琳澤的練兵計劃就會省心很多。

  1632年8月1日,朱琳澤召開了第一次表彰大會也是第一次誓師大會。

  艉樓之上,朱琳澤身穿帶金邊的青色長袍,腰懸世子玉牌,眉目清秀,身姿挺拔。

  張順慈站在朱琳澤身後,看著外甥的背影,想著十幾年含辛茹苦的付出終於把外甥培養成人,心中感慨,眼眶濕潤。

  閣樓之下的炮台甲板,十八義士、七俠女、冷秉等有功之人分列兩旁。

  四百多個被挑選出來的男男女女站滿了整個甲板,他們表情複雜,既激動又忐忑,但更多的還是對未來的期待。

  朱琳澤揮了揮手,對身後的張順慈說道:

  「娘舅,把戰旗升起來。」

  俄傾,在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下,白底紅叉的西班牙勃艮第戰旗快速降下,替代它的是一面冉冉升起的紅色大旗。

  旗幟大部分留白,只在左上側有一個顯著的太陽和月亮圖樣。

  製作戰旗的時候,乙雅安曾好奇地問朱琳澤為什麼讓旗幟大面積留白,朱琳澤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眾人對旗幟背景為何選用紅色並不理解,但當他們看到金色太陽和月亮構成的圖案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場面變得沸騰,喧鬧聲此起彼伏。

  「明!那是明字,這是我們大明的旗幟!」

  「太好了,太好了啊,咱漢人也有自己的旗幟了。」

  「兩百年了,自從鄭大人下西洋後,這大洋之上再也沒有見過我大明的旗幟,蒼天有眼啊!」

  「……」

  眾人先是興奮,接著有人痛哭,有人嘆息,更多的卻是眼含熱淚朝著紅旗跪拜而下。

  這些人不少是漂泊在馬尼拉討生活的漢人,他們被盤剝,被壓迫、被殘殺卻不敢反抗,只因為背後沒有一個強大的祖國支撐他們,他們猶如是無根的浮萍四處漂泊,靠著勤勞和智慧換取一份微薄的收入。

  朱琳澤環視全場,片刻,指著紅旗,朗聲問道:

  「誰能告訴我,這大明的旗幟為何能飄揚在這大洋之上?

  你們為何又能站在這陽光之下,而不是如豬狗般地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船艙里?」

  冷秉出列,抱拳說道:

  「因為有殿下。

  若不是殿下身先士卒帶領我等奮勇殺敵,這船上還不知有多少漢人被殺,多少女子被凌辱。」

  「對,殿下一人就斬二十餘賊,還給我們找糧、找水、破詛咒,殿下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心思活絡的米雨真立馬跟上,高聲說道。

  切身感受到這幾天待遇變化的漢人們立馬覺悟過來,朝著朱琳澤作揖的作揖,跪拜的跪拜,口裡不斷念叨著『殿下千歲『。

  冷秉兩兄弟還真是貼心的小討厭……朱琳澤心裡夸兩人懂事,嘴上卻說道:

  「如果只有我一人,奪船絕不會如此輕鬆,關鍵的原因是我漢人有不屈之心,有不甘之魂,有不得不報之仇,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不屈之心所有人都有,但有人害怕,所以選擇了旁觀,有人卻克服了恐懼,站了出來。

  站出來的人就是我們的英雄,就應該得到表彰,就應該得到尊重。

  接下來,有請張大人公布有功之臣的名單。」

  說完,朱琳澤抬了抬手,接著就有四個護衛抬著一個大箱子出來。

  與此同時,張順慈也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拿著冊子念道:

  「危難之際,十八義士挺身而出,不畏強敵對抗欺凌,雖然沒有功成,可勇氣可嘉,此種行為,可定為三等功。

  張順慈、郎茂徳……五人在奪船戰役中獻計獻策,維護秩序,為取勝提供了很大的幫助,此種行為,可定為三等功。

  三等功者,授日月同輝青銅勳章一枚,賞銀一百兩。

  為了保護同族幼小,七位俠女不惜名節,捨身求義,此乃大勇氣,大無畏,這等行為,可定位二等功。

  傅山、冷秉、米雨真……十二人在奪船一役中奮勇殺敵功勳卓著,可定位二等功。

  二等功者,授日月同輝銀質勳章一枚,賞銀一千兩。

  接下來,恭請唐王世子殿下,巡按御史朱琳澤為他們佩戴勳章,頒發賞銀。」

  話落,幾個樂師奏起了軍樂,他們也是被招募上船的漢人,由於懂得西洋樂器而獲得了上船許可。

  聽著莊重而激昂的軍樂,看著有功之士胸前絢爛的勳章,特別是那沉甸甸的大袋銀幣,現場沸騰了。

  在明末,一兩銀子相當於後世兩千多塊錢的購買力,這一千兩就是兩百多萬,這是普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巨富。

  其實不僅是漢民震驚了,就連陳雄也嚇了一跳。

  在張居正還在的時候,戚家軍算是明軍裡面待遇最高的,可殺死十個倭寇的獎賞也就300兩,這上千兩的懸賞只有在最艱巨的攻城戰中才會出現。

  少爺啊,就算勝了,銀子也不是這麼敗的啊……陳雄暗暗心疼,可掂了掂手裡的一百兩卻感覺份量不對,正在疑惑之際,朱琳澤頒獎結束,看向眾人說道:

  「給你們發的是比索而不是銀錠,這一百比索相當於八十兩銀子,還有兩成的銀子算是個人所得稅,我收走了。」

  就在眾人疑惑之時,冷秉放下銀兩,抱拳問道:

  「殿下,這是為何,就算你把二等功定位五百兩,對我等來說已是天大恩賜,為何要定為一千兩,最後又抽去兩成的稅?」

  朱琳澤按了按手,隨即看向甲板上的眾人,大聲說道:

  「此次巡按美洲,我不僅要尋找礦源,還要改革稅制。

  以後我的治下,只徵收貿易稅、所得稅,不再徵收田稅、戶稅和人頭稅。

  今天是第一次獎勵有功之士,所以收稅從今天起。」

  朱琳澤這麼做並不是想省點銀子,他的目的是培養眾人繳納所得稅的意識。

  屠龍少年終變惡龍的事情在歷史上比比皆是,而合理的稅制是抑制權利集團貪婪的方法之一。

  朱琳澤不知道此去美洲的結局如何,但有一點他很明白,在眾人還沒有財富和權利的時候建立束縛機制要比後期去『削藩『容易太多。

  此言一出,甲板上譁然四起,沒有一人能管好自己的表情,他們失態倒不是因為收稅,而是聽到了免田賦。

  幾千年來,承擔國家稅收大頭的都是平民百姓,而平民百姓中又以農民為重,這種田不納糧,喘氣不交人頭稅,的確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有心思活絡的立馬就問道:

  「殿下,我等都是手藝人,這也沒土地啊。」

  朱琳澤淡淡一笑,抬頭看了眼獵獵作響的紅旗,大聲說道:

  「製作這面紅旗時,有人問我為何上面的有這麼大的留白,為何這旗幟是紅色,現在我就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