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祖天翰的提示

  提到這個,陳服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脖子,一副驚恐的表情。

  陳舒也不願提及,連連擺手:

  「殿下,別問了,想著我就起雞皮疙瘩。」

  「看你們這慫樣,難道海上還有鬼不成?」米雨真抬著下巴,斜看兩人。

  這麼一說,陳服不樂意了,湊上前瞪著米雨真,猝不及防間張開了嘴巴。

  一股腥臭隨風灌進了米雨真的鼻子,把他熏得一個趔趄,他剛要發怒,卻聽陳服說道:

  「看看,你們看看,我本來的綽號叫鐵齒銅牙,能用牙齒拔出船上的鉚釘,可現在,人家背後叫我魚叉,知道為什麼嗎?」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陳服卻是指著陳舒的腦袋,痛心道:

  「我哥曾經有一頭飄逸的長髮,人稱海飛絲,可你們看看,現在如何,都快禿了。」

  傅山打量著兩人,頓了頓,不解道:

  「難道都是那詛咒所致?」

  陳舒把幾縷頭髮摸到腦後,無奈嘆氣:

  「誰說不是呢。

  一旦中了詛咒,會出現牙齒鬆動、頭髮掉落,雙腿腫脹等症狀,同時還伴有萬蟻噬肉,痛入骨髓的痛苦,有不少人因此發瘋、自殺或者殺人。」

  眾人感到一陣脊背發涼,猶如一隻食人惡鬼趴在肩頭。

  怎麼聽起來像中了核輻射呢,難道海中某處有很強的輻射源?朱琳澤琢磨片刻,開口問道:

  "是在某固定海域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各處都有可能?"

  陳舒想了想,晃了晃腦袋:「這個嘛,我倒是沒注意,不過這種情況只會出現在馬尼拉到美洲的航線上。

  返程的路線不一樣,就沒出現這種情況。」

  似乎想起了什麼,陳服提出不同意見:

  「應該不是航線的事情,因為我聽西班牙的水手長說,只要在海上的航行時間長了就會被詛咒,不僅我們跑太平洋航線的船會這樣,葡萄牙、尼德蘭那些跑大西洋航線也這樣。

  聽他們說,歐羅巴每年因為詛咒死在海上的人不下五千。」

  「這麼說也合理,」陳舒想了想,解釋道:

  「由於季風強度不同,從馬尼拉到新西班牙的阿卡普爾科要六個月,可返程只需要三個月就行。」

  時間一長就被詛咒,這邏輯不通啊。後世那些在核潛艇或航母上服役的士兵,半年一年都是常態,卻未曾聽說誰遭遇詛咒……朱琳澤眉頭緊鎖,一時也找不出頭緒。

  此時,滿臉皺褶的船匠郎茂徳望向朱琳澤,在對方的鼓勵下開口說:「我的先祖曾隨鄭和下西洋,航行時間或三四月,或七八月,但從未聽說過什麼詛咒。」

  「真是奇怪,這詛咒似乎只針對番人,不針對我們漢人。」陳服嘀咕道,隨即意識到自己言辭有誤,連忙更正:「不對,我也是漢人,老家廣東的,為何我也中招了?」

  這既不是地域問題,也不是航行時長或人種問題,所有人都感到迷惑起來。

  氣氛變得凝重,朱琳澤拍了拍手,說:「各位,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詛咒,別被那些怪力亂神的傳言所迷惑。從陳家兄弟的描述來看,我斷定是中毒所致。」說著,朱琳澤看向郎茂徳,溫和問道:

  「朗大師,你說鄭和的船隊從來沒有出過類似的情況,難道他們會經常服用什麼解毒劑或者中藥麼?」

  「解毒劑?」這麼一問,郎茂徳也懵了,他琢磨了半天,搖了搖頭:

  「未曾聽說過。」

  「噗……噗……」正在眾人抓耳撓腮之際,突然傳出了七八個連續的不和諧聲,隨即所有人都捂住了鼻子。

  幾人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鐵塔一般的祖天翰坐在上風口,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菜吃,也沒果子吃,腸子都打結了,所以屁多。」

  「呸呸呸……」米雨真邊用袖子扇風,邊指著祖天翰罵道:

  「明知屁多,還坐上風口,你是在給帆船加速嗎?」

  其他人也嫌棄地挪了挪地,都和那座高大的鼓風機保持了距離,可此時朱琳澤卻是眼睛一亮,盯著郎茂徳急問道:

  「朗大師,鄭和的船隊下海之時,可會帶上蔬菜水果?」

  聽到這麼不著邊際的問題,郎茂徳不知如何作答,回憶半晌搖頭道:

  「沒有,大明的軍糧基本都是炒麵、炒米和蒸餅,沒聽說過會有蔬菜或者果子,再說,那東西上了船也存不住啊。」

  聽到這個,就連向來不懼挑戰的朱琳澤也有些煩悶,未知的威脅才是最要命的,這個問題不解決,整條船都會陷入慌亂。

  就在這時,郎茂徳似乎想起了什麼,拍著腦袋說道:

  「對了,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了,你倒是說呀!」米雨真瞪著小眼睛,不斷地催促。

  「記得小人的爺爺說過,鄭大人的船隊出海前都要帶一些黃豆。

  這黃豆只要用水一泡就會變成豆芽,自然就可以當菜吃了。」

  米雨真無奈地癱軟在地,仰頭看天,呻吟道:

  「就算有蔬菜吃,也只能解決放屁的問題,這有個球用。

  再說了,除了我這對綠豆眼,咱什麼豆都沒有。」

  這在別人看來毫無用處的提示落到了朱琳澤耳里,卻猶如電路合上了電閘,曾經學過的衛生知識噴涌了出來。

  有很多病症的出現並不一定是吃了什麼東西,而是有可能缺少了什麼東西。

  比如說長期吃玉米的內陸人,由於缺乏維生素A就會得夜盲症;

  小孩長期不曬太陽,就會缺乏維生素D而導致發育不良得佝僂病;

  在海上長期不吃蔬菜水果就會缺乏維生素C,從而出現壞血病,而壞血病的症狀就和輻射病類似。

  「我知道了。」朱琳澤捏了捏拳頭,臉上的興奮一閃而逝,隨即看向陳舒確認道:

  「這種病是不是一開始的臉色蒼白浮腫,軟弱無力,然後才開始牙齦出血,慢性疼痛,後期才如你們說得那樣?」

  「呀,沒錯,就是如此!」聽說找到了病根,陳舒也激動起來。

  傅山朝著朱琳澤拱了拱手,謙虛求教道:

  「殿下,可否為我等解說一二?」

  朱琳澤想了想,才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我們人體有很多東西是不能缺少的,比如長期不吃鹽就會軟弱無力,甚至會死亡。

  而這蔬菜水果中含有一種維生素C也是我們不可缺少的,若是長期缺乏就會出現陳家兄弟說得那種症狀。」

  郎茂徳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頭:

  「有理,這豆芽也是菜,應該就是鄭大人的船隊沒有出現詛咒的原因。」

  冷秉想了想,疑惑道:

  「殿下,可我等沒有蔬菜水果也沒有黃豆,如何對症下藥?」

  朱琳澤擺了擺手:

  「這維生素C不僅蔬菜和水果中有,其他很多食物中也有,比如說:茶葉。」

  一直插不上話的總管張順慈立馬來了精神,興奮道:

  「下官查過,這船上有十五箱茶葉,約莫兩千餘斤,足夠整船人喝上半年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甲板上突然響起了如雷般的歡呼聲,眾人彈冠相慶的同時,看向朱琳澤的目光發生了變化,之前更多的是敬畏和感激,而現在卻是多了崇拜和信賴。

  朱琳澤也微不可察地噓出一口氣,還好衛生知識學得紮實,否則船還沒到目的地就死一半人,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此時眾人交換了個眼神,朝著朱琳澤紛紛拜倒,就連袁天赦也匍匐在地,高呼道:

  「謝殿下活命之恩,我等願誓死追隨。」

  「身上都帶著傷,別亂動。」朱琳澤忙起身攙扶,等眾人坐好之後,才緩緩說道:

  「目前短暫的危機算是解除了,不過後續困難重重,單靠我一個人是不行的。

  你們是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義士,是值得信賴的人,我需要你們和我一起管理這條船。

  在這之前,建議大家自我介紹一下,以便相互了解的同時也可以更好的分工協作。」

  就在這時,張順慈搶話說道:

  「殿下奉旨巡按美洲,為我大明尋找礦源,正需要各位義士的輔佐。

  既然要介紹,就從本官開始吧。」

  見張順慈搶先發言,朱琳澤自然知道這麼做的原因,只能訕訕一笑,不再說話。

  「本官張順慈,原為唐王府書堂官。

  由於外有建奴寇邊,內有亂民造反,導致國庫空虛,邊軍缺餉。

  唐王憂國憂民,遂密遣本官與世子東渡馬尼拉,籌措軍資的同時,希望探明西班牙國的白銀之秘。

  半年前,皇上得知此事,下諭旨命世子遠渡重洋,巡按美洲,尋找礦源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看著張順慈那慷慨激昂,浩然之氣縈繞全身的樣子,連朱琳澤都開始懷疑原主的記憶是不是出錯了。

  陳雄邊上一個面容俊朗的漢子似乎想通了什麼,恍然大悟道:

  「小人知道了,少……殿下以前總是閉門讀書懷才不顯,這上了船才一飛沖天,原來……原來這一切都是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說話的漢子名為趙彪,是張順慈在漳州尋的護衛,朱琳澤受傷時,除了陳雄,他也沖了上去。

  看著趙彪那恍然大悟的表情,朱琳澤心裡吐槽:

  「一個從小就沒爹疼,十幾歲又沒了娘的孩子能開朗才怪,那不是懷才不顯,是內向自閉。」

  對張順慈和朱琳澤背景最清楚的陳雄也愣了一下,可目光落在俊俏少年身上時,眼中狐疑消失不見,只剩下欣慰和濃濃的關愛。

  對陳雄來說,朱琳澤是落魄貴族也好,是巡按御史也罷,這都不重要,只要他平安喜樂,自己就無愧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