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琳澤的神色變幻不定,伍辰皓和佩德羅同時屏住了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
十幾秒後,朱琳澤緩緩噓出一口氣,他收斂了表情,放下茶杯說道:
「辰皓,你是情報科科長,說說你的分析。」
伍辰皓站在門口許久未進門,除了不想打斷朱琳澤的問話,更主要的是在分析情報,思考對策。
見朱琳澤問話,他自信地點了點頭,條理清晰地說道:
「根據兄弟會傳回的情報,新西班牙總督在寶銀丟失後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
我認為情報中的事情都和這些命令有關。
第一,奧尼亞特下令徵兵十萬,估計阿卡普科聚集的士兵來自於瓦哈卡、恰帕斯等人口密集的南方都督區,他們集結的目的是為了訓練後備部隊,為來年北上反攻做準備。
第二,奧尼亞特橫徵暴斂,四處搜刮財物。
上萬的華人估計是墨西哥城被剝奪了財產後中了凱賽達家族的陰謀,而遷移到羅克塔島的。
第三,奧尼亞特下令寶船艦隊攻擊尼、法、英三國的殖民地,可並未說占領。
所以我猜測是里奧斯趁火打劫,占領尼德蘭是他自己的主意。
這麼做,就算西班牙知曉也不會問責,因為尼德蘭本來就是西班牙的附屬國,現在還處於交戰中,這種趁火打劫的行為不僅不會被責怪,反而可能被宗主國嘉獎。
最後,以米營長和突擊隊的作戰能力,我不認為里奧斯有全部俘虜他們的能力,除非有奸細。」
待伍辰皓說完,朱琳澤的內心才稍稍平復了一些,他沒有接話,而是走到地圖前久久凝視。
如今自己的部隊在美洲西南海岸,而新阿姆斯特丹在東北海岸,二者相距萬里之遙,這種救援顯然不現實。
但從感情角度出發,米雨是最早追隨他並與他並肩戰鬥的兄弟,雖然有些毛躁,但為人聰明,能力出色,尤其在大事上,一直都是朱琳澤的堅定支持者,這人肯定要救。
既然直接救援不行,那只能尋找迂迴的路子。
想到這裡,朱琳澤轉身看向伍辰皓,沉聲道:
「對於救援,你有什麼想法?」
「讓凱賽達家族身敗名裂的計劃,可能需要變更一下。」伍辰皓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頓了頓,正色解釋道:
「我們之前的計劃是攻下羅克塔島後獲取凱賽達家族的反叛證據,由調查團提交給新西班牙總督府。
這樣一來,凱賽達家族就會被打上『叛國者『的標籤,被整個西班牙王國所不容。
但現在米營長在他們手裡,計劃不得不調整成分步實施。」
朱琳澤認可的點了點頭,「你繼續。」
伍辰皓的眼神逐漸變得明亮,帶著一絲興奮說道:
「救人如救火,我的想法是不必收集證據,直接將凱賽達家族的走私罪狀印刷成傳單,用宣傳彈在墨西哥城快速分發。
接下來,把胡安放回去。
由於走私的罪狀不致命,胡安又沒有證據,所以這些動作只能讓新西班牙總督府緊急召回加斯帕爾父子進行審查,而不會直接定罪。
一旦加斯帕爾父子返回,我們可以用從羅克塔島搜集的證據換回米營長等人。
只要人質換回來了,接下來很多事情就不會束手束腳,想怎麼幹都行。」
朱琳澤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佩德羅,詢問道:
「佩參謀,以你的經驗,情報從墨西哥城傳到新阿姆斯特丹需要多久,里奧斯若是返回墨西哥城,又需要多久?」
聞言,佩德羅走到地圖前,指著美洲東海岸解釋道:
「墨西哥灣和北美東海岸的航行主要受洋流影響。
總體來說,自南往北容易,自北往南稍難。
時間方面,由於冬季風浪較大,往返估計要三四個月左右。」
伍辰皓面露猶豫之色,想了想,還是看向佩德羅問道:
「里奧斯會不會用旅鴿傳遞信息?」
佩德羅沉吟片刻後,不確定地搖了搖頭,含蓄地說道:
「現在是冬季,天冷風大,對於這麼長距離的通信,用鴿子是否可行,我實在沒把握。
但在羅克塔島的三個島嶼之間,日常通訊確實是依靠鴿子來完成的。」
聽到這話,不僅伍辰皓頭皮發麻,就連朱琳澤心裡都咯噔一下。
情報對於戰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里奧斯都是用信鴿來傳遞消息,那等於獨立團的很多行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伍辰皓懊惱至極,監察部不是沒有想過用鴿子來進行傳訊。
可鴿子需要從小訓練,讓它們熟悉鴿舍和周圍環境,從而具備歸巢意識。
接下來,還要短距離、中距離、長距離歸巢訓練。
每建立一個情報站,就要如此的培養一批鴿子,這樣才能完成情報站之間的傳信。
一來,獨立團沒有馴養鴿子的人才,二來,獨立團到達美洲的時間太短,根本沒時間建立飛鴿傳書的通訊網。
「打明牌了啊。」朱琳澤嘆息一聲,頓了頓,他回到原題:
「凱賽達家族一直對尼、法、英有敵意,里奧斯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不派間諜,所以我斷定,新阿姆斯特丹一定有他的飛鴿情報站。」
伍辰皓嘴角一抽,顫聲說道:
「可能白帝城(原蒂華納)也有,也就是說我們南下的事情暴露了,阿卡普爾科的兵力集結不是來年反攻的預備役,而是沖我們來的!」
朱琳澤點了點頭:
「很有可能,說不定羅克塔島也安排好了陷阱,等我們鑽進去。」
「那可怎麼辦?」伍辰皓一下子慌了神。
如今正值東北季風,艦隊南下沒問題,北上幾乎不可能。
另外,米雨真等人被俘,若是不想法子讓里奧斯儘快回新西班牙,他們還不知道要遭罪到什麼時候。
沉默片刻,朱琳澤看向伍辰皓吩咐道:
「去叫人,立刻召開緊急會議。」
朱琳澤原本不想召開會議,因為團隊人員四處分散,都在各自忙著重要的事情。
陳雄是帶隊完成突襲任務剛回來,三天不眠不休,一小時前才剛躺下。
而張順慈正忙著各種物資的清點入倉。
祖天翰在拉薩羅市坐鎮,開糧倉接濟平民的同時,開始接受所有被壓迫百姓的舉報。
只要查明實據的,不管是市長或是議員,又或是土豪劣紳或是神甫,全部遊街後砍頭。
尼莫和有容則是帶著宣傳科,四處在分發傳單,宣傳獨立團的政策。
牧師團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在教堂舉辦一場場傳播福音的宗教儀式。
一小時後,隨著人員到齊,伍辰皓把情報和之前的分析說了一遍。
話音剛落,室內一片譁然,眾人表情各異,有驚愕的,有憤怒的、有難過的,有擔憂的。
福建號戰列艦艦長陳舒開口建議道:
「如今艦隊無法返回,我們就順著海岸線南下,一路搶過去,把所有的港口都洗劫一遍,這樣也不算白來一趟。」
弟弟陳服不斷點頭,傲氣地說道:
「咱們的戰船不僅炮火強,而且還有迫擊炮這等神器,打岸基炮台不費吹灰之力。」
張順慈搖了搖頭,反對道:
「我的建議是北上攻打科利馬,雖然逆風,但科利馬距離此地不過百餘公里,只要船隻操控得當,十天半個月總能到達。
這七天,我們從拉薩羅倉庫里弄到了上千噸的生鐵,而這些全來自科利馬都督區的鐵礦。
若是獨立團占據了科利馬,以後就再也不會缺鐵,這仗還不是想怎麼打都行?」
袁有容緊抿著嘴,焦急地插話道:
「那米營長怎麼辦,被俘虜的突擊隊怎麼辦,難道就不顧他們死活了?」
「不錯,團長南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救漢民,難道羅克塔島上的華人也不救了?」尼莫也一臉地不開心。
張順慈擺了擺手,看向兩個外甥媳婦兒,溫和道:
「你們別急,無論是被俘的突擊隊員,還是被擄走的華人,他們不過是里奧斯交換武器的籌碼,就算我們不去救,到時里奧斯也會送上門來談條件。」
面無表情的陳雄冷冷說道:
「突擊隊必須馬上救援,羅克塔島的華人也要救走,此次帶出來的彈藥足夠打墨西哥城了,我們何懼什麼陷阱?」
見眾人各執一詞,朱琳澤把目光投向祖天翰:
「天翰,雨真是你兄弟,說說看你怎麼想的?」
沉默良久,如高塔一般的祖天翰沉聲說道:
「我建議用燃燒彈炮轟阿卡普爾科,占領後派突擊隊北上,按照伍科長的建議行事。
新西班牙總督府召回里奧斯的這段時間內,我們可以圍攻羅克塔島。
如教官所說,我們這次不僅有狙擊步槍,還有大口徑的82毫米迫擊炮,不管是什麼堡壘,炮彈洗地即可。
至於張處長說的鐵礦,我們可以等季風風向改變後,返程時攻占,畢竟鐵礦在那裡跑不了。」
由於朱琳澤原來的南下計劃是要去墨西哥城解救漢人的,所以這次艦隊帶的武器彈藥非常充足,這也給了陳雄和祖天翰無懼任何陰謀詭計的底氣。
見朱琳澤的目光投來,佩德羅挺了挺腰杆,誠懇分析道:
「新阿姆斯特丹距離墨西哥城和羅克塔島都非常遙遠,加上現在是冬季,所以我不認為里奧斯將軍可以通過飛鴿傳書來操控戰局。
只要沒有他的指揮,我認為這一戰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