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袁無欲殺了十幾隻火雞,連朱琳澤都嚇了一跳。
火雞的個頭和力氣朱琳澤很清楚,那東西體長一米,重二十幾斤,最關鍵的是腳有兩指,爪甲鋒利,能傷人至死。沒想到僅有七歲的傻憨憨居然殺了一窩。
看著無欲手臂上、臉上滿是抓傷,朱琳澤是既後怕又有些心疼,沉默片刻,他颳了一下『小魔王『的鼻子,抬頭對袁有容笑著吩咐:
「沒關係,讓炊事班全燒了,留下夠我們吃的,其他全送到軍械處去,讓他們也打打牙祭。」
「哥,你不能這麼慣著她!」袁有容嬌嗔一聲。
「去吧,聽話。」朱琳澤擺了擺手,語氣難得的溫柔。
「哦。」見到朱琳澤那柔和的目光,袁有容立馬氣就消了大半,她瞪了一眼咧嘴傻笑的妹妹,轉身去了後院。
「無欲,別聽你姐姐的,我支持你。」尼莫朝著小女孩捏了捏拳頭,火上澆油地鼓勵道。
「尼莫,我餓了,你手腳麻利,也去後廚幫幫忙。」朱琳澤借著理由把尼莫支走,她要在這,沒法教育。
「好嘞!」尼莫笑得眉眼彎彎,如風一般,消失在了客廳里。
朱琳澤找出一塊巧克力塞給傅眉,讓他自己玩。隨即把無欲叫到身旁,邊給她梳理亂糟糟的頭髮,邊問道:
「和哥哥說說,為什麼喜歡殺小動物?」
感受到朱琳澤眼中的溫暖與關懷,袁無欲緊繃的心漸漸放鬆下來。
她沉吟片刻,小嘴微微撅起,認真地回答道:
「看到血,無欲心裡就會湧起特別的感覺,是既害怕又興奮的那種。
而當我殺死小動物時,覺得自己變得好強大,可以掌控生死。
無欲喜歡這種強大的感覺,這樣以後就可以保護哥哥、姐姐還有大伯,還能幫父親報仇。」
「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朱琳澤表揚了一句,心裡稍安,不管怎麼說,孩子出發點是好的。
想了想,又問道:
「殺了之後呢,你又做了什麼?」
「自然是扒皮取肉啊,我看尼莫姐姐的族人都是這麼做的。」說著,他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匕首,自豪地說道:
「無欲現在能把火雞的皮完整剝下,上面不帶一點肉絲。
另外,心肝腸肺我都能剝離出來洗乾淨,比那些蠻族的孩子強多了。」
果然是被阿帕切族的小孩帶歪了啊……朱琳澤憋著一口大槽吐不出來,整個獨立團十歲以下的漢族孩子就只有袁無欲和傅眉,他又不能阻止無欲和阿帕切族的孩子玩。
沉默片刻,朱琳澤收斂了笑意,肅然說道:
「哥哥總結一下,你看對不對。
首先,你殺小動物是想變得強大,以後可以保護家人。
其次,你看見紅色的血液會興奮,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對嗎?」
「呀,哥哥好厲害,對滴,就是這樣。」袁有容露出小虎牙,不斷點頭。
朱琳澤長吁一口氣,點了點頭,隨即開導: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厲害,最偉大的是什麼人嗎?」
「知道,就是哥哥這樣的。」袁無欲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真是個小機靈。」朱琳澤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隨即笑道:
「你說得不對,這世界上有兩個職業是最崇高的,一個是醫生,也就是郎中,一個是教師,也就是先生。
醫生可救人無數,而先生可以啟迪心智。
雖然不少醫生和先生都不稱職,甚至很糟糕,但不能否認這兩個職業是最高尚的。」
袁無欲歪著腦袋想了想,皺眉搖頭:
「哥哥,你說的我聽不懂。」
「教師就是你姐姐現在在做的事情,你有沒有發現山谷里的人都很尊重她?」朱琳澤看著無欲的眼睛,耐心問道。
「嗯,他們見了姐姐都要行禮叫小先生的。」袁無欲點了點頭,臉上出現羨慕之色。
朱琳澤眼睛一亮,循循善誘:
「那你想不想做一個受人尊重的人?」
沉默片刻,袁無欲執拗地說道:
「想是想,不過我更喜歡鮮血和力量。」
「如果既可以擁有鮮血和力量,又可以受人尊重,你願不願做?」朱琳澤慢慢把無欲引入了正道。
「當然願意,可有這樣的人嗎?」袁無欲疑惑道。
「當然有,這就是外科醫生。」朱琳澤笑著說出了答案,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舉例道:
「你還記不記得在船上的時候,很多人受了重傷,包括你大伯。」
「記得,是哥哥治好了他,哥哥可厲害了。」袁無欲宛若星辰的眼眸放出光彩。
朱琳澤點了點頭:
「哥哥會一些外科手術,但還不是最好的外科醫生。
真正的外科醫生懂得東西要比哥哥還要多。」
「啊,還有比哥哥還厲害的醫生?」袁無欲張大了嘴巴,純真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
「當然,從某些方面來說,傅先生就比哥哥厲害,不過我覺得有容只要肯努力學習,一定可以超過他。」朱琳澤笑著鼓勵。
「呀,我要做外科醫生,哥哥,你教我怎麼做外科醫生好不好?」袁無欲抱著朱琳澤的胳膊晃啊晃,滿眼的渴望。
朱琳澤把袁無欲抱起來親了一口,雖然滿是雞屎味,可還是甘之如飴地開懷大笑:
「好,那哥哥就把你培養成這個時代最厲害的外科醫生。」
翌日。
市政廳大會議室。
朱琳澤、傅山、冷秉、袁天赦、哈維、胡一刀、三玄分別落座,袁有容、袁無欲、吉拉尼莫站在身後。
片刻,四個歐洲人陸續被帶了進來,其中三人穿著由棕櫚泉統一配發的藍白囚服,一人身著沒有肩章的綠色軍裝。
這四個人曾經都是醫生,穿軍裝的是在馬尼拉帆船被俘虜的軍醫,一個是原來棕櫚泉貴族的私人醫生,還有兩個曾經服役於里奧斯兵團的戰列艦。
獨立團俘虜的三千多西方俘虜中,做過醫生的有十幾位,但只有眼前四位畢業於綜合性大學的醫學院,受過體系化的醫學知識教育。
朱琳澤一邊將幾人的資料分發給眾人傳閱,一邊直截了當地說道:
「獨立團正籌劃建立一所綜合性大學,打算從醫學院開始。
鑑於各位都擁有良好的醫學背景,所以想邀請你們參加考核。」
聞言,三個穿著囚服的歐洲人面面相覷,臉上出現的表情各不相同。那個穿軍裝的歐洲人率先敬了個禮,高聲說道:
「報告團長,馬可·維塔利.佛羅倫斯願意接受考核。」
朱琳澤不出意外地笑了笑,詢問道:
「馬可,說說看,你的理由。」
「理由有很多,但總結起來就三個。」馬可棕色的眼眸閃爍著激動,吸了口氣,才說道:
「作為曾經的隨船醫生,我的追求有三個:
探索醫學的奧秘,獲取不菲的財富和拯救他人的生命。
這三點我在馬尼拉帆船上服役期間都沒有得到,可加入獨立團後,我卻有了欣慰的收穫。」
身旁一位身材頗高,鼻樑高挺的俘虜突然對著馬可咆哮起來:
「叛徒,你丟盡了半島人的臉,真正的西班牙人熱愛祖國,效忠王室,絕不投降。」
馬可並未生氣,他臉色出現鄙夷的笑容,淡淡說道:
「雷奧,首先我不是半島人,聽我的全名就知道我是佛羅倫斯人,屬於威尼斯共和國。
其次,你們效忠凱賽達家族就是愛國,就是效忠王室了嗎?真是愚蠢!」
「加斯帕爾子爵為西班牙兢兢業業十幾年,為帝國賺取了大量的財富,少帥蒂利為國征戰,不求名利,怎麼就不是愛國忠君了?」名為雷奧的俘虜怒氣沖沖地反問。
見朱琳澤並未制止,馬可斜看著雷奧:
「加斯帕爾炸毀聖何塞號戰列艦,還打算把馬尼拉帆船上所有的士兵和水手殺死,目的就是想獨吞王室商貨和投資商的銀幣,你知道嗎?
里奧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派你們來,有沒有下達擊沉馬尼拉帆船的命令?」
此話一出,雷奧被懟得啞口無言,另一個戰列艦被俘的軍醫盧卡斯.穆勒開始目光閃躲。
一位金髮碧眼、滿臉絡腮鬍卻難掩陽光氣質的戰俘好奇地詢問道: 「馬可,你方才提及加入獨立團後三個目標都有收穫,能詳細談談嗎?」
聞言,馬可下巴微揚,眼中閃爍著自豪的光芒:
「當然可以。
首先,偉大的團長大人成功破解了遠洋航行的死亡魔咒,這無疑是本世紀醫學領域最輝煌的成就之一。
倘若此發現得以推廣,將挽救無數水手、士兵及商人的生命於風浪之中。
再者,團長大人還獨創了三項革命性的醫療技術:火藥止血消毒法、精湛的傷口縫合術,以及那不可思議的防潰爛繃帶術。每一項都足以改寫醫學史。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我們的醫務處長,亦是參謀長的傅山大人。
他的醫術之高超,簡直匪夷所思,種種神奇治療手段令人嘆為觀止。
就拿聖迭戈海灘之戰來說,他救治了三百多名槍傷士兵中的三分之一,而更令人稱奇的是,這些傷者在術後感染率不超過20%。
你們應該知道,這外科手術術後潰爛和發膿的概率是多少。」
馬可越說越激動,他指著另外三個人,唾沫橫飛地訓斥道:
「我知道你們出身名校醫學院,所以自視甚高,但別忘了,與團長和傅處長的成就相比,你們那點成績簡直就像是螢火蟲與皓月爭輝。」
言罷,他拍了拍胸前的軍服,滿臉驕傲地說:
「看看我,現在也是獨立團的一員。
團長不僅把加斯帕爾欠我兩年的軍餉發了,每月還發給我兩個比索的薪酬,最關鍵的是,我有機會學習神奇的東方醫術!」
最後,馬可從口袋的信封中拿出一張證書,在三人面前晃了晃:
「本人畢業於帕多瓦大學醫學院,獲得醫學博士學位(西方中世紀的博士學位和現代不同,代表有資格在西方高校任教,而無需另行考試或考察),論學歷不比你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