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這樣,當第二記刺刀捅進大腿並緩緩拔出來的時候,明明已經疼得全身每一塊肌肉都死死繃緊,他更是差一點咬碎了自己的牙齒,卻硬生生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記住本站域名
左腳踏在楊凱心身上、右手拎著刺刀的男人,看到這一幕,輕「咦」了一聲,似乎略有詫異,旋即他就醒悟過來,臉上露出一絲貓戲老鼠式的殘虐,他彎下腰將一根樹枝送到楊凱心嘴邊:「咬住,可以止疼。」
楊凱心知道對方根本就是沒安好心,但是如果沒有那根樹枝,他稍不留意,就會把自己的舌頭咬碎……身上受一些皮外傷沒有關係,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能夠活下去,要是成為一啞巴,他一定不會再出現在李添兒的身邊。
他還想要活下去,他還想要和李添兒一起活下去,哪怕這個希望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似乎是看出了這一點,男人臉上嘲諷混合著殘虐的微笑更加明顯,他倒轉手中的AKM刺刀,用刺刀背部那一排鋒利的鋸齒,慢慢地在楊凱心的大腿上來回拖動。這款AK自動步槍最早期配的刺刀,雖然擁有相當的年代,但它由特種高碳鋼製成,和刀鞘配合可以直接剪斷電網,其堅固鋒利程度可想而知,只是拖動了幾下,楊凱心的大腿上就被鋸出一條兩三厘米深、血肉模糊、正常人只要一看就會噁心反胃的可怕傷口。
楊凱心的身體弓成了大蝦的形狀,他疼得眼珠子都幾乎奪眶而出,在他身體皮膚表面,血管更一根根像老樹樹皮上的青筋般炸起,說不出來的悽厲與恐怖。
「啪!」
由於咬得太過用力,楊凱心嘴裡那根足足有三四厘米粗的樹枝,竟然被他生生咬斷。
男人停止了這種不亞於十大酷刑的折磨,望著楊凱心,聲音平淡地問道:「人呢?」
楊凱心疼得臉上肌肉都在輕顫,他迎著男人的目光,顫聲道:「什麼人?」
話音未落,男人又將一根樹枝塞進楊凱心的嘴裡,手中刺刀背部的鋸齒就再次落到楊凱心的傷口上開始反覆拖動。
「我心情很不好。」
男人一邊拖動刀子,帶得傷口血肉模糊,一邊慢慢地道:「我們在到處都是危險的原始叢林中開出新的運輸路線非常困難,不但要劈樹開路,弄出一條可以讓駝馬通行的小道,還得面對腳下隨時可能出現的地雷。每開出一條新的路線,對我們來說,失去的都是大把大把的鈔票。你說,你們這些公子哥兒、大小姐,吃飽了沒事幹上哪兒不好,非要往原始叢林裡鑽?」
說到這裡,男人停止了動作,看著已經疼暈過去的楊凱心,他淡然對身後的人命令道:「酒精。」
一小瓶醫用酒精送到了男人手中,男人將酒精全部倒到了楊凱心的傷口上,酒精帶來的刺激,在這一刻無異於剝皮抽筋,疼得楊凱心猛地一躍,他全身四肢都被繩子死死綁住,可就是這樣,他依然硬生生在空中彈起半尺多高,又像一隻麻袋般重重摔落到地上。
眼淚、鼻涕同時從楊凱心的臉上嗆出來,混合著鮮血看著說不出來的可憐。
楊凱心哭了,他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今年才剛剛年滿二十二周歲的大男孩罷了。他不停地哭著,嘴裡在叫著些什麼。
男人回頭,望著身後那些全副武裝的毒販,模仿著楊凱心的聲音道:「他在喊『媽媽,媽媽,救我,媽媽,媽媽,我好疼啊』。」
一群毒販哄然大笑,有人更是把手指放進嘴裡,打出一聲響亮至極的口哨。
一個扛著班用輕機槍的毒販走過來,他解開了褲子,一邊對著楊凱心撒尿,一邊笑叫道:「媽媽沒有,爸爸在這兒呢,乖兒子別哭,爸爸請你喝啤酒,還是熱的,酒壯?人膽嘛!」
撒尿的毒販打了一個冷戰,心滿意足地轉身而去。
看著全身都是尿液的楊凱心,一開始審訊問話的男人略略皺眉,他一腳踏在楊凱心的身上,放冷了聲音:「人呢?」
已經疼得一邊在地上不斷抽搐一邊哭泣著喊起了「媽媽」的楊凱心,在這個要命的時候,竟然用帶著哭腔的顫抖聲音回了一句:「什麼人?」
男人真的驚詫了,眼前這個小子都被折騰成這樣了,竟然還要護著那個敢當面用照相機向他們拍照的女生?!
「我有些生氣了。」
男人輕撫著匕首那鋒利的刀刃,沉聲道:「干我們這一行,忌節外生枝,辦事時意外遇到目擊者,為了自保才會開槍殺人,絕不會幹什麼姦淫掠劫的事。對我們來說,越簡單就越安全,可是你卻把一件簡單的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男人望著楊凱心,認真地問道:「你真要逼著我們在開槍後,冒著巨大危險停在原地,搜索你那個喜歡拍照的女朋友?你真的以為,匆忙間找到的藏身地點,就能讓她逃過我們的搜索?或者這麼說,你認為,我們在冒了巨大危險,每一個人都因為緊張和焦急變得憤怒起來,需要找途徑發泄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
楊凱心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他聽得出來,面前這個男人說的是實話。他們雖然在遠離人煙的原始叢林,為了安全起見,既然已經開槍,他們這批攜帶了大量武器和毒品的運毒隊,就必須立刻遠離這裡。可是他們在大開殺戒後,也絕不可能留下一個目擊證人,無論如何,做出這樣的驚天血案後,他們都不敢也不想面對中國政府的反擊!
所以就算是留在這裡再危險,他們也一定會留下,把躲藏起來的李添兒揪出來。如果真的讓他們冒了巨大風險才將李添兒找出來,這些根本不把別人的命放在眼裡的亡命之徒,又有什麼不能做、不敢做的?!
說出李添兒隱藏的位置,她就必死無疑;如果堅持不說,她活下來的概率也非常小,而且在臨死之前,一定會受到對一個女孩來說最慘無人道的對待。
面對這個選擇題,楊凱心痛苦得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
「你是她男朋友吧,說出她在哪兒,至少她可以乾乾淨淨地走。」男人的聲音,在這一刻猶如魔鬼的咒語,在楊凱心的耳邊迴響,「就算退一萬步講,我們真的沒有找到她,她活下來了,她是會記你的好。但是會記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她終歸還會再找新的男朋友,你為她連命都不要了,就是為了讓她投進別的男人懷抱,成為別的男人身下的女人?!」
聽著男人的話,楊凱心「呵呵」慘笑起來,在他的臉上,鮮血、眼淚、鼻涕還有毒販撒在上面的尿液混合在一起,已經狼狽到無以復加,可是在這一刻,他臉上流露出來的,分明是一種濃濃的不屑,深深吸了一口氣,楊凱心放聲嘶叫道:「添兒,你聽好了,不要管我,一定要藏好,怎麼也不要出來!如果真的被他們發現了,你身上不是還有一把我送你的工具刀嗎,千萬不要猶豫,一刀刺死自己……」
楊凱心的話還沒有喊完,男人一腳重重踏在他的腦袋上,將楊凱心後面的話全部硬生生踏碎踏沒。瞪著腳下這個連一條蛆蟲都不如的男孩,男人舉起了手中的刺刀,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不想在這個男孩身上再浪費時間。
就在刺刀揚起即將刺下的瞬間,一個微微發顫的女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等等!」
男人笑了,他沒有從男孩的嘴裡逼問出女孩的下落,但是男孩最終那番話卻把女孩給激出來了。
他們倒是一對有情有義的同命鴛鴦,只可惜,這樣的人在人命如狗的混亂環境中,註定活不長。
男人一邊轉身,一邊抬起了掛在身上的AK自動步槍,他一拉槍栓,對著那個從隱藏位置走出來、臉上掛滿淚水的清秀女孩,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一股鑽心的疼卻突然從他的小腿部位傳來,讓他手一抖,將幾發子彈打到了空中。
男人低下頭觀看,竟然是楊凱心一口咬到了他的腿上。楊凱心全身都被繩子綁得結結實實,他根本無法用雙手撐起身子,他這一口只咬到了男人穿著高腰皮靴的腳跟部位,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他拼盡全力咬下去,竟然用牙齒生生咬破了皮靴上那堅韌的牛皮,把他的牙齒深深咬入男人腳跟部位的肌肉里。
楊凱心就像一條徹底發了瘋的瘋狗,他拼命撕著咬著,用盡他吃奶的勁兒,不停地對著對方傾泄著他最後的進攻手段。男人倒轉手中的自動步槍,對著楊凱心的腦袋狠狠砸下去,槍托砸在楊凱心的頭上,皮開肉綻、鮮血飛濺,楊凱心的眼前猛然炸起一片火星,耳朵中傳來「嗡嗡嗡嗡」猶如幾百隻蒼蠅一起在空中飛舞的聲響,他的大腦中更是一片陰沉,可是楊凱心卻咬得更加用力、更加瘋狂。
「你小子找死!」
男人真的憤怒了,他抬起自動步槍,用槍托對著楊凱心的頭部一下接著一下地狠狠砸下去。
李添兒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可是她仍然發出了一聲悲鳴:「我的天哪!」
她眼睜睜看著步槍槍托一次次砸在楊凱心的頭上,發出「啪」「啪」「啪」的可怕聲響,她眼睜睜看著鮮血從楊凱心的耳朵里、鼻子裡、眼睛裡、嘴裡一起滲出,可就是這樣,楊凱心依然死死咬著對方沒有鬆口。就算是知道幾乎沒有了希望,他依然用一個男孩,不,是用一個男人的生命,燃燒起最後的火焰,試圖保護自己最心愛的女孩。
平時說得天花亂墜,仿佛遇到危險他就必然會挺身而出成為英雄的人物,在真正面對死亡時,也許會立刻變得畏首畏尾;平時看起來老實巴交,仿佛三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個屁的人,在死亡來臨時,卻會挺身而出在瞬間爆發出最耀眼的光芒。
死亡,就是人性和勇氣最好的「試金石」!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他了!」
在這片原始叢林的空中,迴蕩著女孩絕望而悲傷的哭泣:「求求你不要打了,他真的要被你活活打死了!」
男人竟然真的停止了攻擊,他望著全身都是血,如果不能得到治療根本不可能再活下去的楊凱心:「你想拼了命保護女朋友是嗎?好,我就讓你知道,你越是勇敢、越是想保護她,就越是害了她!」
楊凱心在這一刻,大概什麼也聽不到了,他的眼前蒙上了一層血一樣的紅色,他只能勉強看到男人臉上揚起的猙獰與瘋狂。他鬆開了牙齒,扭頭望著淚如雨下的那個女孩,嘴唇翕動著,想要說什麼,但是他一張嘴,血沫子就從他的嘴裡湧出,讓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但是熟悉如李添兒,仍然「讀」懂了他說出來的話:「添兒……快……跑……他們……不是人……」
眼淚瘋狂地不停湧出,他就算變成了這個樣子,依然想著她、念著她,想要保護她。
李添兒取出了在進入這片原始叢林之前楊凱心送給她的工具刀,那是一把瑞士生產的多功能工具刀,上面的刀子並不長,但是如果把它捅進自己的胸膛,也足夠致命了。
知道自己已經跑不掉,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是有楊凱心陪著,她似乎到哪兒都不用怕了,抱著這樣的想法,李添兒的心裡湧起了一種痛苦的快樂,在這一刻她反而沒有了懦弱,嘶聲叫道:「你們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一群為了躲避邊防軍,只敢在陰暗角落出沒的地溝老鼠?!你們為什麼見人就殺,不就是因為你們害怕中國政府的反擊?!你們會遭報應的,遲早有一天,你們會被中國軍隊逮到,把你們殺得乾乾淨淨,就算你們想要舉手投降,他們也不會接受,因為你們根本就不是人!等你們被中國軍隊消滅的那一刻,你們一定要回想起我說的這句話……天是有眼的!」
喊完這些話,看著男人朝著自己越走越近,在淚眼模糊中,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倒在血泊當中,依然痴痴地望著她的那個男孩,李添兒再不敢遲疑,舉起那把工具刀,對著自己的胸膛狠狠刺了下去。
工具刀在刺入李添兒胸膛之前,突然……斷了。
一名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出現在李添兒左側、手拿一支狙擊步槍的狙擊手,在灌木叢中站了起來,對著李添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這群被李添兒說中內心最軟弱一面,已經徹底憤怒起來的毒販,他們已經打定主意,要讓這個牙尖嘴利的女孩後悔,為什麼要在這個世界上走過一遭。
李添兒呆呆地坐在地上,她臉上揚起了一片蒼白,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剛才說,天是有眼的?那你就向天求救,看老天能不能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手拉你一把啊。」
嗅著空氣中那濃重得幾乎無法化開的血腥和硝煙氣息,看著倒在血泊當中的楊凱心,還有那些和毒販無冤無仇,僅僅是因為撞到他們運毒,就被血腥屠殺的同伴,絕望的情緒涌遍了李添兒的心頭,她抬起頭,透過樹梢的縫隙,看著頭頂那片陰霾的天空,猛地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悲泣:「老天爺,你睜開眼睛,救救我們,救救楊凱心,好人要有好報啊!」
一群毒販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起瘋笑起來,他們中有些人甚至笑出了眼淚,真的,「好人要有好報」這句話,真的是他們這一輩子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噠噠噠噠噠……」
班用輕機槍掃射聲突然從左右兩翼同時響起,剛才還仿佛就是上帝就是主宰,能夠用居高臨下的態度決定所有人生死的毒販們,猝不及防之下,三四個人直接被輕機槍掃射形成的彈幕打中,一頭栽倒在地上。
轟!轟!轟!轟……
35毫米口徑高爆榴彈,以平均兩秒鐘一發的速度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一團團衝擊波夾雜著被火焰燒紅的彈片向四周飛濺,那飛揚而起的塵土和硝煙,那隨著爆炸而被帶著微微顫動的大地,組成了血與鐵的死亡聖歌。
那個潛伏到李添兒附近,一槍打斷工具刀的狙擊手,迅速掉轉槍口,通過狙擊步槍上的瞄準鏡尋找目標,他看到在原始叢林中,一批國籍不明、身份不明、使用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自動步槍的軍人,正在向他們展開突擊戰。其中沖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個手持自動榴彈發射器的士兵。
榴彈發射器,可是步兵支援武器,從效果上來說,應該和重機槍歸為同等類型,在作戰時就應該躲在其他步兵後面進行火力支援,可是這名士兵,卻拿著支援武器衝到了最前面,他拿的武器和背負的彈藥,加起來最起碼也應該有五十千克,可是他衝鋒的速度,卻讓狙擊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正在捕殺獵物的黑豹。
敏捷,高速,帶著一擊必殺的自信。
別的自動步槍狙擊手不認識,但是他卻知道,沖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兵,手裡拿著中國製造的87式自動榴彈發射器,這支只有十幾人編制的部隊,中國軍人,確切地說,他們是一支受過最嚴格訓練的中國特種兵!
中國特種兵!
在心裡念著這個詞,狙擊手只覺得嘴裡發苦。
他們這支毒販護衛隊,基本上都是僱傭兵,他們要麼是在緬甸地區身經百戰的老兵,要麼是東南亞諸國特種部隊退役成員,戰鬥力絕不容小覷,就算是遇到普通中國邊防軍,在這種根本不適合大規模部隊行動的原始叢林,他們縱然無法戰勝,也有信心在給予中國邊防軍一定創傷後撤出戰場。
可是現在,他們遇到的,是比他們更精銳、更善戰,一旦拼起命來也更瘋狂的中國特種部隊!
狙擊手想要向自己的隊友發出警告,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自己的額頭上傳來「咔嚓」一聲骨骼碎裂的脆響,旋即無邊的黑暗就將他徹底籠罩覆蓋。這名狙擊手到死都沒有發現,中國特種部隊中,將他一槍擊斃的狙擊手潛伏在什麼位置。
坐在地上滿眼是淚的李添兒,看著毒販一個個倒在槍下,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看著,她放聲大笑,笑聲中透著說不出來的悽厲慘然和痛快,可是只笑了幾聲她就猛然醒悟過來,飛跑到楊凱心身邊,抱起這個全身是血,已經疼得不行,卻瞪大眼睛堅持不肯閉上的大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放到自己的腿上枕好,低聲道:「你看,我們的軍隊來了,他們好厲害,把那些毒販打得好慘。」
就算是軍事方面的絕對外行,李添兒都能看出這批中國軍人的強悍凌厲,他們以兩人為一組,在原始叢林中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那些毒販猝不及防之下,連最基本的防守隊形都沒有來得及展開,就和中國特種兵進入混戰狀態。
附近的叢林中,到處都是槍聲爆炸聲和嘶吼吶喊聲。
拎著自動榴彈發射器的燕破岳和蕭雲傑一前一後衝到李添兒身邊,燕破岳猛地停下腳步,根本不需要語言或者手勢提醒,幾年的朝夕相處,讓燕破岳和蕭雲傑擁有了近乎心靈感應般的默契,就在燕破岳停止衝鋒的同時,蕭雲傑也開始減速。
燕破岳拔出格鬥軍刀,割斷楊凱心身上的繩索,在這個時候,楊凱心的眼皮子越來越沉,已經閉上了雙眼。燕破岳取出身上的急救包,從裡面取出注射器將一支嗎啡打進了楊凱心的身體。在這個過程中,蕭雲傑手持自動榴彈發射器,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看著燕破岳的樣子,李添兒已經變得失神的雙眼中又恢復了幾分神采,這名精銳得不像話,身上殺氣騰騰,讓她全身雞皮疙瘩在瞬間同時爆起的中國軍人,竟然肯在戰場上停下腳步,還給他打針,這就說明身上到處都是傷,看起來幾乎沒有人樣的楊凱心可能還有救。
看著嘴裡不停流出血沫子的楊凱心,燕破岳一皺眉頭,就這樣一個表情,就又讓李添兒的心猛地一沉,旋即她就看到燕破岳一伸手,反反正正在楊凱心的臉上猛扇了幾個耳光,硬是將楊凱心已經閉上的雙眼,硬生生給扇得重新睜開。
「醒一醒,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燕破岳拎著楊凱心的衣領,放聲吼道:「為了喜歡的女人拼命,最終抱著美人一起滾床單,那才是爺們兒,是漢子;如果為喜歡的女人拼命,最終自己掛了,到死都沒和喜歡的女孩上過床,那就是天下第一號大傻逼,你是想當讓人羨慕的爺們兒,還是想當傻逼?!」
這話……真他媽的夠糙的!
但是被這麼糙的幾句話一刺激,楊凱心的臉上卻露出了不甘的掙扎。其實想想看也是,哪個男生對喜歡的女生,在心底里沒有過「不乾淨不純潔不正派」的念頭?!
燕破岳指著李添兒滿是淚痕的臉,對著楊凱心繼續狂吼:「看看,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妞已經被你徹底折服了,她就是你盤子裡的肉,別人搶都搶不走!你現在全身都是傷,但是一個零件也沒丟,只要能挺過去,休養上半年就又是生龍活虎的一條好漢,到了那個時候,盤子裡的肉你想咋吃就咋吃,想吃多久就吃多久!如果你還想活,還想和她XXOO,那就給我點頭,讓我知道你還沒放棄!」
四周的原始叢林中,槍聲越來越激烈,那些毒販護衛隊,畢竟是由身經百戰的老兵和退伍特種兵組成,他們經過初期的慌亂後,終於恢復正常,依託地形開始和中國特種部隊展開對射。
就是在這一片槍聲此起彼伏、手雷爆炸聲穿插其中的戰場上,李添兒的眼中卻只剩下楊凱心一人。就是在她瞪大眼睛的注視下,剛才已經閉上眼睛,差不多已經被牛頭馬面吊走大半條命的楊凱心,竟然真的對著燕破岳點了點頭。
燕破岳明明身上還殺氣騰騰,透著讓萬物為之震惶的鋒利,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對著楊凱心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李添兒看到這一幕,就算她再悲傷焦急,也有了片刻的失神,她真的無法想像,一個人為什麼能將溫柔與殺伐果決這兩種絕對矛盾的特質同時糅合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如此另類、如此鮮明,讓人一見就終生難忘的他。
「呃……」
楊凱心突然抽搐起來,他臉上露出了難過到極點的表情,他頸部的肌肉緊繃,他的喉結上下涌動,可是他卻硬是呼不出或吸不進一口空氣,他的嘴唇、耳朵等部位更是在迅速變得青紫。
燕破岳捏住楊凱心的鼻子,低下頭向他的嘴裡連續吹了三四次氣,可是在吹氣時,燕破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吹進楊凱心嘴裡的氣受到了阻礙,根本沒有進入楊凱心的肺葉。燕破岳再次觀察楊凱心的喉嚨部位,那裡並沒有受到傷害,所以也沒有紅腫等症狀。
再次掰開楊凱心的嘴看了一眼,看到楊凱心的嘴裡少了六七顆牙。燕破岳立刻伸出右手食指,手指貼著楊凱心的舌根滑進氣管,可是燕破岳的手指卻沒有夠到那一顆或者幾顆卡在楊凱心氣管里讓他無法呼吸的牙齒。
燕破岳把楊凱心抱到自己的懷裡,在楊凱心的肩胛骨之間用力拍打,只打了幾下,就發現楊凱心的身體受傷實在過於嚴重,只怕用這種拍打法還沒有把牙齒給拍出來,楊凱心就要先被他給活活拍死了。既然連拍打法都不敢用,那麼更加激烈的腹部擠推法,自然也不能使用。
燕破岳只是略一猶豫就做出決定,他放聲吼道:「隊長,這裡有重傷員,必須要做戰地手術,幫我一把!」
正在帶著「始皇」特戰小隊第三班,對毒販發起最猛烈進攻的三班長霍然停下腳步,他看了一眼被他們打得猝不及防,亂了陣腳,只要繼續猛攻,也許幾分鐘就能被全殲的毒販,卻沒有任何猶豫,放聲喝道:「蕭雲傑,你負責就近防守!」
「是!」
三班長右手持槍,左手向左右兩側揮動。在這個簡單的手勢下,原本以單箭陣形在原始叢林中快速突進的「始皇」特戰小隊第三班,就像在天空飛行的雁群,左右分開。如果在這個時候有人能夠居高臨下觀望,就會看到這批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到了極點的特種兵,在原始叢林中由單兵直入的「I」字隊形變成了「Y」字形,在短短的幾十秒鐘後,展成了「V」字雙箭作戰隊形。
很快就發現中國特種部隊戰術變化的毒販護衛隊隊長,傾聽著槍聲,猛地發出一聲憤怒的狂吼:「狂妄!」
所謂的雙箭隊形,就是將特戰小隊第三班分成了四個作戰單位,其中隊伍最前面的兩個尖兵被稱為斥候兵,他們兩個人彼此左右交替掩護前進,是隊伍最鋒利的刺刀,必須由軍事技術最過硬、最擅長面對突發事件的士兵來擔任,如果不是燕破岳背的榴彈發射器太過誇張,他絕對是斥候尖兵的不二人選。
第一火力小組,是在隊伍右側,也就是「V」字形右翼斜向前進,三班長和他的傳訊兵緊跟在第一火力小組身後,而第二火力小組則在隊伍的左翼,和第一火力小組互成掎角之勢,形成了一個扇面火力層。
這種隊形,按常規來說,最適合在開闊地帶對敵人發起進攻,敢在原始叢林這種特殊地形中使用雙箭隊形參戰的部隊,不是對自己的山地叢林特種作戰有了只能用「狂妄」來形容的自信,就是根本不懂什麼叫特種作戰,以為拿本教科書學了幾天就是特種兵的傻逼!
但是不管怎麼說,區區十幾人,面對數量比自己更多的敵軍,擺出這種作戰隊形,就是在告訴對方,我們吃定你了!
這麼狂妄,這麼咄咄逼人,這麼甫一出手就擺出決一死戰姿態,不把你們全部干光就絕不罷休的部隊,毒販護衛隊隊長還真是頭次得睹。
但是很快,毒販護衛隊隊長的臉色就由憤怒變成了震驚。
別的隊員可能還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覺得,對面中國部隊的火力壓制突然猛烈了很多,但是身為一名身經百戰的老兵,毒販護衛隊隊長還是敏銳地發現了這支中國部隊的與眾不同。
很多人都知道,自動武器射擊時,憑藉槍口的擺動,會形成一個火力打擊扇面,每一個手持自動步槍或者班用輕機槍的人,都有一個特定的火力扇面,隨著他們的奔跑、瞄準和射擊,外加偵察和突擊變量,這個扇面會做出小幅度的改變,就像一堆掛在同一根木棍上的小鋼珠會隨之擺動。有時候會錯開,有時候會產生交集,這樣就組成了一支特種部隊在快速衝鋒時的火力覆蓋區。
而這一個個的火力扇面,又組成了特戰小組進攻時以組為單位的有效獵殺區。簡單地說,在高速行動時,一支特種部隊由一個個扇面組成的獵殺區越大,他們的攻擊與防守就越無懈可擊。
而面前這支由區區十幾名中國特種兵組成的部隊,進攻的時候,給毒販護衛隊隊長的感覺,簡直就是一台武裝到牙齒的坦克在叢林裡對他們發起碾軋式進攻!
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剛才還採用單線突進式進攻的中國特種部隊,突然變成了不顧一切、全線推進的作戰機器?
毒販護衛隊隊長大腦中迅速回想著中國特種部隊產生變化的時間與地點,他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明悟,旋即,一個猙獰的微笑就在他的臉上浮現。「如果我沒有記錯,中國軍人,喜歡以人民子弟兵自居,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子弟兵面對死亡,究竟是什麼樣子。」
在十八個月訓練後,體能遠遠沒有燕破岳那麼變態的蕭雲傑,已經換上了更正常一些的95突擊步槍。他守在燕破岳身邊,警惕地注視著周圍,問道:「他已經大量失血,還能撐得住不?」
「撐不住就死,撐得住就活。看他自己了!」
燕破岳望著李添兒,沉聲道:「我需要一個助手,如果你希望他活,就擦乾眼淚,幫我完成環狀甲狀軟骨切開手術!」
一聽這個手術名字,李添兒就覺得雙手發軟。她為了參加叢林探險,是學習過一點點緊急醫療知識,但是她怎麼可能會做手術?再說了,周圍槍聲不斷,敵我雙方正在捨生忘死地慘烈搏殺,她心臟狂跳,嚇得手腳冰涼,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去幫助眼前這個特種兵做手術?!
燕破岳已經開始用生理鹽水清洗雙手,把手上的硝煙全部洗掉,然後甩動雙手,加速手上的水漬風乾。他一邊甩手一邊沉聲道:「首先,你要幫我確定環狀甲狀軟骨膜的位置,甲狀軟骨就是我們平時說的喉結;環狀軟骨,它的形狀是環形的,它就在喉結的下方,你用手指按下去,會在喉結和環狀軟骨之間,找到一個能同時容納三根手指的凹陷點。」
看到李添兒還愣在那裡,燕破岳眉角一挑:「快點,他的時間不多了。」
手,抖得厲害,根本停不下來。李添兒伸手在楊凱心脖子上摸索著,就連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她都沒有辦法做好,硬是用了幾十秒鐘,都沒有找到燕破岳所說的位置。
燕破岳舉起已經消毒完畢的雙手,望著李添兒:「害怕?」
李添兒用力點頭,怕,當然怕,近在咫尺的槍聲,讓她全身的汗毛都在倒豎,身上的肌肉更是在不停地輕跳,手榴彈爆炸的聲響,更會讓她的心臟都會跟著猛顫。作為一個普通人,面對這種原本只會出現在電視裡的場景,她一個小女子,又怎麼可能不怕?!
「誰都是爹生娘養的,子彈嗖嗖亂飛,鑽進肉里就是一個碗大的窟窿,誰要說不怕,那肯定是騙人。」
聽著燕破岳的話,李添兒霍然抬頭,她的眼睛裡滿是濃濃的驚詫。她還是頭一次聽軍人說他們也怕死,更何況眼前這個軍人,明顯是一個受過最嚴格訓練的特種兵!
「但是怕,有用嗎?再害怕,子彈也不會同情你;再害怕,你男朋友也不會恢復正常。既然是沒有用的東西,你就要學會忘記它!」
燕破岳放柔了聲音:「再去試試,找到它的位置!」
在燕破岳的注視下,李添兒終於用她顫抖的手找到了環甲膜的位置。
燕破岳手一伸,李添兒的眼睛猛然瞪圓了,燕破岳拿出來的可不是在醫院裡最常見的手術刀,而是半截刀片,那赫然是剛才李添兒想要自盡,卻被狙擊手一槍打斷的工具刀刀片!
燕破岳提醒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手術部位消毒!」
李添兒這才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將鹽水塗抹到楊凱心的脖子上。
轟!
一發迫擊炮炮彈呼嘯而至,落在距離他們不足三十米的位置上,炮彈炸起的塵土飛濺,簌簌而落。燕破岳在炮彈落下的同時,就將雙手護在身下,他甩掉頭上的泥土,望著李添兒沉聲道:「重新消毒!」
燕破岳他們的「始皇」特戰小隊第三班,並沒有攜帶迫擊炮,這發炮彈落下來說明,毒販已經徹底反應過來,架起迫擊炮向中國特種兵展開轟擊。而他們第一發炮彈直接砸到附近,這說明,對方似乎已經明白了「始皇」特戰小隊進攻突然變得猛烈的原因。
「李斯,報告隊長,請他們繼續保持攻勢,不要理會我們這裡,否則的話,會被敵軍指揮官判定戰術意圖。」
蕭雲傑點頭,開始通過步話機向三班長報告。
而燕破岳在這個時候,已經將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楊凱心的身上。
炮彈掀起的泥土撒下來,就連楊凱心的脖子上都傾撒了一部分,在李添兒再次消毒後,燕破岳伸手捏起楊凱心環甲膜上方的皮膚,用手中半截工具刀割開了楊凱心脖子上的皮膚,切出一條半寸多長的口子。
看到這一幕,李添兒真的是要暈倒了,但是李添兒連大口喘氣都不敢,她的任務是在這個時候,拿著燕破岳剛才交給她的兩隻戰術手電筒,站在燕破岳身後,尋找最好的角度照明,力求讓燕破岳在手術過程中幾乎沒有燈影,起到無影燈的效果。
轟!
又有一發炮彈呼嘯著落到了他們不遠處。李添兒的雙手不由得一顫,燕破岳身體前傾,用自己的脊背護住了楊凱心脖子上的傷口,用手背擋在手術傷口前。等到炸起的泥土都紛紛落地,燕破岳抬頭看了一眼李添兒,道:「李斯,我的助手不夠鎮定,這樣下去不行,你唱首歌,幫她壓壓驚。」
負責在四周警惕、防止毒販衝過來向他們開槍的蕭雲傑,聞言瞪大了眼睛。燕破岳可能也知道,在戰場上唱流行歌曲對自己的這位兄弟來說也太為難了點,他主動放低要求:「不行的話,吟首戰意昂揚、能夠驅散緊張的詩,也是可以的嘛。」
蕭雲傑勉強地點了點頭,他一邊瞪大了眼睛,小心警惕四周,一邊用平穩而有力的聲調,讀出了他和燕破岳兩個人聯手寫就,代表著他們心中無悔誓言的詩篇:
當往日的硝煙已經成為歷史
當遠方的風中不再傳來哭泣
請繼續握緊手中的武器,我的戰友
因為在和平時代,依然有戰火的陰霾
也許,我們註定會鮮為人知
也許,我們將埋骨他鄉
母親,請不要為我們而哭泣
因為我們在用自己的雙手,
支撐起一片人間沃土
戰鬥吧,咆哮吧,吶喊吧
我們誓將用鮮血與死亡,迎接任何敵人
準備好了嗎,我的戰友
準備好了嗎,我的兄弟
為了我們的朋友,我們的家人,我們所愛的人
戰鬥吧,咆哮吧,吶喊吧
用我們無悔的青春
挺起中華民族曾經被打折的脊樑
用我們無悔的青春
昂起我們曾經的榮光與驕傲
直至
靈魂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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