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特護病房裡,電子監控設備時不時發出「嘀嘀」的電子輕鳴,在顯示屏上,代表病人血壓心跳等信息的曲線,正在輕輕跳動。Google搜索
推開房門,就算是知道他不可能被自己驚醒,燕破岳仍然放輕了腳步。在燕破岳的手裡,捧著一束他在山裡摘到的野花,它們雖然不能像人工培植的鮮花那樣色彩艷麗,但是在最純粹的大自然中,餐風露雨一點點嶄露頭角直至成長起來的野花,卻有著一股家花所沒有的暗香縈繞。
拿起床頭柜上的花瓶,將裡面已經乾枯的康乃馨丟進垃圾筒,換上了野花,燕破岳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和一年半前的自己相比,燕破岳的臉上,再也找不到年少輕狂的張揚,取而代之的,就是在訓練場上,經歷了無數次地獄式訓練,一次次體力透支,卻又一次次重新支撐起身體,一次次超越了自己所磨礪出來的堅忍不拔。
猶如刀鑿斧刻般堅硬的面部線條,深深的眼窩,猶如獵豹般線條優美、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身軀,讓他看上去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而他嘴角那縷輕噙著的淡然微笑,更猶如最神奇的魔法般,讓他變得既嚴肅認真又灑脫不馴。
而他的那雙眼睛,卻依然猶如孩子般清澈,可是如果有人敢盯著他的眼睛去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他看似清澈透底的眼眸最深處,卻隱藏著一抹足以讓任何生物為之震顫的鋒利。無論是誰,只要在他的眼眸深處看到這抹鋒利,就會立刻明白,他們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絕不能去招惹的人!
「師父,我來看您了。」
燕破岳的聲音很輕,很輕:「『始皇』特戰小隊為了爭這個名額,幾乎操起了刀子,但我是誰啊,我可是燕破岳,是您的徒弟,如果我連探望師父的名額都被人搶走,那真的要買塊豆腐在上面直接撞死算了。」
趙志剛靜靜躺在床上,一根輸液管,正在滴滴答答地將維繫生命的藥劑一點點地滴入趙志剛的身體。他一定得到了最細心體貼的照顧,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已經陷入重度昏迷超過一年時間,據醫生說大概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的患者,他的身上被擦洗得乾淨而清爽,病號服也洗得乾乾淨淨,坐在床邊甚至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陽光透過玻璃窗傾灑在他的臉上,看起來甚至還透著一絲健康的紅暈。
「師父,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已經順利畢業,成為一名真正的特種兵了。師父……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師父……謝謝您……我已經把您留下的訓練計劃全部完成,一個也沒有落下……成績,都是……優秀!」
說著說著,燕破岳的聲音輕顫起來,他高高抬起了自己的頭,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自己不爭氣的眼淚,沒有當著趙志剛的面流下來。
往日種種,似水無痕,但是燕破岳這一輩子又怎麼可能忘記,當演習終於結束,他被眾星捧月般返回夜鷹突擊隊軍營時,趙志剛望著他臉上露出的微笑;又怎麼可能忘記,他的師父趙志剛就是帶著這樣的微笑,一頭撲倒在他的面前,任他無論怎麼喊、怎麼叫,都沒有再睜開眼睛!
直到那個時候,燕破岳才知道趙志剛得了惡性腦瘤,他原本還有一年半可活,可是趙志剛為了燕破岳,消耗了太多精神,到了最後他為了幫助燕破岳,更是不遠萬里搭乘直升機進入高原,請回了艾千雪。一個腦癌患者最忌操勞,可是他不但用腦過度,更敢不要命地跑到高原地帶,氣壓劇烈變化成為最致命的誘因,終於讓他原本一年半的時間被壓縮成了半年。
沒有人知道,這是趙志剛的幸運還是不幸。
恰逢一個國際腦瘤治療研究小組進駐北京,由世界頂級腦科醫生親自操刀,用最精密的儀器加上手術,將趙志剛腦內從理論上來說根本無法徹底清除的惡性腫瘤切除,但是趙志剛也因此陷入了沉睡。那位親自給他做手術的專家,在幾次會議後,遺憾地告訴郭嵩然,手術成功了,但是趙志剛陷入昏迷的時間實在是太長太長,這不但摧毀了他的健康,也讓他的身體習慣了沉睡,除非是發生奇蹟,否則,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概率,幾乎是讓人絕望的零。
眼淚一點點被風吹乾,燕破岳終於低下了高高昂起的頭:「郭隊長也走了。我們都沒有挽留他,不是我們不喜歡他,也不是他不想留下,而是他的狀態已經不適合在『始皇』特戰小隊繼續當我們的隊長了。」
親眼看到趙志剛倒下,郭嵩然真的是瘋了,為了和那些達官顯貴爭搶由世界頂級腦科專家手術的機會,郭嵩然用盡了一切手段,甚至就連余耀臣和孫寧也被他硬拉上賊船,專門組建了一個參謀團為他出謀劃策,該做的、不該做的,只要是不觸犯法律的事情,他都做了。當郭嵩然用蠻橫到極點的方法,將所有競爭者都狠狠撞開,親眼看著趙志剛終於被送進手術室,郭嵩然臉上只露出一個釋然的表情就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上。
當他終於平靜下來時,再也聽不到那越追越近,逼得他只能拼死努力向前沖的腳步聲,十年拼命努力一刻也不能、更不敢鬆懈,長壓積累下來的負荷,在一瞬間爆發出來,將這個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沒有特別出類拔萃的技能,沒有耀眼的光環,卻沉穩如山,猶如定海神針般存在,仿佛永遠也不會倒下的男人給壓倒了。
也許冥冥中早有註定,郭嵩然和趙志剛就是一對共生共存的雙生子。沒有郭嵩然,趙志剛不會拼命學習,一路向上猛衝;沒有趙志剛在背後緊追不捨,郭嵩然這個從農村進入部隊,從基層一步步成長的軍官,也絕不可能優秀到成為始皇特戰小隊的隊長。
當郭嵩然重新睜開眼睛時,他看起來何止蒼老了十歲!
心神俱疲的郭嵩然,主動向秦鋒遞交了調職申請書,他真的是太累了,累得無法再留在特種部隊中,帶領一群兵王去衝擊更高的領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師父,您也別擔心,郭隊他沒事的,他可是『始皇』特戰小隊的隊長,您最強的競爭對手。像他這樣的人,部隊怎麼可能放任他偷懶享清福?」
燕破岳臉上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就是在半年前,隊長被另外一個軍區給借調走,成了那邊新組建特戰大隊的副隊長,郭隊已經是兩毛三的上校了。那邊的人說,他們之所以看中了郭隊,就是因為……一年半前,那場演習實在是太精彩了,他們也想要訓練出我燕破岳這樣的兵,也想要在自己的部隊身陷絕境時,像那四位班長一樣寧死不退,打出最燦爛的破釜沉舟式進攻!」
趙志剛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但是如果在這個時候,燕破岳說的話他能夠聽到,也能夠明白的話,他的心裡一定已經露出釋然的微笑了吧?
「對了師父,訓練結束後,我們都會有一個代號,既然我們叫『始皇』特戰小隊,那麼我們每一個人,都用了春秋戰國時代的名將為代號。蕭雲傑頭腦靈活鬼主意多,他的代號是李斯;孤狼是一個女的,但是她是我們當中最擅長狙擊的高手,在戰場上就是一個刺客,所以她的代號是聶政!之所以是聶政,而不是似乎更加有名的荊軻,是因為聶政成功了,留下了『白虹貫日』的傳說;而荊軻失敗了。他不過就是因為刺殺的是秦王,才會擁有這樣的名氣,在我看來,一個失敗的刺客,名氣再大,縱然有『圖窮匕首見』的典故,也沒有任何意義!」
說到這裡,燕破岳揉著鼻子笑了:「而我,代號是……白起!」
如果趙志剛在這個時候能言能動能笑,他一定會吹上一聲口哨。
白起!
這可不是阿貓阿狗就有資格擁有的代號。在春秋戰國,白起可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將,他一生未嘗一敗不說,最重要的是他殺人無數,坑殺四十萬趙卒,一舉擊潰了趙國國力,這只是他老人家軍旅生涯中比較出名的一個片段,在那個戰亂不斷的大時代,他一個人指揮軍隊殺掉的軍人和平民加起來,占了整整一半!
所以白起有兩個稱謂:一個是戰神白起,另外一個則是殺神白起!
面對敵人,沒有鐵血屠夫式的手段,沒有遇強則強百戰不殆的天賦與能力,就別把白起這個名號往自己腦袋上扣,省得將來丟人現眼。
「其實吧,這個綽號,真不是我想要的。」
燕破岳其實也挺無奈的,他真正想要的綽號是李牧或者王剪,但是,一年半前他為了「消滅」藍軍士兵,把漂亮而又性感已經達到女神級別的女軍官薇薇綁到樹上,還弄條拔掉牙的毒蛇在人家面前晃悠。用這種集冷血卑鄙無恥下流殘忍於大成的方法,他硬是打死了十一個藍軍特種兵,在每一個人的心裡,留下了這個小子又狠又毒絕不是個好鳥,但是真的能打仗、能打勝仗的觀念。
所以,白起這個綽號,就被大家硬扣到了燕破岳的頭上。
「師父,我還要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燕破岳的聲音有點低沉,但是其中的幸災樂禍意味卻怎麼也掩藏不住,「您也是我們中間的一分子,劃分綽號,當然也有您一份。大家考慮到師父您又奸又滑又壞又狠,最擅長的就是指鹿為馬,又是『始皇』特戰小隊的二把手,恰恰又姓趙,所以包括徒弟我在內,大家一致認為,『趙高』這個代號非您莫屬。」
「至於郭嵩然隊長,他是『始皇』特戰小隊的最高指揮官,又干到半截就跑了,那自然就是秦之二世,那個曾經被大太監趙高玩弄於股掌之間,留下『指鹿為馬』千古典故的『胡亥』是也。」
話已經講得差不多,是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燕破岳站了起來:「我們已經是名合格的特種兵,隨時可能會參加各種作戰任務。我知道,在和平時代的光明背後,依然有無數硝煙瀰漫。隊長曾經說過,您最大的遺憾,是不能親自走上戰場,我會帶著您的這份遺憾和光榮,在軍營中努力充實自己,做好一切準備。一旦有外敵敢於挑釁中國,走進我們的土地,試圖打破家園的平靜,我一定會讓入侵者有來無回,中國特種兵面對敵人,只有子彈和死亡,絕無寬恕!如果他們還想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那就最好……永遠別惹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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