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元旦之後迎來的第一場雨。
南方的氣溫因為這雨的到來,一下子就下降了六七度,總算有一點冬天的味道。
施世傑裹了裹身上的長款灰色風衣,從車上下來。他告訴司機等待的時間,便按下了張家大宅的門鈴。
傭人很快地走了出來,一路領著他到了張家老夫人張李蘭芳的書房面前。
「施總,我就不進去,老太太在裡面等您了。」傭人十分禮貌地離去:「我去給您倒杯茶。」
「謝謝。」施世傑回了一句,「其實不用這麼客氣。」
施世傑作為張家集團的元老,從張罄蕊父親那一代開始就一直呆到現在,如今作為集團總經理的位置,往日來往張家,如同家常便飯般。
先敲門,等到了裡面的老太太的回應之後,施世傑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而入。他徑直走到了書桌的前面。
自從老婦人數月前跌傷之後,就一直都在家中靜養。除了更早之前的那一場大壽之外,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在人前——當然,老太太近這幾年來,也一直都是深居簡出的。
每日想要拜見的人依然不少,只不過被傭人擋去了一波又一波。
「夫人,您的氣色好看多了。」
「世傑,你來啦,坐吧。」張李蘭芳露出了微笑。
「小姐呢?」施世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邊問道。
「那妮子上學去了,說快要期末考試了。她剛轉了系,學業落後了些,所以要用點功,最近都比較晚才回來。」
像是施世傑這種人,放在舊時代的話,那就是屬於家臣一類的人,是親近的人,是心腹手下。
現代人浮躁,功利性重,已經很難找到施世傑這樣重情義,忠心耿耿的人了——所以他才能夠在集團裡面身居高位。
但反過來,也可以說明,張家如今有種無人可用的困窘。
這施世傑再進一步的話,似乎已經可以窺視集團的董事局。
張李蘭芳心中閃過一些念頭,但是臉色平靜。她把一本正在翻看的佛經給合了起來,然後沉吟了片刻。
施世傑對於揣摩老夫人意思的功力相當的入火候,便馬上道:「夫人,是有什麼麻煩的事情嗎?」
張李蘭芳卻搖了搖頭:「麻煩倒不算是什麼麻煩的事情,只是事情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罷了……或者說,還是那句老話,世事無常。」
「夫人?」
張李蘭芳把桌面上的佛經移開,經書的下面原來壓住了一張照片。她把照片推出了一些,施世傑便會意,連忙拿過來看了一眼,隨機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這年輕人不就是小姐的她的那個……」他驚訝地看著了老夫人。
他認得這照片上的年輕人,甚至還調查過他的背景——這照片上的年輕人名字叫做洛邱,是和張家小姐同一個班上的同學。
那個班級有些特殊,平日上課就只有張家小姐和照片上的年輕人。老夫人把這年輕人別有用心,所以暗地裡調查了一番。
只不過後來這個班級取消了,洛邱退學,之後似乎就和張家小姐再也沒有聯繫,調查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如果不是老婦人突然拿出這張照片,刺激了記憶的話,施世傑幾乎要忘記這個年輕人的存在。
「夫人,這是為何?難道這這年輕人又來接觸小姐了?」施世傑皺了皺眉頭。
「如果只是這事情的話,到還是好處理的。」張李蘭芳頗為無奈道:「昨天我一個故人找我,他說找到了失散的親人後代,所以拜託我幫個忙,好好地查一查一些事情。」
「他?」施世傑愕然地再次看著照片上的年輕人——四周的建造不像是國內的,似乎是在國外,倒是一時間看不出具體在什麼地方。
照片是側面拍的,有點兒像是偷拍。
「我那位故人已經證實了。」張李蘭芳數著手腕上的佛珠,「你就好好地查一查吧。尤其是他父親的事情,聽我那老友說過,洛邱的父親當年意外身亡了,但是記錄不是很詳細,你就去找找吧。」
施世傑點了點頭,卻疑惑道:「夫人,真正調查背景的話,是不是讓阿七出手比較合適?」
張家背地裡有十分複雜的勢力。明面上的張家是經商的,這是老夫人加入張家之後的產業發展而來的。而背地裡,老婦人原本作為李家小姐,也有屬於自己的一些產業,只是不怎麼白的上檯面,但是背後的李家,每年進帳的利潤,恐怕比張家的集團還要豐厚得多。
而施世傑口中的阿七,如今就是李家負責打點生意的人,擁有的情報網絡,十分的龐大。
「他父親是公職人員。」張李蘭芳淡然道:「你忘記了?」
「哦……我想起來了,是警察。」施世傑點了點頭,「正好最近我們集團要給局裡面贊主一點經費,我找它們的領導問問話。」
「問可以,但是不要聲張。」張李蘭芳叮囑道:「我這老友身份有點特殊,不方便泄漏。」
施世傑一怔,隨後凝重地點了點頭——能夠讓老夫人用上『特殊』兩字的話,那自然不是普通人。
「你去吧,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張李蘭芳揮了揮手。
施世傑便點頭離開——他原本計劃今天要回去公司開一個會議的,但想到了老夫人吩咐的事情,在上車之後,便直接讓司機打了個電話回去公司,取消了今天的會議。
「……另外,幫我約一下陳局長,就說我想請他吃頓飯。」
「好的,施總。」
……
張李蘭芳還在書房裡面,一邊數著佛珠,一邊默念著觀音心經,等一段默誦完畢之後,才拿起了電話。
「夫人,找我什麼事情?」這是一把蒼老並且顯得陰沉的聲音。
「阿七,給我辦點事情。」張李蘭芳淡然道。
「夫人您說。」
「過些時間,我可能有位老朋友會回國一趟。」張李蘭芳頓了頓,便接著道:「他的身份有點特別,不過入境的話,他應該有辦法的。但是你還是幫我準備一下。」
「行,我馬上去準備特殊通道。您的朋友什麼時候到,我就立馬讓人去接。」
「嗯,去吧。」張李蘭芳點點頭,然後道:「最近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夫人,咱家的生意一切正常,另外最近接了一個單子,我正考慮要不要答應。原本還想多找點資料之後,再找您,讓您定奪的。」
張李蘭芳道:「說來聽聽吧。」
「單子是一個日本人發的。」阿七飛快地道:「他說,他手頭上有一份特別的地圖,說可以直入真正的秦皇陵的主墓室,現在要求和我們合作開發。」
「秦皇陵?」張李蘭芳異常的詫異,「居然還有人打它的主意……地圖是真的嗎?」
「不清楚,我們的人還在鑑定,不過好幾位老師傅說,這份地圖的年代幾乎可以追溯到秦朝。但是地圖上顯示的構造,和已知的任何一處秦皇陵的結構圖都無法銜接得上去。」
「嗯……」張李蘭芳沉思著。
阿七又道:「夫人,國家很早之前就有個命令,明的暗的都不允許主動開發秦皇陵,您看我們這單子應該怎麼處理?」
「如果地圖是真的……」張李蘭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作為一個古時候就一直傳承下來的倒斗世家,李家所積累的財富難以想像……雖說這樣的產業一直地維持下去,更多的只是為了不讓這門技術失傳,甚至還有祖訓的原因。
但作為一門倒斗世家的後人,對於傳說中不解之謎的秦皇陵,多少有些情結。李家多少代人,也致力於秦皇陵的挖掘之上。
當然,哪怕這秦皇陵最終能夠發掘成功,挖出了什麼珍貴的秘寶,對於張李蘭芳來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攻克這個李家多少代人都曾經嘔血瀝血研究的難題。
「阿七,把那地圖取來給我看一眼。」張李蘭芳緩緩地吩咐道。
關於秦皇陵,李家早就在宋代的時候就已經深入過一次,祖上遺傳下來了大量的資料——這批資料,甚至比顯存的官方擁有的資料還要更多一些。
這是個秘密——張李蘭芳本以為,這是直到她化作黃土,最後把它傳到張罄蕊手中,也不見天日的秘密。
但如今……或許可以試一試。
有生之年。
……
……
年邁的嬤嬤推開的修道院房間的門,手上捧著一碗剛剛熬製好了的魚湯而來。
房間裡面,年輕的嬤嬤正在做床邊,照顧著昨日旁晚暴風雨後從樹底下撿回來的那個昏迷的小女孩。
「還沒有醒過來嗎?夏爾緹,怎麼樣了?」年老的嬤嬤把魚湯放在床邊的柜子上。
年輕的嬤嬤……夏爾緹搖了搖頭:「還是沒有醒過來,德蘭嬤嬤。」
「可能的孩子。」德蘭嬤嬤把手放在了小女孩的額頭上,緩緩地閉上眼睛:「願主保佑。」
這一瞬間,昏睡中的小女孩神情頓時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並且脖子上一下子就滲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
「是做噩夢了嗎?」夏爾緹頗有些心痛地抓起了這小女孩的手,似乎這樣才能夠給予她一些度過難關的勇氣。
德蘭嬤嬤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電話打不出去,不然的話我們可以叫來醫生,看情況她是發燒了,她的額頭很燙。」
「也不知道是誰這樣的殘忍。」夏爾緹有些憤憤不平,伸手去抓著那套在了小女孩脖子上的銀色項圈,還有那隻剩下一小截的鎖鏈。
「你給她餵點魚湯吧。」德蘭嬤嬤輕聲道:「我去看看有沒有辦法找人幫忙一下,送她去村子裡的小診所。」
夏爾緹點了點頭。
德蘭嬤嬤又離開了房間,夏爾緹取來了勺子,把魚湯送到了小女孩的唇邊,發現無論如何也餵不下去。
夏爾緹無奈,只好自己先把魚湯喝下,然後俯下身來,把嘴唇貼在了小女孩的唇上,然後把口中的魚湯緩緩地渡入小女孩的口中。
這並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一碗魚湯用這樣的方法,足足用了十多分鐘方才餵完。
不知道是否錯覺,喝下了魚湯之後的小女孩,臉色似乎好看了不少。
夏爾緹接著打來了一盤溫水,沾濕了毛巾,然後把小女孩扶了起來,開始擦拭她的臉和脖子。衣服早在昨晚上已經給她換過了一套乾淨的了。
但剛剛這小女孩又做了噩夢,出了一身的冷汗,濕著也不好。夏爾緹索性把小女孩的衣服解開,開始擦拭小女孩的後背。
不需要任何保養的產品,也不需要塗抹任何的東西,這個年紀的小女孩,肌膚光華細膩,像是新鮮剝殼的雞蛋。
溫熱的抹布一點點地擦過小女孩的後背。
夏爾緹看著這小女孩的後頸位置,小小的耳垂和脖子之間的一抹柔和的線條,不知道為何突然之間心跳加速起來。
她的呼吸也變得有些沉重,喉嚨也變得略微的乾燥。
夏爾緹搖了搖頭,深呼吸一口氣,拿著熱毛巾的手開始從小女孩的腋下穿過,讓小女孩躺在了自己的懷中,然後開始擦拭小女孩的身前。
連載脖子上項圈出的小半截銀色鎖鏈,此時就垂落在了小女孩的胸前,緊貼著了她的幾乎,夏爾緹此時卻無法從這小女孩身上那兩點粉紅處挪開自己的眼睛。
她的呼吸越發的沉重起來……這小女孩的身體,仿佛帶著了一股無窮無盡的魔力似乎的,讓她一下子迷失了自己的理性。
無法壓抑著那如同本能般的衝動,夏爾緹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地吻上了這小女孩的肩膀,如同吸允般,舌頭開始在小女孩的肩膀上來回地移動起來。
她的雙手早就放下了溫柔的毛巾,然後攀上了小女孩的身體。
為什麼……身體會……
夏爾緹猛一下抬起了頭來,然後驚恐地從放開了這小女孩,接著看著自己的雙手……有點兒的顫抖。
夏爾緹飛快在自己的身前點了一個十字架,然後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主人,請您款索您的罪人。」
夏爾緹隨後咬了咬牙,飛快把這小女孩的衣服給套上,然後給她蓋上了被子,都不敢去看這小女孩一眼,便急忙忙地出了門。
她要去禮堂,要在那裡進行祈禱和慚愧,不然她覺得自己一定無法得到寬恕……她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天啊!我一定是被魔鬼誘惑了!
……
夏爾緹不知道,自己匆忙離開之後,房間裡面突然打開了一道奇異的裂縫——扭曲了的空間。
一身黑白色女僕衣服的女人從裂縫之中走出,然後站在了這床前:俱樂部的女僕小姐。
側眼打量著這未曾醒來的小女孩,俱樂部的女僕小姐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眼的俯視讓她看看起來如同雕像。
「弄傷了主人,我可沒有說要放過你……」
女僕小姐把手按在了這小女孩的額頭上,「晨曦之星……傲慢的原罪,既然你選擇在這個地方墮落了,那就好好地感受一下你那父親的榮光吧。」
女僕小姐的手掌忽然燒起了黑色的火焰,那火焰在小女孩的額頭前印出了一朵黑色的蓮花印記,然後沉入了額頭之中,最後消失不見。
「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做完這些之後,女僕小姐又原路地返回,那裂縫最後消失不見,房間裡面只有睡著了小女孩。
她似乎不做噩夢了。
……
喝!喝……喝!!喝——!!!
一棟廢棄的大樓當中,巴基正帶著一頂橄欖枝葉款式的頭冠,然後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一下一下地揮動著手臂。
揮動的手臂的手指上,還帶著一枚銀色的戒指。
喝——!!喝——!!!
他一下一下地揮舞著,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巴基的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濕。
「你在這裡做什麼?」
冷不丁地,巴基的背後傳來了仿佛毫無感情的聲音,這讓巴基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來——看見的是那位俱樂部中的女僕。
「不……不是你讓我練習一下的嗎?」巴基緊張地吞了吞口水,「所以我就想著,這樣比較有氣勢地喊出來的話,是不是效果會更好一點。」
女僕小姐木然道:「你只要練習一下我交給你的那份提升精神力的冥想術就可以了。祝福戒指和福音法冠的發動,只需要精神力。」
「是……是這樣嘛。」巴基點了點頭,總是覺得這個外表看起來很美麗的女僕會不會突然撕開自己的身體,又變成血淋淋的模樣。
哼!就算你的外表比路西菲爾還要看好,都別想要騙我!
接著,女僕小姐便揮了揮手,虛空中出現了一張凳子,女僕小姐直接坐了下來,手掌一番便多出來了一本圖冊。
巴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這圖冊似乎是一本食譜?食譜……食譜???
女僕小姐翻開了食譜,便低頭地看了起來,「你冥想吧,我主人出差出去了,在你有點成績之前,我都會盯著你,並且輔助你進行靈魂收割。」
可我寧願自己一個人練習啊……
巴基頗為腰痛地看著這位女僕小姐……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感覺壓力很大?
忽然。
「對了。」優夜抬起頭來,看著巴基淡然道:「每天的早餐,午餐,下午茶,還有晚飯時間,我都會離開,你可以自由活動……從今日開始。現在,距離下午茶時間還有一小時三十七分。」
噢!讚美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