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如果我已經變得成熟

  問:你小時候做的第一件錯的事情是什麼,是什麼時候,記得嗎?

  不記得了。

  問:為什麼不記得了?

  為什麼要記起來,不記得了就不記得了。

  ……

  ……

  總體來說,年輕的巫女要比如今的長門鶴子弱得多,這興許是因為長門鶴子已經妖狐化,興許是因為她和美姬已經融合,又興許是因為如今的『她』顯得比年輕的巫女還要冷靜一些。

  不過莫小飛反而覺得,或許是『她』比這位年輕的巫女還要冷靜得多的原因——儘管狐妖化的長門鶴子看起來是那樣的激動,然而莫小飛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在『她』的眼神之中那一抹讓人敬畏的冷漠。

  莫小飛也感覺這個年輕的巫女十分的冷漠,但這種冷漠給人的感覺更多是因為性子使然所導致。

  妖狐化的長門鶴子的冷漠是對蒼生的冷漠,不好聽一點來說,那就是不把人當人看,是一種高等生物看待低等生物時候的漠然,如人看見螞蟻。

  然而年輕的巫女卻還是一根接著一根的羽箭射向天空,動作穩定,並沒有任何一點的猶豫。莫小飛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優秀的弓箭手才會具備的境界,但是一個模樣才十四歲的少女要做到這一點恐怕不容易。

  畢竟再怎麼說,她其實是在向自己開火,那浸滿了靈力的箭,射向的赫然就是她自己——過往的自己。

  追風依然一頭霧水,但莫小飛卻漸漸地摸清楚一些脈絡。

  龍夕若說像他這種腦域經過開發的人,遲早是會真正的聰慧起來的,就像是佛家所說的打開了慧根一樣。莫小飛體會不到那種瞬間打開慧根的感覺是如何的,但他此時卻能夠把握住事情的一些大概。

  當然,如果沒有這噩夢當中的一年輪迴,如果沒有和長門鶴子混亂的精神同步過的神奇經歷,到後來看見年輕的巫女與狐妖狐的長門鶴子,哪怕他真的如同龍夕若說的那樣打開了慧根,也理不清楚事情的脈絡啊。

  早稻村肯定是一早就被毀滅消失,不在存在的了,所以自己和紫星一直都在早稻村之中打轉,應該是陷入了類似幻境一樣的地方。而這個幻境的源頭就是長門鶴子——六歲大一點的長門鶴子。

  美姬應該也是長門鶴子,或者說是被毀滅了早稻村之後,被六歲大的長門鶴子所拋棄掉的自己——毀滅掉了一切,破滅根源的自己。

  巫女應該就是現在,也就是長大之後的長門鶴子了吧。

  這麼一想的話,莫小飛自己和紫星在早稻村之中所看見的長門鶴子,應該是美姬所創造的——理論上應該是這樣。

  然而莫小飛卻始終沒能夠想明白,既然這個六歲大的長門鶴子是美姬在幻境之中所創造出來的,那她到底是怎麼從幻象之中走向現實,並且又和美姬自己本身融合在一起,此時更加和長大成為巫女的自己對峙的?

  而且……

  還有另外一個美姬。

  莫小飛下意識地抬頭,看著那高聳入天的櫻花樹,在樹幹的某段位置,赫然也有著一個美姬啊……

  難道說,即使是現在的這個環境,也只是一場夢幻?

  「追風,你看見紫星沒有?」莫小飛以為自己理清楚了一些頭緒,可到頭來發現似乎又陷入了更大的謎團之中。他這時候不由得想起了紫星,這個他暫時只知道是貪狼族少主的妖怪,有著十分不俗的思維能力,或許把這些情況告訴她的話,能夠給自己一個答案。

  「紫星!她也在嗎!」追風此時急忙忙地道!

  「咦,你不知道嗎?」莫小飛一愣,隨後道:「之前在廣場的時候,你第一個出手救出去的就是紫星啊。」

  「她……可樣子根本……」追風本想說什麼,可猛然一像,不論是自己還是大哥莫小飛,這會兒都是別人的模樣!

  「哎呀!她在那裡!」

  莫小飛有點忘記剛剛自己暴走的事情,但是追風可十分清醒,比如那個白色和服少女出現的時候,還有跟隨而來的……紫星!

  追風爬上了樹根,眼珠子飛快地在四周搜尋著,不久之後便發現了依附在近藤月姬身上的紫星的身影。她似乎已經昏迷不醒的樣子,此時正倒在地上,還好距離他並不遠。

  「大哥,我去去就回來!」追風直接說了一句。

  神速!

  貪狼引魂的消耗過大,追風早就已經停下,可是神速的話,倒是還能夠使用。

  看著追風驟然間消失,眨眼之間就去到了紫星的身邊,莫小飛動了動嘴唇,不是因為追風的速度太快,而是因為即視感太強烈了……

  「這是快銀,不,叫追風時間好了……」莫小飛搖搖頭,便全力地朝著年輕巫女和狐妖化的長門鶴子的戰鬥看去。

  這是一場現在的我和被捨棄的過去的我的鬥爭……但雙方只見,似乎是難分難解,儘管從表現看起來,妖狐化的長門鶴子明顯要比年輕的巫女要強大許多。

  這是為何?

  忽然一道黑影閃爍,莫小飛定眼一看,原來是追風摟著紫星回到了這裡……不過追風的手上,這會兒還提著另外一個男人。

  外國人的面孔,穿著的服飾有些怪異,像是西方古老宮廷貴族的服飾,另外雙眼流血,好像是盲了?

  「這人是誰?」

  「不知道啊,我看他倒在附近,就順便撿回來了。」追風搖搖頭:「沒有用嗎?沒用的話,我就把他扔回原來的地方了。」

  說著,追風就再次把這個奇怪的外國男子給提了起來。

  這根本不是有沒有用的問題好嗎……莫小飛不禁揉了揉額頭,下意識伸手把這個男人的衣服抓了抓,打算讓追風先放下的。

  然而,當莫小飛的手碰到這個雙眼受傷的外國男人的瞬間,便突然之間失神,與此同時,追風也產生了一瞬間的失神。

  時間似乎沒有過去多少,然而在莫小飛的眼前,卻閃過了許多的畫面……神社上,半妖的少年和年輕的巫女,她和他之間的約定。

  追風卻也同時悶哼一聲,一手抱著腦袋,早稻村……一年!

  當莫小飛與追風同時觸碰到了這個雙眼手上的外國男人的瞬間,他倆之間竟是直接看到了發生在對方身上的事情——一切關於進入了顏無月世界之後所發生的事情!

  ……

  狐妖化的長門鶴子,或者說是美姬,哪怕力量比作為巫女的原本的長門鶴子要強大得多,可始終無法完全躲過對方射來的充滿了靈力的羽箭。

  她只能夠通過攻擊的方式,把對方射來的羽箭掃落。

  「鳴神家的靈力,果然不同凡響啊。」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忽然停下了手來,「割捨掉了我之後,經過這些年的修煉,都要變成無垢之力了吧?不過真是諷刺呢,這樣無垢的靈力,竟然是通過拋棄我才得來……或者說,就算當初你沒有拋棄掉我,其實你本質上也只是一個冷血的傢伙?」

  回應著狐妖狐的長門鶴子的是……又一根高速射來的羽箭。

  她身體在空中挪移,然而這射來的羽箭卻散發著那種對妖邪來說特別難受的奇特靈力,不過只是讓這些靈力的氣息從身邊掃過,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就有種如同被火燒的感覺。

  「生氣了嗎?」但越是這樣,反而越是激起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心中的怨恨,「被我說中了嗎……你資格自私,卑鄙,甚至弱懦的傢伙!你把一切的痛苦都扔給我承擔,你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你是這樣的保護著自己,讓自己變得完美!」

  年輕的巫女只是搖了搖頭。

  可亦然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心中卻充滿了怨憤,對於年輕巫女的這種淡然的態度簡直難以承受下來!

  「就算割裂了我又能如何!」妖狐化的長門鶴子指著年輕的巫女,冷笑著道:「我是骯髒,你也不比我好多少!別忘了,哪怕你把祭祀日當天的我割裂出來,你的本質依然沒有任何的變化!你依然是長門宗近和鳴神春私通剩下的孩子!不僅僅如此,你還是長門宗近用早稻村的狐妖的血肉所創造出來的怪物!知道嗎!在你生下來的第一天,鳴神春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把你殺死!因為她根本不承認你是她的孩子,根本就把你當作是一個怪我!但是她殺不死你!因為你是長門宗近創造出來的怪物,他舍不你死!哈哈哈,鳴神春最終瘋掉了!因為你而瘋掉的!!就是因為你這個怪物!而如今,你又打算把我殺死嗎?視而不見已經沒有辦法讓你滿足了嗎?你這次是打算親手葬送如此醜陋的自己,好讓自己繼續保持著完美污垢是嗎!」

  年輕的巫女早早就已經把新的羽箭搭在了木弓之上,尖尖的箭頭已經瞄準了妖狐化的長門鶴子,但她此時卻反而是自己把弓箭給壓了下來。

  妖狐化的長門鶴子連連冷笑,「怎麼?被我說中了是嗎?已經惱羞成怒了嗎?」

  「我沒有完美無垢。」年輕的巫女搖了搖頭,「六歲的我,面對那種情況,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當初的我把你割裂,本身就是一種自我保護的行為,哪怕是到了現在,這種自發的行為依然存在。它不讓我看見你,哪怕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它也會讓我像是什麼也看不見,把一切有關你的事情,自動在我的認知當中屏蔽……如果這是你所認為的自私的話,那就當作是吧。只不過,有一點我是想讓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是無垢而完美。這身靈力,到確實是因為把你割裂之後才主動產生了一些變化,而歸根究底,這一身的靈力依然還是來自鳴神家……而鳴神家,當初也是有份斬殺早稻妖狐的討取隊伍之一。」

  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年輕的巫女緩緩地道:「早稻狐妖的靈魂,最終是被鳴神家的陰陽師帶走。他們把狐妖的靈魂封印在後代身上,日積月累最終讓鳴神家的靈力纏身蛻變……歸根究底,這一身的靈力來源,同樣也是早稻的狐妖,自然也不能夠算是無垢。」

  「哈哈哈,你以為你說這麼多,就能夠掩蓋自己的罪過嗎?」妖狐化的長門鶴子如泣似訴,「把一切的過錯,痛苦的回憶都推卸給我,而一切玩圓滿美好的東西都自己獨自擁有……你以為,你這樣就能夠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嗎!做夢!」

  「我說過,我並不是完美污垢,如果你不願意相信的話……」年輕的巫女此時身影忽然一閃。

  「你要做什麼!」妖狐化的長門鶴子此時發出了尖銳的叫聲。

  因為她已經看見,此時年輕的巫女非但沒有朝著她再次攻擊,反而是想著櫻花樹而去——向著那早早就和櫻花樹融合在了一起,成為容器的美姬走去!

  妖狐化的長門鶴子有著一部分美姬的思想……可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卻儼然是主宰著如今妖狐化長門鶴子的主力。所以她十分清楚,此時與櫻花樹融合的美姬,並不單純只是一道好看的風景!

  她曾聽艾瑞克斯說過夢與真實之間的這種能力,所以知道那櫻花樹融合一起的美姬才是真實的自己,而她不過是從夢中被扯出來的東西——當然,如今同樣也作為實體而出現!

  這,就是艾瑞克斯大人最大的秘密,一生只能夠實三次的特殊能力:夢與真實之間!

  在自己被割捨,如同流浪的野犬一樣遊蕩,多次想要獲得接納的時候……就是艾瑞克斯大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完全沒有嫌棄自己的醜陋!

  哪怕只是成為大人的容器……哪怕艾瑞克斯大人僅僅只是把自己當作是使用的工具……

  「不許你靠近她!!不許你靠近……我!!」

  看著年輕的巫女沒有任何的遲疑,攀登在巨大的櫻花樹的樹幹之上,飛速地朝著中斷位置的美姬而去,妖狐化的長門鶴子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

  卻見年輕的巫女並沒有聽妖狐化的長門鶴子的喝令,而是把自己的額頭貼到櫻花樹前美姬的額頭出,輕聲道:「我說過,我從來都不是無垢而完美……現在的我,已經不會再拋棄你了……」

  「不許!!!」妖狐化的長門鶴子突然之間變得瘋狂,雙手齊齊高舉,天空上一團恐怖的烏雲正在凝聚!

  當己身已經能夠接納從前那個醜陋的自己的時候……

  巨大的雷霆從烏雲的深處坡下,那一抹金色的閃過之後,整顆的櫻花樹瞬間枯萎……而年輕的巫女,則是從雷光的盡頭,緩緩地飄上了半空之上。

  年輕巫女的身後,一根根潔白的尾巴,也徐徐張開……她也妖狐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