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姑?」
就在小旅館,莫默的房間中,葉菲說了一些他所打聽出來的事情——而眼前這個鐵皮盒子,就是在這位『仙姑』家中廢墟地下找到的東西。
「應該是四舊之前農村裝神弄鬼的神棍一類吧。」葉菲說出了自己的見解,「舊時候農村人大多愚昧,外來人常用的一些化學和物理的小知識來愚弄民眾。」
莫默揉了揉眉心,看著葉菲,忽然臉色古怪道:「話說葉兄,咱倆修仙的,在這裡討論化學和物理,總感覺違和感爆炸啊……」
葉菲倒是沒有這麼多的想法,聳聳肩道:「科學的發展,也逐漸讓人忘記了另外一種存在的力量……不過也說不上到底是好還是壞。」
莫默詫異道:「為什麼這樣說?」
葉菲微微一笑,「莫兄覺得你龍虎山的道統,威力如何?」
莫默一怔,皺了皺眉頭,「在下師門以驅鬼伏妖為主,又藉助符篆之術,在威力上聽師傅說要別的道統強一些。但道門博大精深,有殊途同歸,其實也說不上誰家更厲害。」
葉菲搖了搖頭,淡然道:「莫兄,你只要告訴我,你覺得你修的道術,威力如何?」
莫默沉默了片刻,「威力很大……不少的術,甚至不能夠輕易使用。」
葉菲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的,莫兄。天下道門,分支極多,千百年來,前人創造,後人發揚,早就讓這個體系極為的複雜而強大。在古代的時候,各大道門的弟子,不少都要持之以恆修煉數十年,才能夠接觸得到道術,並且很有可能只是皮毛。但放在如今……敢問莫兄,修煉道術,從幾歲開始?」
「十四歲,我師父教給我第一個道術,五鬼搬運。」莫默隨口說了句,然後一揚手,遠處桌子上的茶杯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拿著般,緩緩地飄到了他的手中。
「莫兄好功夫。」葉菲笑了笑,「莫兄十四歲就已經接觸道術,只能說莫兄天賦很好……但也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道門的進步。它經過了千百年的凝練和總結之後,已經能夠讓後人少走了許多的彎路。其實不單只是莫兄,當今許多的道門,也已經開始讓年紀輕輕的弟子,開始修行道術了。不過停下來仔細想想,這恐怕也是一種道門衰敗的徵兆……莫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莫默想了會兒,皺著眉道:「你的意思是,從前道門興旺,各大道門從來不缺弟子,所以可以一直堅持讓弟子打熬自身,修功之前先修心,直到可以了,方才放開道術的修煉。現在……現在已經逼得他們不得不改策略,反過來了?」
「你可知道為什麼?」葉菲忽然問道。
莫默下意識搖了搖頭。
葉菲嘆了口氣道:「為了不讓傳承斷掉……莫兄試想一下,倘若如今還是按照從前的一套,修仙先修心,到底要蹉跎多少的歲月?現代人急於求成,急功近利的多,到底又多少人能夠靜下心來,幾十年打坐,幾十年練氣,日復一日?我不否認這種人的存在,而他們的存在甚至還是會道門可與不可求的真正傳人……但是這種人畢竟太難找了。我們沒有辦法,斷掉了傳承等於是愧對門派的祖先,所以,選擇退而求其次,也是不得已。」
「這樣一來,勢必會造成道心不穩吧?」莫默稍微凝重道:「人……很容易會因為得到強大的力量,而迷失自己。」
「也真如當今世上的科學。」葉菲淡然道:「科學的爆炸性發展,也不過是這一兩百年間的事情。可它不管是能力還是威力,都注意改變甚至毀滅世界……而如今,它就已經被大多數人所掌握。莫兄,你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嗎。」
莫默搖了搖頭。
葉菲嘆了口氣道:「道門也是如此,這种放低了門檻,只求不然傳承斷絕的做法,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的『科學』?」
「葉兄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莫默搖了搖頭。
葉菲卻道:「莫兄,新國成立之後,為免讓某些邪道之人繼續危害民間,就曾經有過一次大規模的剿滅,你知道嗎?」
莫默點了點頭:「我聽我師父說過,那是神州的真龍,以及軒轅宮共同出手,在短短的數月內,把神州內所有的魔門都清掃了一空。所有的邪道修士要不被廢除了修為,要不就直接被鎮壓,要不就當場誅殺。」
葉菲道:「其實,這一些的邪道修士,有不少都曾經都是正統的道門。但就是因為道門那种放低了門檻的做法,才讓他們走上了歧途。自古以來,古老的邪道魔門,其實並沒有太多……魔由心生,魔從道中來。」
莫默卻吁了口氣,「原來如此。」
葉菲此時頓了頓,接著又道:「可是,即便邪道修士基本上已經被清空,可新國後來還是成立了管理局。這數十年間,一眼還是不停地會出現濫用道術為惡的道人……魔是誅不盡的,只要心生了邪念,魔就會出現。」
莫默恍然,嘆了口氣道:「所以葉兄,你才會說,修道哪怕被世人遺忘了,也說不得到底是好還是壞。」
葉菲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這讓莫默心情頗有些沉重……但師傅讓他下山歷練,一路上只是收些厲鬼,打些不聽話的小妖怪,也太過單調。這種和同輩人討論,似乎也是應該需要有的吧?
魔由心生……
莫默心中一動,下意識問道:「葉兄,如果你碰到了魔,你會怎麼做?」
只見葉菲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內有寒光,低聲道:「除惡務盡。既然道門的墮落已經不可逆,那麼唯有靠後來的人,把它一點一點地剔除。當所有的雜質都已經剔除,那麼自然就通透了。」
莫默張了張口,這一刻他驚動的並非葉菲的發言,而是他眼中的明淨。
……
一席話之後,葉菲就帶著盒子離開,說是想辦法調查一下盒子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來歷——他也給莫默留下了幾根盒子裡面的試管。
大概是想著,或許莫默這邊也有調查清楚的可能性。
但其實,可以不用這樣分開的——莫默其實覺得,兩個人一同合作調查,也是可以的事情。
他忽然覺得,可能是一個比較孤僻,獨來獨往的人。
想著葉菲說過他師門的名字,莫默想了一下,索性掏出了手機,打給了遠在龍虎山上的那位引領自己走進修仙的師門,長河道人。
嘟嘟的聲音響起,莫默看著手上便捷的只能手機,嘀咕道:「科學呢。」
「餵?臭小子,你說什麼?」
「老頭子,問你件事情啊,你有沒有聽說過『歸墟』這個道門?」
「歸墟?什麼鬼?沒聽說過。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東西?」
莫默隨口把自己和葉菲的相遇,以及在漁村發生的一些事情說了一遍。
「歸墟這門派我沒有印象,我剛查了一下道門門派字典,上面也有登記。不過聽你這所,他對神州的事情也知道得很清楚,按理說不可能不去管理局報備的才對……難道真的是那些隱世的門派,這才出山的?又或者說是……」
「說是什麼?」莫默頗有些不耐煩道:「老頭子,你能不能說話不要一段一段的?」
「臭小子,臭小子,你把你們之間的對話,再仔細點說給我聽聽,要一字不差!!」
「背書啊……」莫默大為的哀嚎,但還是閉著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回憶起來。
好一會兒,長河道人都沒有聲音,正當莫默有些按耐不住的時候,電話才傳來了長河道人的聲音,「當年剿滅魔門的事情,年輕的一輩不可能知道的。因為我們做過約定,不會輕易說出去的。那人年歲和你差不多,又是隱世的門派,應該更加不清楚才對,這不合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是當年被剿滅的那些邪道的餘孽。」長河道人的聲音有些沉:「當年的清剿,其實當中還有許多的曲折,誰也不管說已經把所有的邪道都已經清理乾淨。本來邪道修士就異常狡猾,若說有人悄悄躲過一劫,也不是沒有可能。」
「老頭子,這位葉兄不像吧?他也是和我一樣,聽聞了海妖的傳說,所以打算過來除魔的啊?」
「我只是假設而已。總之此人來歷神秘,你多注意一下,切記不可輕信。」
莫默點了點頭。
……
……
葉菲頗有些神出鬼沒,莫默甚至很難掌握到他的行蹤——當然,常規手段以外的方法還是有的。
但莫默又覺得,以道術來追查對方的行蹤,很有些冒犯——本來,也不能夠確定葉菲的來歷。
倒是有一件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
那就是小姑娘的父親呂海,今晚從村子的診所回來了。
莫默第一次看見這個臉容憔悴的中年人。因為大病過後的緣故,呂海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呂海回來之後,少不免是被自己的妻子羅愛玉的一通數落。而面對著母親對父親的責罵,小姑娘也只能遠遠躲著,想要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卻又無能為力的樣子。
莫默在廚房找到了正在燒水的小姑娘呂依雲。
對於這個識破了自己身份的神秘青年,小姑娘很是有些害怕,緊張地抓住了自己衣服的一角,低著頭不敢看。
莫默嘆了口氣,妖怪他見過不少,但是這麼弱氣的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搖了搖頭,「呂依雲,你父親已經回來了。下午我和你說過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呂依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咬咬牙道:「我、我爸爸不可能是妖怪!」
「這麼說,是你親生母親才是妖怪了?」莫默接了一句。
這讓小姑娘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最終站不住腳,沒能說出話來。
莫默此時聲音放得輕柔一些,「到底你身上的血統來自誰,只要你幫我弄一滴你父親的血過來,就可以知道了……這對你來說,不是很難吧?你也已經想要知道自己的來歷吧?放心,如果你爸爸只是個普通人,我肯定不會做什麼的。」
「那…那如果……」
「沒有這麼多如果的。」莫默搖搖頭道:「記得我和你說的管理局的事情嗎?他們遍布全國各地。這次你只是碰到我而已,若是碰到了他們,可能就沒有這麼好操作的了……強行檢查了解一下?」
「那…那好吧。」呂依雲點了點頭。
莫默這才笑了笑道:「那好,今晚兩點,還是在後面的那間柴房吧?我等你。」
「我…我去給我爺爺送水了。」小姑娘沒有點頭,只是低著頭,捧著水壺,小跑著離開。
莫默看著小姑娘跑開,忽然一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暗罵了自己一聲豬頭……其實,可以去驗這小姑娘爺爺的血啊?
沒準這個呂海也擁有妖族的血脈,而這血脈是來自那老人家的妻子呢?
不過要真是這樣的話,追查起來,好像又更加困難了吧?
莫默不由得抓了抓頭髮,但此時屋外卻忽然接連地閃了好幾下,隨後一股沉悶的雷聲傳來。
海邊的天氣,還真是變幻莫測……莫默嘀咕了一句,想起了葉菲,不知道他這會兒是不是有查到了什麼東西。
「總感覺……自己有點坐享其成啊?」
……
……
深夜,下起來了一場滂沱大雨,沖刷了一切。
一道小小的身影,趁著雨傘,頂著狂風,快步地走到了屋子後的柴房門前,飛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此時雷光閃爍,白光充斥著柴房內,她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浮現在自己的眼前。
鬼啊——!
雷聲掩蓋了她的驚叫聲。
「那啥,別緊張!是我!」
莫默摸出了手機,照亮了自己,看著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呂依雲,歉然道:「我怕被人發現,就沒有亮燈。不過等著無聊,就打了會坐……再說,你好歹也是妖啊,怕鬼是要鬧哪樣?」
小姑娘臉色煞白,還是不敢看莫默的臉容,只是低著頭道:「東、東西,我拿來了……」
她似乎有些害怕般,雙手緊握著了一塊染了學的紙巾,「這…這可以嗎?」
莫默倒是沒有問這血怎麼弄來的,只是點了點頭……可就在此時,他卻忽然捂了小姑娘的嘴巴,「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