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涵笑著擺了擺手,那名護士便退了出去。
她將水果放在茶几上,「我猜您老這時候應該戴著氧氣罩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怎麼還坐起來了?看來問題不大。」說著她就拉了張椅子坐下。
孫清唇角動了動,似乎是笑了一下,就在這時,孫清的老伴走進門來,手裡提著粥。
孫清讓她將粥留下先出去等候,老人沒說什麼,只是不著痕跡地用手抹了抹即將溢出眼眶的淚水,轉身出了病房。
「我太信任他了。」孫清閉了閉眼睛。
莫子涵沒有說話。看來事情已經得到證實。
「幾年前我留下丁波,見他是個懂事能幹的孩子,便有意栽培他。他做事的確非常周到,每逢無事就到我家裡,陪著我和老伴一起下棋散步。」
「我是將他當成接班人來培養,沒想到是往家裡招了賊。他的家人在昨天就都被安排離開了廣州,房子也在這個月初就已經賣了,看來昨晚的事情已經計劃了很久。」孫清輕輕一笑,帶得一陣咳嗽。
莫子涵便上前為他拍了拍背脊,「好在及時認清,損失也並不大,起碼他的計劃沒成功不是嗎?」說罷笑了笑。
孫清搖了搖頭,長嘆道,「都是我被蒙蔽了雙眼啊!」昨夜,他得知吳丁波衝動之下竟是帶人前往嚴門大本營,加上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一急之下親自帶人去追,同時叫人通知莫子涵組織人手一同救援,卻不想是著了對方的道。
在爆炸之前,他都沒用想過這件事可能與吳丁波有關。他一直自認道行老辣,識人清明,沒想到也栽在了自己人的手裡。
莫子涵笑道,「您老無需為那種人過分掛懷,事情既然已經出了,盡力彌補就是。您只要好好休養身體重歸賈氏,就算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孫清搖首長嘆道,「是我無能啊!」
這老頭還挺倔的,遇上這麼個事倒是想不開了。莫子涵搖頭。
孫清睜了睜眼,但帶褶的眼皮似乎有些睜不開的耷拉著,「老了,真是老了。當家的,我八十多歲的高齡了,也不想再這樣風裡來雨里去的了。當初是為了賈老,後來是為了扶持新當家的,現在也是時候該退了。」
莫子涵聞言一滯,皺眉道,「您老什麼意思?」
「該退了。」孫清搖了搖頭,眼角掛了一滴眼淚。
莫子涵寒著小臉,「我一直敬您老德高望重,精明的跟個老狐狸似的,怎麼今個也鑽這個死胡同里了?就算您當他是個養子,今天也就當被白眼狼咬了一口,至於言退?」
孫清搖頭笑道,「並不只因為吳丁波。當家的,我年紀確實大了,也該陪陪老伴了,風風火火過了一輩子,你就讓我安享個晚年吧。」
聽聞此言,莫子涵深 吸口氣,站起身來走到窗邊。
她一直以為孫清是個有野心的人,雖然到了廣州見到他的居所後有所改觀,但孫清留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她甚至不敢相信在這個節骨眼上,孫清會提出退休養老。
確實,這是個節骨眼,是賈氏興衰的重要關頭,她需要孫清輔佐她,如果沒了他,偌大的廣州賈氏就壓在了她的身上。在這個關頭,她如何會放心去挑選他人上任?他人又能在這個關頭梳理好廣州賈氏嗎?
「您老不再考慮考慮?現在是非常時期,我需要你。」莫子涵轉過身,面色鄭重地看著孫清。
孫清蒼老的面頰上一片憔悴之色,憔悴得讓莫子涵都不忍心再奴役他……
「當家的,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根本幫不上你什麼忙了。」孫清靠在病床上,不知是因為心情還是話說多了,臉頰上泛起一絲潮紅。
莫子涵抿唇盯著他,眼眸閃爍。
「您這是給我找難題呢。」她嘆了口氣,用手撫了一把額頭,隨後抱胸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現在的確難題重重,雖然嚴門暫時也不會妄動,當然,莫子涵並不敢肯定。但是,起碼昨夜留守在嚴門大本營的人馬死傷慘重,現在霍嚴冬與嚴門高層多人被炸傷,局勢趨於明朗,令莫子涵暫解了壓力。
可雖然如此,依舊不代表賈氏就真的解了危難,或許將要面臨更大的危難也說不一定。
昨夜廣州賈氏精英跟著吳丁波不知所蹤,一場大戰傷亡無數,孫清身受重傷提出退休,這些對於賈氏來說都是目前存在的難題。而最大的難題並非來自賈氏內部,來自於白子振今日來訪的一番話語。
以莫子涵對廣州的賈氏的了解,她真的能將其撐起?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煩躁。
走出病房,就瞧見白子諭正在門外等待著她。
「你看起來比孫清都憔悴。」他淡淡地開口,眸子盯著她的臉蛋。
莫子涵搖了搖頭,抱胸朝醫院外走去。
忽然,她側頭問道,「你不擔心我現在正朝著絕境前進?」
聽到這個問題,白子諭似乎頓了頓,隨後微微一笑,「擔心。」
「嗯?」
「不過你應該有你的理由,大不了摔下來,還有我接著你。」他雙手放在褲線兩側,走在莫子涵身邊,神態自然,語氣清淡。
莫子涵皺眉,「到時候管飯嗎?」
白子諭微微勾了勾唇角,「稀粥鹹菜,管夠。」
「瞧你小氣的。」莫子涵覺得周身的陰霾似乎散了些,心情也略有恢復。
就在這時,醫院裡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炸響,令她與白子諭的步伐皆是頓住。而後尖叫聲、吵嚷聲、呼喚聲響徹耳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