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這話可能真是震撼到許星搖了,許星搖的目光漸漸由平靜轉化為無語。
真的。
大可不必。
這一看就很假的敷衍式回答也消耗盡了許星搖為數不多的關心,她也學著他的樣子聳聳肩,繼續走。
也不遠了,再走一會就到了。
景延絲毫沒有「不識好人心」的愧疚感,臉皮也厚得跟城牆沒差了,追著她的腳步走,還時不時說幾句話騷擾一下這個壓根不打算跟他說話的小丫頭。
只是越走他越覺得不對勁,怎麼往貧民窟走了?
景延什麼地方都混過——或者說,什麼階層的地方都有接觸過,對貧民窟自然很熟悉。那裡住的可有不少混混和惡民,烏煙瘴氣的,作為沂市最窮的一個地方,只能說窮得很活該。可是許星搖竟然住那裡?
「喂,你家在貧民窟?還是你打算抄貧民窟的近路?」他忍不住出聲。
許星搖掀起眼皮給了他一個眼神,「我家就在這。怎麼了?」
景延皺起眉。
許星搖猜想,這位大爺大抵是要開始嫌棄起這個地方,亦或者,開始嫌棄起——住在這個地方的她。
她嘴角划過一絲嘲諷,道:「那地方的確髒,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景延一把拉住說完話就走的她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什麼幻想症啊?我他媽不是那個意思!」
「……」
「我是想說這裡很亂,你家不在這就別抄這裡的近路走,在這的話——」他思忖了下怎麼罵她,但還是沒有罵女孩的經驗,只得放棄,只嫌棄道:「剛剛我要送你回來你他媽還不要?」
「……」
許星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小丫頭不知道社會險惡啊?這裡每年出的社會新聞多的你數不清!沂市日報上你自己翻翻!」
景延教訓完人,凶神惡煞道:「還不帶路啊?還想自己走?」
許星搖覺得他的樣子有幾分好笑。
但她忍住了想笑的衝動,真的帶起路來。
這裡很亂,她知道。
——整個沂市最窮的地方,有且只有這個地方。但是這也是房租最便宜的地方。
家裡捉襟見肘,能在沂市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個遮風擋雨之處已是不易,要求不了太多。
接送?
許志國在醫院,周淑蘭想也不用想,許離的話……
可能是當姐姐放久了,許星搖從來沒想過讓弟弟保護。
不過,她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
許離雖然小,但是身高挺高了,而且是個男孩,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多少會顧忌一二。
默默地,她心下做好了決定。
那就還是,讓許離來接接吧。
像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似的,她正在心裡想著呢,許離的聲音就響起了。
許離眼見許星搖到了該到家的時間了還沒到,又耐著心等了十分鐘,但還是不見人影,他沒忍住出來找了。
這時候已經很晚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這裡的人的娛樂生活,貧民窟依舊跟白天一樣嘈雜,吵得要死。這裡的人八成有足以發泄二十四小時的精力吧。
這鬼地方還挺大,他手插兜里,在貧民窟大概晃了一圈就用了不少時間。許離沒看到人,怕錯過了,想再晃一圈——也是這時候看到的許星搖。
一顆石頭落了地。
「姐——」許離小跑過去。
他看到景延了。
許離審視地看著景延,一邊問許星搖:「姐,這是?」
「我同學,順路,就一起了。行了,你回去了,多謝了。」後半句是對景延說的。
景延看了眼許離,點頭,轉身走了。
許離眯了眯眼,盯著他離開的方向。
怎麼看也不像是順路。
許離接過許星搖沉重的書包,憂心忡忡:「姐,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看他不像什麼好人,你還是小心點吧。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我還怕你出什麼事了……」
「有點事,耽擱了一會。不過我想了想,這裡的確不安全,容易出事,不然以後你看著時間出來接我下?」
「好啊。我正想說呢。剛才可把我擔心壞了。要不我還是去學校接你吧?反正我有時間。」
「不用,你來貧民窟路口就行,能節省時間多做點題,不然時間都耽擱在我這,不划算。」
「噢。」許離撓撓頭,其實他想說沒關係的,不過他也知道反駁沒用,也就應下來了,「那你路上得小心點,要是我等不到你人,我就沿著你常走
的路往你們學校走。」
許星搖頷首,「行,就這樣。」
一路上走,還有痞里痞氣的黃毛朝他們吹口哨,目光放肆地落在許星搖身上。
許離氣得要死,用身體把許星搖擋嚴實了,他姐的一片皮膚都不讓他們看著,腳下步子的速度飛快,就差跑起來了。
等到了家,許離整個人都氣成了河豚,完完全全地理解了為什麼他姐突然說起讓他去接她。這他媽能不接?不接能行?
一群有臉沒皮的狗東西,看什麼看?他們配看嗎?!
許離臉色鐵青。
他一言不發地去廚房把放在電飯煲里保溫的面端出來給許星搖,又去拿了筷子,倒了杯可樂。
周淑蘭看得眼熱。這兒子,都沒有這樣對過她!
筷子都給遞到手邊的喲。
她皺著眉,從包里拿了一百塊給許離。罕見的,也拿了一百塊給許星搖。
「花完了再說。一群討債鬼。」
許星搖從小到大很少從她手裡拿到過錢,小時候外婆給她,後來的零花錢就是學校給的獎學金。今天周淑蘭不僅給了,還給的不少,屬實把她給吃了一驚。
許離也訝異地看著周淑蘭。
周淑蘭不自在地搓了搓手,「看什麼看?給你們錢花就是了,這兩天改善改善伙食,也買點零食過過嘴癮吧。也是苦了挺久了。」
說起錢,她心裡越來越不舒服,尤其是對著許星搖,說完後她就忍不住回屋去了。
許離彈了彈手裡的紅色紙幣,一臉稀奇,「我可以去買幾本我想要的漫畫了。姐,我去超市買盒肥牛,再買點菜,回來煮火鍋怎麼樣?」
他聽他同桌說起過肥牛,一直念著想買來嘗嘗是啥味兒的,但手裡一直沒錢。
許星搖點頭,「隨你。」
「再買點五花肉回來炒好了,媽其實也是挺久沒吃肉了。」許離嘀嘀咕咕地,安排好了手裡的錢的去處。
許星搖的話——
她還真想不到買什麼。有想要的東西嗎?好像沒有。
她的物質**一直很低,低到幾乎為零。
還是去書店逛逛吧。
而那枚被周淑蘭當掉的玉佩,周淑蘭怕是死也想不到,只過了短短五六個小時,它就出現在了陸家的桌上。
陸家,玉石行業的龍頭老大,壟斷了全國大半的玉石產業。
此刻——晚上十一點,陸家的老爺子老夫人、現如今的掌舵人陸為修、陸夫人,全都圍在了主廳的桌邊。
桌上赫然放著那枚今天傍晚五六點剛被周淑蘭當掉的玉佩。
陸夫人早已端詳過數次,篤定道:「這就是當年我們丟了的玉佩。」
玉里有個「陸」字,通過不同的光線折射才能看出來。
當年陸家把一塊上好的玉石雕刻成兩枚玉佩,還請了大師開過光,祈過福,專門就是要給當時還在陸夫人腹中的孩子的。雙胞胎剛出生陸老就親自給戴上了。
一枚在陸星旖身上,一枚在陸星媛身上。但是姐妹倆出生當天,大抵是太過慌亂,沒多久保姆就來報玉佩丟了。
而且即使是查監控也查不到什麼,小小一塊玉戴在脖子上,連什麼時候丟的都不知道。
既如此,丟了也就丟了吧,他們除了惋惜也別無辦法。可沒想到的是時隔多年,這枚玉佩竟再次出現。
陸老的神情很嚴峻,看得出來他也很重視這枚玉佩。他看向陸為修:「查到是誰當的了嗎?」
「查到了,住在貧民窟的一個中年女人。」陸為修把查到的資料遞給他們,「你們看看。」
一個普通至極的女人,為了給丈夫治腿,從安鎮剛來沂市。她手裡怎麼會有這枚玉佩?
陸老:「她來過沂市嗎?」
陸星旖和陸星媛是在沂市最好的醫院出生的,玉佩也是在那個醫院丟的。
「來過。旖旖媛媛出生前三年就來這邊務工,期間生下了一個女兒,生完孩子才回去安鎮的。巧的是,他們女兒跟旖旖媛媛的生日是同一天,而且也是在那個醫院生的,我估摸著應該是他們生完孩子後不知道怎麼看到了媛媛戴著的玉佩,然後就給偷了。」陸為修說出自己的推理。
僅僅五六個小時的時間,玉佩能到手裡,還能查清當玉佩的人的底細,這就是陸家的底蘊和勢力。
陸老臉色一肅,偷東西還偷到陸家頭上來了?
但時隔十七年,這個沒頭沒尾的案子終於算是水落石出。
他摩挲著玉佩,又是熟悉又是陌生。想當年,這可是他一刀一刀親自雕琢的,滿心都是對即將出生的孩子的期望和喜愛。當時他還不小心給手割了個口子,流了不少血哩。
陸老道:「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