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好哄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星搖才再次見到了陸星旖。閱讀

  雲十一中和諾德一中分開吃飯,但陸星旖吃過了那邊的,對這邊的伙食又是好奇又是心癢,就拉著郁雅偷偷混進來了。

  兩個人偷偷摸摸地低著頭,許星搖想說,這樣反而成了全場最顯眼。

  看到許星搖,陸星旖眼前一亮:「星搖,太好了,我正找你呢,我想跟你一起吃午餐,可以嗎可以嗎?」

  許星搖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飯友,但是又好像從來不缺飯友。

  她無所謂跟誰一起,陸星旖想要,她就點了頭。反正對她而言不過是身邊的位置有人坐了而已。

  但她無所謂,有人有所謂。

  景延拿了飯下意識地就逡巡許星搖的身影。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她以後卻發現……她不止一個人?

  景大少爺當場就炸了,怎麼回事呢?許星搖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他這才一個轉眼沒看到,她身邊就又有了人!

  他感覺他肺都要氣炸了,拿著飯用力往許星搖對面重重一擱,——傳達著他的怒氣。

  許星搖和陸星旖坐一起,郁雅和許星搖不熟,不好意思,也就坐在了陸星旖對面。

  景延過來時,郁雅沒看到,景延的動靜還就在郁雅旁邊,差點沒把她嚇哭了。她偷偷地、十分隱蔽地瞪了景延一眼。

  許星搖吃飯一直很認真,聽到動靜才抬頭,直直對上少年狹長的丹鳳眼,眼裡仿佛閃動著一個問號。

  就這麼一眼。

  景延蔫兒了。

  乖乖坐下,拿起筷子準備吃飯。只是不忘嘟囔:「說好的跟我一起吃,擱哪兒冒出來倆人。」

  陸星旖氣樂了,「怎麼說話呢?她是你的啊?怎麼就不能跟我們一起了?霸道死你算了!」

  還真不是他的。

  可那又怎樣?

  景大少爺耍嘴皮子就沒輸過,當即撂下筷子道:「先來後到懂不懂啊?小爺我先認識她的,我認識她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

  許星搖夾了一塊豆腐。

  也就…認識了沒幾天…啊。怎麼說得像是從小就認識似的。

  陸星旖都信了,「你們認識幾年啦?」

  景延仰了下頭:「四五天吧。」

  陸星旖:「……呵。」

  這一聲,極帶嘲諷和不屑,順帶還有她輕視和鄙視的眼神。

  景延輕哼一聲,懶得理她,開始吃飯。

  看了一上午鬼畫符的數學題,再不吃點東西補補那哪行啊。

  拿起筷子要吃時,他動作頓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許星搖的錯覺,總感覺他在看她,而且目光不是一般的猛烈。她抬頭想看一下。

  也是這時。

  景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她的一塊排骨塞進嘴裡,然後嘚瑟地笑了一聲。

  許星搖:「……」

  她嘴角一抽。

  陸星旖和郁雅也無語了,這個人是不是故意過來找抽的?

  就在許星搖思考怎麼把他弄死的時候,他終於有了一點求生欲地解釋:「我還沒用過筷子!筷子是乾淨的!」

  要是了解許星搖的人就會知道,這一句,可真是把景延從死亡的邊緣線上給一把扯了回來。

  許星搖聽到這一句後,才收回目光。

  景延看她認認真真地用筷子把雞蛋撥開,白菜撥開,又對著剩下的菜糾結了會,才很不情願地開始吃。

  ——嘖,怎麼這麼挑食啊。

  他拿的飯跟她的不一樣,見她的菜只剩下一個排骨和土豆絲,很好心地把自己的飯遞過去:「吃花菜不?還有宮保雞丁,本少爺很懂禮貌的,禮尚往來嘛。」

  陸星旖:「……」

  懂禮貌?他?景延?

  郁雅跟她對視了一下,亦是一言難盡的眼神。

  沂市世家圈兒,誰不知道景家的這位狂傲不羈,日天日地,恨不得推翻這個世界啊。

  禮貌兩個字,跟他有個屁關係!

  許星搖:「不要。」

  她的理由很簡單,她的筷子用過了,他的筷子也用過了,既然沒有乾淨的筷子,那還是不要了。雖然是他的飯,但是她的潔癖原則是一樣的,並不覺得自己的飯不容「玷污」,他的飯就可以「玷污」。

  景延嘖了聲,「真是浪費我的一腔禮貌。」

  陸星旖:「你可閉嘴吧。」

  她嘀嘀咕咕:「我懷疑你們學校和我們學校訂的是一家的飯,味道都一樣嘛。一樣的,難吃。」

  許星搖沒說話。

  難吃嗎?

  她沒感覺。

  大抵是從小到大也沒吃過什麼好吃的……?

  對許星搖來說,吃飯是很浪費時間的一件事,她三兩下吃完就開始收拾了。收拾好準備走的時候,想起每次都會被景延叫住,這回索性也不要他叫了,直接坐那兒等他,薄唇輕啟:「一分鐘。」

  景延撇嘴。一分鐘就一分鐘。他開始扒飯。

  陸星旖看得目瞪口呆。這麼…聽話?

  而且,怎麼星搖看起來吃完就要走了?不等她嗎?她有點懵懵的,也來不及想,第一反應就是偏頭沖許星搖說:「我也一分鐘!」

  郁雅:「……」

  一分鐘你個頭啊!!

  然後其他人再看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瘋狂扒飯的三個人和一個……悠閒看他們扒飯的人。

  眾人默。

  他們看向許星搖的眸光逐漸複雜。

  景延光顧著扒飯,沒去注意陸星旖。一分鐘後景延吃完了要跟許星搖走的時候,卻發現陸星旖和郁雅也站起來了。

  景延防備地豎起刺:「你們幹嘛?」

  陸星旖很高興地說:「我要跟許星搖一起走,我還想問她題,還想和她一起睡午覺。」

  景延:「嗯,你想屁吃。」

  陸星旖:「……」

  她真的好想把這個傢伙從這裡,用力地,扔出去。

  但景延說的話其實是粗暴版本的許星搖說的話。

  她原本就不可能答應。

  如果不是家裡情況不好,她不會跟別人一張床的。但即使是許離,也是隔著個帘子,那個帘子從掛上去以後就沒動過。

  沒讓他們再耽擱下去,許星搖說:「我要去教室寫作業,等下午上課。你們……回去午休?」

  陸星旖感嘆了下:「你真的好拼。」她猶豫了下,「想回去睡個午覺。好叭……那就不跟你一起了。晚上一起吃晚餐吧好不好?」

  「隨你。」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我來找你!」

  「嗯,可以。」

  景延很不情願地打斷:「許星搖,你怎麼就這麼答應她了?那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你誰。」

  「……」

  行吧。

  他啥也不是。

  景延不回房間了,直接跟著許星搖走,兇狠道:「你別想甩開我。我也去練題。」

  幼稚。

  許星搖輕哼一聲,實在懶得理他,自顧自走了。

  景延就自顧自跟上了。

  今天看她跟陸星旖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親姐妹。嘖,黏什麼黏啊真的是。

  陸星旖也是,以前覺得還挺聰明的,現在一看,聰明個什麼啊,整個就一沒有眼力見的電燈泡。他跟許星搖要好好學習,她看不出來啊?

  一路走過去,都是吃完飯回房間的,只有景延和許星搖逆流而上地要去教室。

  景延摸摸鼻子,壓低帽檐,許星搖卻已經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走過。

  走著走著,兩人並行時,許星搖冒出一句:「你為什麼,老跟著我。」

  聲音很輕,輕到容易讓人以為是幻覺,像是一縷煙飄過。

  景延剛開始沒聽清,還問了聲:「什麼?」

  她沒答。

  他回憶了下剛剛飄忽的聲音,勉強從中找回她說的話。

  為什麼——?

  他自己問自己,可是過了半晌,他也沒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景大少爺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迷茫。

  最初時,是她第一次撞見了他跟黃毛他們打架,他對她有些側視。

  後來,是因為她跟陸星旖長得很像,卻又不是陸星旖,他產生了些好奇。

  再後來,是她撞見他打架的次數多了——當一個人最黑暗的一面被另一個人撞見多了,總會對那個人產生些許依賴感和信任感。他也是如此,被她撞見多了,他感覺在她面前就少了幾層面具,在她面前也更自在一些。

  再再後來,純粹是習慣了。

  黏著黏著,可不就是習慣了。

  景延沒答,靜靜地,不吭聲了。

  許星搖不是喜歡逼迫人的,相反,她在為人處世上很佛。他不答,她也就沒再問了。

  這個世界上值得執著的事情太多,這種小事也要執著的話,未免太累。

  他愛跟,那就跟著吧。

  反正也沒什麼影響。

  她做題的時候,景延還是坐在她旁邊,他自己不做題,只看著她做。見她做著做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突然問:「許星搖,你不累麼?」

  像個,做題機器。

  許星搖愣了愣。

  累…嗎?

  身體所有的器官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齊齊給了個回答。

  累。

  怎麼會不累?

  她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操心學習,操心生活,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操心,父母不僅給予不了一點幫助,還要讓她費盡心力地去千防萬防……她怎麼會不累。

  只是不累不行,她只有學習這一條出路,除此之外,皆是絕路。學習是她唯一的出路,是她可以最輕鬆抵達羅馬的出路。

  她必須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從絕境中出頭。在這條路上,所有的干擾她都必須獨自去一一地克服。

  有時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放空大腦的時候,她也會嘆一聲氣,那聲氣里充滿倦意。

  可那又能如何呢?她除了前進,除了不顧一切地前進,再無旁路了。

  許星搖搖搖頭:「還好。」

  旋即埋頭繼續做題。

  只是筆尖的速度明顯緩了。

  ——景延是第一個問她累不累的人。

  「許星搖,你不累麼?」——她想,這句話她大抵會記住一輩子。

  直到歲月淌去,年華逝去,她還是會記得,她在最狼狽不堪的歲月里拼命掙扎時,曾有一人問過她,你不累麼。

  景延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小時上課。他伸手奪過她的筆,不容置喙道:「你睡會,二十分鐘叫你。」

  許星搖皺眉。

  景延已經不由分說地按了按她的後腦勺:「睡了。」

  行吧。

  許星搖趴下,頭朝另一邊,睡了。

  景延又不滿了,臉幹嘛不朝他這邊?

  他黑著個臉定了個鬧鐘。

  然後也趴下,臉朝著她,一塊兒睡了。

  他早困了,要不是為了維持表面的形象,他早就趴這兒睡了。

  現在把許星搖給凶睡了,他也終於能安心睡一覺了。

  許星搖的午覺時間點掐的很準,今天還比往常多了一分鐘。十一分鐘後,她準時睜開眼。

  許星搖一邊握了握拳,緩緩發麻的手臂,一邊慵懶地轉過頭。

  ——景延的臉驟然闖入眼帘。

  許星搖眨了下眼,才緩解了視覺衝擊。

  她靜了下來。

  靜靜地看著面前景延的臉。

  不得不說,他的臉真的是女媧娘娘精心雕琢出來的臉,皮膚好得吹彈可破,又白又嫩,根本不像個男孩子的臉,關鍵是——

  許星搖湊近去看。

  他的睫毛好長啊。

  睫、睫毛精?

  眼睛長長的,睜開以後就是丹鳳眼,眼波流轉,帶幾分痞氣,勾人得很,如果他脾氣能好點,怕是追求者的情書多到都能把作為前桌的她的位置給淹了。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長相,那應該就是「好看」,如果要用一個會惹毛他的詞來形容他的長相,那就是「漂亮」。

  但他英氣重,不會給人男生女相的感覺。

  正看得起勁,景延忽然睜開眼。

  四目相對,空氣都滯了。

  許星搖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一時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她的手指動了動,食指和拇指搓了下,發現已經不麻了。

  景延還帶著困意,眼睛迷迷濛蒙的,眼尾勾出了點兒慵懶的貴氣,聲音也顯出幾分懶怠,尾音輕揚:「偷看我?」

  被抓了包,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但是只要死不承認,尷尬的就不是她。

  許星搖淡定地狡辯:「我只是剛好轉過頭,誰偷看你了。」

  為

  了增加說服力,她補充:「你又不好看。」

  景延:「……?」

  剛睡醒,他有點懵,兩秒後,他活生生地給氣笑了。

  很好,為了證明她沒有偷看他,她不惜把黑的說成白的——竟然!說他!不好看!!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

  景延怒得拍桌而起,呆毛直立:「你再說一遍?!許星搖,你是不是瞎了?啊?整個沂市都找不出比本小爺帥的人好嗎!」

  整個沂市?

  …大可不必。

  許星搖忍著笑,看著他炸毛,還真有點愧疚。行吧,她承認,為了快速打破尷尬、洗清嫌疑,她是有點…言不由衷了。

  雖不至於沂市第一,但至少也是雲十一中第一的長相了。

  面對他的怒吼和質問,她難得心虛了下,應下他的話:「行行行,你帥,我瞎。」

  景延還等著來個第二波的辯論,卻驟然聽到她這話,一下子就被噎住了。

  突然,他腦子裡靈光一閃——

  不對勁,這很不對勁。

  這哪裡是許星搖做的事了。

  景延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嘴角一勾,根本壓不平了。

  「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在偷看我。」

  許星搖梗著脖子,拒絕承認:「夢該醒了。」

  景延「嘁」了一聲。算了,不跟她計較,反正他心裡清楚真相。

  好在快上課了,教室里陸陸續續來了人。有了其他人的存在,尷尬的氛圍慢慢地也就散了一些。

  但許星搖心性敏感,沒那麼容易把事情擱下,一下午過去還是覺得異常尷尬,是以一放學她就跑了,速度快到景延都沒抓住。

  景延默。

  很好,偷看就偷看,還偷跑!!

  不愧是囂張第一人許星搖了:)

  他氣得整張臉都黑了。

  他的方圓三米內原本有幾個人還在慢悠悠地收拾書包,忽然意識到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看了眼景延後……兩秒左右,所有人無影無蹤。

  景延肯定會去吃飯,為了再躲躲他,許星搖果斷學著陸星旖,從雲十一中的吃飯點溜去了諾德一中的吃飯點找陸星旖。

  她四下逡巡著。

  陸星旖說要去找她吃晚飯,她有點怕兩人互相錯過了。

  正當她四下觀望的時候,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旋即傳來一陣女人輕快的笑聲:「噹噹噹噹!驚不驚喜?爸爸媽媽來看看你哈哈哈哈……」

  許星搖:「……」

  哪來的…瘋子?

  爸爸媽媽?她可沒有爸爸媽媽會來看她,怕是就算她死在這兒了他們也懶得來給她收屍。

  這年頭怎麼還流行街頭認女兒了。

  她都懶得轉身,不耐道:「別亂叫,別亂認。」

  接下來,她就感覺到身後的人僵住了。

  就在她準備抬步離開的時候,那個女人又出聲了,只是聲音不再是輕快的笑聲,而是充滿顫抖的、小心翼翼至極的、極其小聲的一句詢問:「……不是旖旖……嗎?」

  一什麼一。

  許星搖:「不是。」

  那個女人似乎震了一震。

  下一秒,她按住了許星搖的肩膀,「我、我好像認錯人了,你可以轉過來一下嗎?」

  都知道認錯了,還要她轉過去幹什麼。

  許星搖懶得理會,她也不是什麼多有禮貌多有耐心的人,抬腳走了。她想去拿份飯,隨便坐下吃就好了,這麼多人,想找陸星旖好像有點難,找陸星旖的時間都夠她吃完飯了。就當作,是來嘗嘗諾德一中的飯吧。

  也不擔心因為多了個她蹭飯,諾德的學生就不夠吃,因為到最後幾所學校的老師都會看著剩下的飯盒數量勻一勻,要是你不夠了我多了,那我就給你點兒。

  沈明詩想叫住她,去突然失語。拼命地想發出聲音,可是喉嚨里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她趕緊求助陸為修,眼神無助又驚慌。

  陸為修早已上前拉住了那個女孩,心裡震天地跳動著,連手都是顫抖的。

  這麼像……這麼像!

  剛才他們快速掠過,一眼而已,真的以為她是陸星旖!

  現在仔細看看,才發現她的衣服鞋子都是陸星旖沒有的,而且……看上去是很廉價的。再仔細看看,好像,長得也並不是一模一樣,兩個孩子還是有差別的。

  但,無論如何,眼前這個,極有可能就是……

  許星搖快不耐煩了,壓抑著的脾氣快到頂點了,她甩開抓住自己的那隻手,蹙眉呵道:「你到底想幹嘛?」

  可別是什麼人販子在這跟她演戲。

  雖然是在酒店裡,但這世界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陸為修僵在了原地。

  ——她這一甩一呵,也轉過了身,兩人直接面對面,他也…看到了她的正臉。

  像。

  真的像。

  六成的像。

  如果她的表情不是那樣充滿厭惡,那她和陸星旖能有七分的像。

  陸為修怎能不震驚。

  視覺上,給了他極其強烈的一擊,強烈到他險些要往後退一步。

  雖然他已是想像過數次,可是真當這張臉出現在面前,那種震撼仍然是無法言喻的,仍然是動撼心扉的。

  或許是什麼血緣感應,或許是什麼父女感應,反正這一刻,陸為修真的確定了,她就是他的女兒。

  心底里一個聲音在叫囂——這就是!

  明明鑑定結果未出,明明空山大師的話可能是虛言,但陸為修的直覺就是告訴他,這個女孩是他的女兒。

  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科學無法解釋的神奇。

  更何況,她和旖旖長得那麼像……

  陸星旖可是雙胞胎啊,陸星媛跟陸星旖卻連三分的相似度都沒有,遠不如眼前的女孩和陸星旖來的像。

  許星搖看著這個拉住自己的男人發起了呆,不由煩躁。到底做什麼?光明正大的就想把她拐走了?這麼多老師和同學在,他們也肆無忌憚了,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了?

  現在的人販子真的是,膽大包天。

  不過她可沒有時間耗在這裡,趁他不備掙脫開他,一溜煙地就鑽進了人群,利用人群逃脫。

  陸為修一個錯眼,還沒來得及愕然,她就…跑沒了。

  他傻眼。

  人呢?

  沈明詩也懵了,這、這是、跑了?

  不是!怎麼能跑呢?怎麼就跑了呢?

  她快瘋了,情急之下語言功能也恢復了正常,她抓著陸為修的手,哭了出來:「為修——!」

  她看到那個孩子了啊!看到了啊!可是就看到了不到一分鐘,孩子就跑了!

  沈明詩不能接受這樣的劇烈反差,根本無法接受。

  孩子跑了,孩子跑了……那她怎麼辦?她還找得到那孩子嗎!

  一種再也找不到了、這是唯一的一面也是最後一面的恐慌襲上她的心頭,沈明詩整個人都瀕臨崩潰,「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啊……」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看了過來,他們在奇怪,這個看著大方嫻雅的女人怎麼突然激動起來,而且激動得有點瘋魔了。

  陸為修溫聲安撫著妻子,「別激動別激動,我們去找她。……不然我們先找旖旖?旖旖不是說認識她嗎?」

  沈明詩艱難地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四處尋找起陸星旖的身影。

  她像是一條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魚,絕望到無法呼吸。

  好在他們夫妻在一群學生中顯得太惹眼,陸星旖很快就看到了他們並走了過來,一臉高興:「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她並沒有看到剛剛他們和許星搖說話的那一幕,純粹以為爸媽是來看她的。

  沈明詩看到她,差點喜極而泣,剛才所有的陰翳頃刻間一掃而空:「旖旖,媽媽想見見那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女孩子,她……她在嗎?」

  陸星旖剛要去找許星搖呢,她們說好了一起吃飯的,「在呀。媽媽你找她幹嘛?」

  找她幹嘛?

  她現在也不知道……可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就是得找到,因為如果不找到的話……萬一這輩子都找不到了呢?

  「旖旖,別問了,先找到她,好嗎?」陸為修嘴角動了動,有些苦澀。

  陸星旖覺得很奇怪,好像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在破土而出。這時,跟她一塊兒,靜靜站一邊兒的郁雅指了指一個方向:「我看到了,星搖她在那兒。」

  沈明詩幾乎是猛地回頭看過去的。

  一瞬間,就看到了。

  剛才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的人,這下一瞬間就看到了。

  她的眼裡瞬間綻放出了無數道光芒,璀璨得驚人。

  陸星旖順著郁雅指的方向看過去,沒注意到沈明詩的異常,還在解釋著:「她可能是來找我的吧。」

  她有點得意,景延這個狗比,不也是沒能搶的過她?嘁!

  沈明詩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眼裡只有那個小姑娘——那個乖乖地坐在角落裡,一筷子一筷子地往嘴裡放飯菜的小姑娘。

  一根理智的弦在她的腦海里悄然崩斷。

  陸為修緊緊拉著她,在她耳邊低聲道:「結果還沒出來,冷靜一下,詩兒。」

  沈明詩被迫地,被澆了一盆冷水,但並沒有冷卻她太多的熱情。

  她敷衍地,點了下頭。

  一行人朝著許星搖的方向過去了。

  郁雅總覺得奇怪,陸叔叔和沈阿姨,今天也太奇怪了。尤其是在看到沈明詩的難以抑制的衝動時,她的這股奇怪就更明顯了。見他們要過去找許星搖,她下意識地就道了個別:「叔叔阿姨,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啦。」

  陸為修笑道:「好,下回來家裡玩。」

  郁雅揮揮手,快步走了。

  她有預感,可能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但無論如何,他們現在可能需要一個沒有外人打擾的空間。

  而陸星旖這個馬大哈卻並沒有那麼細膩的心思,她還在嘀嘀咕咕:「這傻憨憨來晚了吧?拿了份全素的,這也吃的那麼開心?」

  沈明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許星搖的飯盒。

  真的是全素,花菜,土豆絲,豆腐。

  她突然頓住了。

  陸星旖正牽著她的手,她一停,陸星旖就回頭問:「怎麼啦媽媽?」

  「那什麼,為修,你去在這家酒店辦個入住,再讓他們送份飯過來?」

  陸為修秒懂她的意思。

  可是哪裡來得及,那個孩子都快吃完了,等他辦理好入住回來,孩子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他懂沈明詩的心情,但這事的確沒有足夠的時間實施。

  陸為修按了按沈明詩的肩膀,安撫道:「太費時間了,下次,下次一定。」

  沈明詩剛剛也是一時間的衝動,現在回過神來,意識到了自己說的話有多麼荒謬,她輕咳一聲,在女兒面前挽回尊嚴:「我、那什麼,我開玩笑的。」

  陸星旖:「……」

  他們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許星搖今天還挺開心,拿到了一份三個菜都是自己愛吃的飯盒。吭哧吭哧吃著的時候,視線卻突然蒙上一層暗色。

  她抬頭——

  陸星旖咧著嘴:「星搖,說好一起吃飯嘛,我來啦!剛剛我差點去找你哎!」

  許星搖的好奇不是這個。

  她好奇,這兩個人是誰,一臉激動又是為什麼?她又不是什麼人民幣,看到她還能高興成這樣?

  剛才就那樣反常,現在這樣,很反常了。如果不是他們現在是和陸星旖一起過來,她真的有理由懷疑他們是什麼人販子。

  沈明詩有一肚子的話想傾數倒出,卻在對上這張明麗又冰冷的小臉時,一字難言。

  …這孩子,怎麼那麼瘦啊。臉上都沒有二兩肉,瘦的她心疼。

  「你們,有什麼事?」

  陸星旖介紹道:「這是我爸媽,他們聽說我們長得很像,就想看看你。」

  許星搖剛才盡數往外扎的刺這才堪堪收住。

  原來是認錯人了,「一一」不是「一一」,而是「旖旖」。所以剛才他們那麼反常,所以現在才會過來找她。

  都是誤會。

  許星搖的戾氣漸漸收住,想了想,她頷首問好:「你們好。」

  沈明詩激動得不能自已,坐在了她身邊,關心又心疼地道:「你好你好,孩子,晚上就吃這個嗎?不吃點葷菜可以嗎?」

  許星搖不動聲色地身子往後退,「挺好的,也不是每頓飯都要吃葷菜。我……我還有點事,你們吃吧,我先走了。」

  她收拾著飯盒。

  沈明詩不知如何是好,見她在忙,她竟是一點手也插不上。過了會,她見許星搖手上沾了油漬,忙遞上紙巾。

  許星搖動作停下,看了她一眼,「謝謝,不用。」她從自己的口袋裡拿了張紙巾。

  沈明詩訕訕地收回手。

  許星搖朝陸星旖點了下頭,便背著書包走了。

  回房間吧,刷會題,刷到晚上十一點,就睡了。

  沈明詩見她走,就差站起來跟著她一起走了。被陸為修眼疾手快地攔住後,她整個人都有點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