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該走了,老婆
就他們那別彆扭扭的姿態,拍出來的照片居然看起來還不錯。
紅色的底片前的兩個人的確是郎才女貌的。
簡尤瞥了一眼,將功勞歸咎於要求多多,又扣細節的攝影師大叔。
何冬臨垂著眼看那照片,拍完照之後下半張臉又隱藏在圍巾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
眼睛輕輕的、微不可查地彎了一彎,這一彎,被簡尤捕捉到了,但不過只是稍瞬即逝的一個動作。
快得仿佛是錯覺,簡尤收回目光,沒有再看他,說:「還要去簽名。」
簡尤正要走,被宋文無一把扣住了手。
她回頭,看見宋文無一張嚴肅的臉,他皺著眉,眉眼壓低,不贊同地說:「你確定要嫁給一個不愛你的人?」
簡尤氣定神閒地揚了揚臉,毫不在意似的:「不嫁給他,也嫁不到一個我愛的人,無所謂。」
宋文無依舊不贊成:「嫁不到你愛的,那你可以嫁給一個愛你的。」
然而簡尤卻很嚴肅,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證,像是在做一件很莊嚴的事情的表情:「對於我來說,除了我愛的,其它都沒有區別。」
這在昨晚陽台邊上想了一晚,這個觀念想法還不堅定,事實上,就算她沒有發燒被宋文無架著過來。
她都會過來,只不過在見到何冬臨之後,這個想法更堅定了些。
雖然宋文無來到之後反悔了,但是她卻沒有,嫁誰都是嫁,她寧願嫁給一個曾經愛過的人。
而且,從高中到現在,她再沒有喜歡過別人,讓她重新跟另外一個人磨合,那更痛苦。
她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的人,至於何冬臨說的那些,對於她來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錢能解決的問題,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何冬臨就站在前面不遠的位置,背對著他們,顯然無心要聽他們的對話。
他的背影依舊筆挺,和從前一樣,在裡面的那三年沒有壓垮了他身上的冷情氣質。
只是在冷情的氣質之中,又加進了一些接地氣的氣質,整個人顯得有些陌生了。
但簡尤還是邁腿果斷地朝他走去,他察覺到簡尤的動作,回過頭來,表情冷漠地打量她一眼。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依舊是和陌生人同行的距離,兩個人之間沉默得可怕。
「你不後悔?」
何冬臨忽然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悶在圍巾里,有些不清不楚的。
但是口吻卻很清晰,輕飄飄的帶著些懷疑和不相信,還有著一些調笑的意味,就好像在嘲諷她這個決定。
簡尤聳聳肩:「有什麼好後悔的。」
何冬臨挑了挑眉,沒說話,兩個人坐在一個桌子前,身邊都是來簽名的人,他們兩個夾雜在其中。
顯得格格不入。
別人看著手裡的文件,都有商有量地在交流,就只有簡尤一個這樣的拿起來大筆一揮。
落下了她自己的名字,簡尤兩個字清清楚楚,簡簡單單,落得一個灑脫。
何冬臨深深地看她一眼,看著她的簽名,眼底泛出一絲苦澀,最後在旁邊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式兩份,塵埃落定。
兩個人接著一疊證件和結婚證,互相看了一眼,還是沉默。
周圍都是成了新婚夫婦的人,拿著結婚證各種拍照,找朋友一起拍照,熱鬧得幾乎要把民政局的門口掀翻了。
只有簡尤和何冬臨對此一直很沉默,簡尤再看了結婚證上的內容一眼。
忽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一夜之間就結了婚,成了別人的老婆,像是在做夢一樣。
宋文無看見他們出來,邁腿便迎上前,他顯然剛剛在抽菸,在靠近簡尤的時候先在垃圾桶里把煙滅了。
但仍舊止不住一身的煙味,他垂下眼看著簡尤,眼裡有些不易察覺的焦躁:「怎樣?」
簡尤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她覺得有些熱,冬天的太陽曬得她臉發紅,發燒更讓她有些有氣無力的。
「該走了……老婆。」
何冬臨笑了一聲,說。
他的笑容里,對最後兩個字有些陌生的僵硬,也有些不習慣的彆扭。
不知怎麼的,簡尤總覺得有些排斥他用這樣的語調說這兩個字,像是被侮辱了似的。
簡尤沒理他,直接往宋文無的車走去,何冬臨往前一步攔住了簡尤,笑道:「你也該表示表示的。」
「別得寸進尺!」
宋文無插在兩個之間,攔開了何冬臨的靠近,他有些惡狠狠的。
「宋文無,走吧,我要去醫院了。」
簡尤道,連看都沒有看何冬臨多一眼。
簡尤只覺得心情複雜地往宋文無的車上走,卻沒有看見身後何冬臨那更為複雜的眼光正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何冬臨靜靜地看著簡尤的背影,直到宋文無的車消失在路的邊際,他才垂下眼看著手裡的結婚證。
最後只落得一眼的苦澀,他頓了頓,儘量把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所有的表情。
以防被時刻盯著的人注意到他控制不住外露的情緒,他捏緊了結婚證,轉身走向地鐵的方向。
簡尤癱在副駕駛座的位置,閉著眼睛假寐,分明是發燒燒得混混沌沌,但是剛才的一系列舉動卻異常清晰。
她被宋文無帶著去了醫院,然後打了吊針取了藥,折騰了整整半天才回家。
然而簡尤還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何冬臨。
她看著自己門口前站著的兩個人,還有一地的行李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安靜的走廊里只剩下咔咔咔的聲音,在這突兀地響起。
胡蘿蔔慢悠悠地坐在一個背包上,毫無自覺地在嗑瓜子,一瞥見簡尤頓時騰地一下竄起身來:
「嫂子!」
簡尤邁出去的腳猛地一頓,心情複雜地看了胡蘿蔔一眼。
何冬臨依舊站著,聽到聲音這才回頭,對著簡尤露出一個笑來:「回來了?
我們等你很久了。」
「你們什麼意思?」
送簡尤回來的宋文無冷著聲音問。
何冬臨懶洋洋地看著他們,表情隨意得很:「沒什麼意思,結婚了總不可能還分居吧,倒是你是什麼意思?」
宋文無愕然地一頓,一時沒反應過來何冬臨在說什麼,思維拐不過彎來。
「什麼……」他皺眉。
「簡尤已經是我的妻子,你作為男性朋友,難道不應該避一下嫌?」
何冬臨冷清的臉龐上浮現一種笑。
一種冷漠,寡淡至極的笑容,以至於完全看不出來是笑,而只是一種客套的面部表情。
宋文無咬了牙,臉上的表情頓時不好看了。
「他陪我去醫院。」
簡尤淡然地解釋了一句,然後往前掏出鑰匙來把屋子的門打開。
「簡——」宋文無想制止,但是卻被何冬臨掃了一眼,頓時剩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怎麼就用了那個所謂的人情,坑了簡尤一把,給她招來了何冬臨這個不要臉的傢伙!
「我已經沒什麼事了,謝謝你今天陪著我,你也回去休息吧。」
簡尤淡淡地說。
若是平時她沒生病,她估計會讓宋文無留下來吃頓飯,但是今天情況有些亂,到底是不適合留人。
於是也不客套了,直接送客。
宋文無倒也很理解,只是走的時候表情並不好看,黑著一張臉地走了。
簡尤強壓著不舒服,給何冬臨和胡蘿蔔做安排:「你睡這個,客房,這裡是我的房間,旁邊是我朋友的房間,沒事不要隨便進。」
她指了一個客房給胡蘿蔔,淡淡地說完,一抬眼便撞入何冬臨意味深長的目光之中。
她挪開眼,打開自己的房門:「行李你自己搬進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我以為你沒打算跟我住一起。」
何冬臨清淡地丟下一句話,把東西都拿進了簡尤的房間。
他的舉動的神情偶爾流露出來的一瞬間,都讓簡尤想起四年前的時時刻刻。
但她靠在門框上看著他的動作和背影,一時之間只是覺得這個男人陌生。
是一種神態帶來的陌生,讓她深刻地覺得,這個男人跟以前不一樣。
簡尤沉默了一會,最後還是沒回答他的這句話,因為她已經撐不住了。
撐了整個上午,真的是靠意志力在撐,嗜睡還有疲倦一下子在回到家這個舒適的環境裡之後卷席而來。
她連洗澡都顧不得,癱在自己的床上,一縮進去,沾著枕頭便睡著了。
連何冬臨在幹什麼都沒有時間去看看,她太累了,她今天只是一個病人。
她昏睡了很久,久得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房間裡一片寂靜,城市的夜景透過落地窗清晰可見。
城市的光灑了進來,讓她迷迷糊糊地能看清楚周圍。
她恍惚了一下,聽見耳邊傳來客廳電視機的聲音,她第一個反應:王思音回來了?
然而下一秒,門咔地打開,燈隨即亮起,刺了她的眼睛一下。
「醒了?」
簡尤抬眼看過去,看見何冬臨靠在門框邊上淡笑,那笑容很溫暖。
時間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四年前同居的日子。
簡尤只覺得做夢似的,她愣住了看人,茫然得找不到時間感。
「小尤,起來喝粥吧。」
他清澈而溫和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