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現在是,以後也是
颱風狂颳了兩天兩夜,到第三天的早上才慢慢停了下來。
簡尤的發燒完全好了,滿血復活。
只是宋文無卻又燒起來,反反覆覆的醒一會沉睡一會,燒得迷迷糊糊。
颱風多少天,他就燒了多少天。
宋母待不了那麼多天,於是簡尤為了表示感激宋家的接待,自告奮勇多留一天幫忙照看宋文無。
讓宋母可以出去上班。
簡尤便端了粥去敲宋文無房間的門,敲了幾下沒人應,以為他睡了便推門而入。
誰知道一進門看見他渾身上下裹著被子包得像只蟬蛹,臉上掛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口罩。
頭髮耷拉著蓋住額頭,只露了一雙半死不活的眼睛。
看見簡尤進來,卻陡然激動起來,如臨大敵似的嚯地支起了身子,悶聲悶氣地嚷:
「出去!」
說著,兀自咳起來,咳得驚天動地,肺都快咳出來了。
簡尤皺著眉看他:「你咳這麼厲害?」
「咳咳咳,你、你你你出去!」
他揮手趕人,趕蒼蠅似的動作,恨不得簡尤退避三舍,遠離他。
「你媽給你熬的粥。」
簡尤沒搭理他,把粥放在電腦桌上。
「行了,你趕緊出去!」
宋文無聲音悶在口罩里,但還是用手捂著嘴巴一直咳,只拿一雙眼睛瞟著簡尤。
「你趕什麼壞事不讓我看見?」
簡尤眯了眯眼。
宋文無一下子急了眼:「胡說什麼!我……咳咳,知不知道什麼叫隱私!」
剛剛家庭醫生來了一遍,說他是重感冒引起了肺炎,會傳染。
那臭女人的感冒剛剛好,還沒好個徹底,正是抵抗力最差的時候。
他最怕她突然進來,然後也傳染個肺炎什麼的。
到時候又要他照顧,他才懶得干……
簡尤目光頓時奇怪起來,但也不打算追究,把粥放下就行了,她還要去看看正在燒的水開了沒。
但是電腦桌上放著的手機突然震了震,響了一聲。
簡尤下意識地多看一眼,然後告訴他:「你微信有信息。」
然後準備出去。
宋文無聞言有些煩,電腦桌跟他有好幾步之隔,他病得要死要活的根本沒力氣走過去。
又不想讓簡尤接觸他,於是只好喊了一聲:「喂,你幫我看看什麼微信。」
簡尤瞥他一眼,他頓時又縮在被窩裡,把下巴嘴巴捂得嚴嚴實實,像是空氣中有細菌似的。
「密碼多少?」
簡尤這才懶洋洋地拿起他的手機問。
「……」宋文無憋了半天,最後悶在被窩裡說,「算了,我不看了,你出去。」
簡尤:「……」
這傢伙病了之後矯情得一批。
「不看,那我走了。」
簡尤說著要放下手機,然後微信又響了一下,隔了一秒,再響一下。
宋文無煩得頭髮都要豎起來,又怕是李文源有急事找他,只好說:「密碼0789,幫我看看。」
簡尤便打開了他的手機,然而一入目便看見他設置的桌面圖片。
是高中時候的畢業照截圖。
當年的集體畢業照,正巧他就站在簡尤旁邊,兩個人並肩站著的。
他就獨獨截了兩個人的大小,設置成手機桌面了,一打開手機就能看見。
或許簡尤高中和現在變化太大,如果不知道的根本認不出來那個人是她。
只有簡尤一眼就看出來了。
她控制住視線不去抬眼看宋文無,但是卻能感覺到宋文無的目光以發燒似的溫度投過來,燙得嚇人。
簡尤忽視了他的注視,只是若無其事地點開微信,一下子便看見給他發微信人的頭像。
這下終於控制不住了,她以一種複雜至極的目光看向宋文無。
有吃驚有愕然,但更多的是一言難盡和幾分嫌棄:「我給你念。」
這個眼神把宋文無看得發毛,他用盡全力把腦袋從枕頭上抬起,虛虛地看著她,心裡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她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且以儘量正經的聲音朗讀:
「宋少,我的身心已經完全準備好了,錢到人到。」
「人家隨時恭候。」
就兩句,後面附帶著跟了一個表情包,飛吻的表情包。
簡尤繼續說:「備註名字是——那女人。」
她微妙地抬抬眼:「那女人?」
宋文無騰地一下只感覺血液全鼓到臉上了,燙得讓他發瘋,爾後這滾燙遍一路燙下去。
紅了脖子,紅了脊背,一路紅到了腳後跟還有腳趾頭。
若不是包裹得嚴嚴實實,還戴著個口罩,估計在簡尤面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慌忙地開口,急出了幾分生氣的意思,就是俗稱的惱羞成怒:「我、那個……是李文源的事情!」
簡尤意味深長地「噢」了一聲:「好,那我出去了。」
「喂!」
宋文無兇巴巴地喊住人。
「真的是李文源的事情,那女的給李文源捐骨髓!」
他一急起來,也不咳嗽了,也不無力了,只覺得全身血液沸騰。
若說之前簡尤誤會只是她自己以為的,但現在這個微信一念,估計在簡尤心裡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簡尤腳停住,回頭:「李文源有救了?」
「對!」
宋文無見她聽進去了,才沒這麼激動,但是反而一直咳嗽個不停。
「這女人捐骨髓捐得這麼曖昧啊?」
簡尤忍不住問。
她只是好奇,宋文無有自己的私生活和感情,她也沒打算多管閒事。
只是那微信實在實在曖昧,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什麼身心準備好了,什麼隨時恭候,最要命的是還有個飛吻的表情包。
簡直像在跟情人聊騷似的。
宋文無:「……」
那該死的女人,他病好了,一定把小艾那女的剁成豬肉餡包餃子!
「那女的毛病多,不用管她!」
宋文無咳得像個肺癆患者似的,聽著都替他難受。
簡尤點點頭,出去了。
宋文無這才鬆了一口氣,耗盡了心力似的癱在床上。
又覺得煩悶起來。
他急忙解釋個啥,像個傻子。
忽地又想到自己手機的桌面設置,眉頭一下子便往下壓了壓。
她沒看見?
要是看見了怎麼沒有反應?
原本覺得彆扭不想讓她看見,但她明明打開了看著他的手機卻無動於衷又讓他覺得更奇怪了。
怎麼會無動於衷?
簡尤在下午的時候離開的,那時候宋母已經下班回來了,她便走了。
宋文無又燒起來睡著了,她便沒有跟他打招呼便自己出門離開。
剛一出門,便看見被颱風摧毀的綠化樹,以及滿地的狼藉,還有不少玻璃碎片,顯然一些人家的窗戶被摧殘得不堪入目了。
颱風過後往往是很好的晴天,正是傍晚,太陽橘紅橘紅的斜插下來。
灑滿了整個大地。
她吸了口氣正打算往小區門口的方向走,剛一動眼睛便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一閃一閃的反射著陽光。
簡尤腳步停住,皺著眉往那閃光的位置走過去。
當撿起混雜在一片髒東西裡面的戒指時,簡尤心情仿佛平靜的湖面里砸進了一顆巨石。
頓時驚濤駭浪起來,久久不得平靜。
她沉默著盯著指尖上捏著的、髒兮兮的戒指,看了好半響才確認。
手上的這枚戒指,就是她和宋文無找了通宵都沒找到的那枚。
好半會,她又從領口把宋文無給她的那枚戒指拎出來,舉在陽光下對照著看。
兩枚樣式簡單的戒指長得很像,可以說是幾乎一模一樣的。
只有一些很細微的差別,比如一下注意不到的小角落的一些微妙出入。
微妙得要不是有對比,都不可能察覺到的。
簡尤捏緊了兩枚戒指,表情嚴肅起來。
她驀地回頭,視線一下子鎖定了二樓的那扇窗戶,那是宋文無臥室里的窗戶。
眼神一路深沉下去,沉到最後幾乎深不見底。
過了好久,心境翻湧了好久,她才收回視線,她用袖子把那枚髒兮兮的戒指擦乾淨,捏緊了放進兜里。
然後把宋文無給她的那枚價值放進剛剛那堆髒東西裡面蹭髒了。
再回到宋家的門前,把它丟在一個有些髒,但又容易發現的角落。
她做完之後看著那枚戒指,低聲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她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然後便回頭向著夕陽邁進,頭也不回的決絕和冷然,走得果決的人從來沒有資格回頭。
以前是,現在也是。
至於以後……也是。
宋文無病得昏昏沉沉,只覺得口渴伸手去摸床頭的水杯,但是卻驀地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的小東西。
他迷糊著舉起來看。
當看見那戒指的樣式時,他忽地清醒了。
戒指乾乾淨淨的。
他跌跌撞撞地翻開被子下床,推門出了臥室,在二樓的樓梯一眼掃盡了客廳。
沒人。
他要下一樓看個清楚明白,便下樓梯,只是腿軟一腳踩到棉花里似的。
一崴著一路摔著滾下樓梯。
宋母聽到動靜連忙出來看:「你咋啦!」
「簡……咳咳,簡尤呢?」
宋文無跌不疼似的自己撐著站起來,問。
「小尤走了呀,下午走的,噢,對了,我在門口掃垃圾的時候找到枚戒指,洗乾淨了放你床頭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尤的。」
「你幫媽媽還給她。」
聞言,緊繃的宋文無鬆了口氣:「撿的?」
「對。」
宋文無捏著戒指無力地靠在樓梯的欄杆。
原來是她丟失的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