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對你來說,是什麼籌碼?

  第145章 我對你來說,是什麼籌碼?

  「麻煩你出去可以嗎?

  我想靜靜。」

  簡尤很冷靜,甚至於冷淡地對文霞說。

  文霞理解簡尤的心情,不敢過多地干涉簡尤這個時候的情緒。

  她起身離開,離開之前回頭多看簡尤一眼,放心不下地補充:「我們都愛你的。」

  然而簡尤聽見這句話卻無動於衷,文霞咬咬牙,嘆口氣還是出去了,順手把門給關上。

  簡尤此時的心情複雜得無法解釋清楚,母親死亡的同時解開了她多年的心結。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更讓人崩潰的所謂真相。

  她昨晚流幹了眼淚,親眼目送自己母親被推進搶救室,最後換來了一張死亡通知書。

  在她足夠崩潰的時候,文霞給她帶來了這個荒謬的故事。

  一時之間龐大的信息量湧入,讓簡尤忙得不可開交,她要分析母親的心態,分析文霞的心態。

  分析簡則的,分析父親的,還有那個她所謂的奶奶的心態。

  以及……何冬臨的心態。

  她覺得累極了,要從以往的生活以及這個故事裡面抽絲剝繭地找蛛絲馬跡來證明他們的心態。

  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太累了。

  累得簡尤覺得腦子轉一轉都刺痛,一萬根針刺進腦袋裡的那種痛,讓人忍不住抱著腦袋低吟。

  「啊!——」

  簡尤捂著腦袋蹲下身子,覺得疼得喘不過氣來。

  父母不愛她,原本是愛的,但是後來已經出現了一個完全可以代替她的替代品——簡則。

  所以她回來之後,他們不愛她了。

  簡老太太和簡則更不必說,前者只愛男人,後者只愛自己。

  何家父母不愛她。

  他們只是因為愧疚,想補償她才千方百計地對她好,如果沒有那件事,他們對待她的態度,就是對待簡則那樣。

  好友的女兒,僅此而已。

  何冬臨不愛她。

  他一直知道這件事,他被父母從小到大灌輸了虧欠於妹妹的思想,被告知如果不是他頑皮推倒了那個貨架,那么妹妹就不會被拐賣。

  從高中開始,他對她的好,跟何家父母一樣,也是補償。

  一切都是補償。

  簡尤覺得很諷刺,覺得心疼難忍,她開始鑽牛角尖,開始覺得原來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利益驅使的。

  根本沒有真正的愛。

  父母對孩子,是繁衍本能,但子女贍養父母不是本能,所以才會這麼多好人被子女拋棄。

  情侶之間,是條件和利益的交換,男的有車有房有錢就是籌碼,女的長得漂亮身材好,家境學識也是籌碼。

  而她的籌碼,是何冬臨覺得虧欠她。

  想到這裡,她覺得無法繼續往下想,她的心被猛獸的爪子硬生生撕開似的,血淋淋地袒露出來。

  她反鎖了休息室的門,等待簡定安他們察覺不對勁的時候,簡尤已經不願意去開門了。

  簡定安瘋狂給她打電話發簡訊,但是簡尤都置之不理。

  僵持了好久,直到外面已經沒有了聲音,簡尤才打開門走出去,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五六個小時。

  從夜晚到凌晨。

  外面已經沒有人,都散得乾乾淨淨了。

  簡家的人也不在,只剩下一個偌大的靈堂,空蕩蕩的,沒有關燈。

  簡尤來到母親的黑白照前,她把照片拿下來,低垂著頭凝視自己的母親。

  眼淚不經意地就掉在照片上。

  還好,起碼她知道,她母親曾經愛過她。

  即便之後把對她的愛轉移到簡則身上,但這個世界上也起碼有人曾經愛過她。

  她抱著照片開始痛苦,最後跪伏在地把照片死死抱著,泣不成聲。

  「簡尤。」

  一道聲音響起,打破了這個屬於簡尤的世界。

  簡尤一瞬間止住了哭聲,她躲躲藏藏地擦乾眼淚,才勉強地回頭。

  門口還開著,但門外很黑,黑得像地獄之門。

  宋文無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說不清楚的複雜。

  有惋惜、有悲痛、有內疚、更有戳穿她哭泣的慌張。

  一個大男人一瞬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走過來蹲在簡尤的面前,他難過地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簡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她忽地發問,聲音又沉又啞,像抽了幾十年煙的老煙嗓:

  「我對於你來說,是什麼籌碼?」

  宋文無愣住,糾結起來的眉頭一下子往下壓:「什麼籌碼?」

  他沒聽懂,也沒明白簡尤的腦迴路。

  「你對我這麼好又喜歡我,是為了什麼?

  總有目的,不是錢也可能是因為其它。」

  簡尤在哭和冷靜之間切換得極快,仿佛情緒一下子就變了,剛剛哭得悲切的人並不是她。

  宋文無不言不語地看著她,好半響才說:「傷心就哭出來,我不會笑話你。」

  簡尤不說話。

  「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靠。」

  宋文無沉了沉氣,伸手想給簡尤一個很單純的擁抱。

  但沒想到簡尤的反應居然這麼激烈,她反手猛地一推,把原本就沒蹲穩的宋文無推倒在地,她赤紅著眼咆哮:

  「別碰我,你們太虛偽了!」

  「簡尤?」

  宋文無愕然地看她。

  「什麼虛偽?」

  他實在是懵了。

  簡尤盯著他看了許久,久得連空氣中都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簡尤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似乎在看清楚宋文無的模樣。

  許久之後,簡尤才收回目光。

  她穩了穩心境,把情緒都壓了壓之後才冷靜靜地看向宋文無,目光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你為什麼知道我在這?」

  她冷漠地問。

  宋文無張了張嘴,沉思了一會,才告訴簡尤他到G城來的過程。

  有些……曲折離奇。

  他原本比簡尤早一步到G城,已經坐火車去鄰市,準備去公安局配合調查的。

  去到鄰市之後先找了個酒店住下來,休息了幾天之後正準備過去,就聽到簡尤的消息。

  是王思音跟李文源閒聊的時候多嘴說了一句簡尤回家了,李文源才有所察覺。

  於是連忙告訴宋文無,宋文無一下子就猜到簡尤的想法,對著手機喊了一句:

  「操,老子大意了!」

  便緊急緊忙地掛了電話,又買了一張返程的火車票,連夜趕回G城。

  找到簡尤家的時候,家裡只有一個老太太。

  「請問這裡是不是姓簡的家人?

  他們在什麼地方?」

  那個老太太很奇怪,一臉陰沉冷漠,他說明來意之後,那個老太太只陰測測地說:

  「靈堂。」

  配合那個陰暗的氣氛,老太太陰森的表情,一瞬間宋文無不知道什麼情況,只是又驚又愕。

  當即皺了眉,語氣也不太客氣了:「簡尤呢?」

  老太太也沒打算搭理他,只是很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原來是那賤丫頭的朋友。」

  宋文無當下黑著臉,若不是老太太是個女的又是老人,估計他就上手了。

  他一拳砸在門上,或許是太過令人猝不及防,愣是把老太太嚇了一跳,險些跳起來。

  她暴怒地喝了一聲:「你幹嘛?」

  或許是宋文無足夠兇惡,最後在老太太嘴裡問出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簡尤很安靜地聽完宋文無講的故事,仿佛在聽路邊說書的先生在講故事一樣,事不關己的故事。

  「那個老太太是誰?」

  宋文無對簡家的家事一無所知,大概猜測老太太是簡家的長輩。

  但是又覺得那個老太太講話未免太刻薄了些,於是有些遲疑。

  「我父親的母親。」

  簡尤冷漠地說,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像是在說路邊的一個陌生人一樣。

  宋文無驚愕,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細心觀察簡尤的表情,暗自心驚,不知道她的心得冷硬到什麼程度,才對這樣的事情無動於衷。

  「你奶奶?」

  他遲疑地問。

  簡尤嚯地一下子站起身,冷漠地把照片放回原來的位置:「她不配做我奶奶。」

  宋文無瞭然,他陪著簡尤,看著她做的所有事情。

  她用紙巾擦乾淨她母親的黑白照片,然後便轉身走出靈堂。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顯山不露水的,讓宋文無猜不透她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

  靈堂的外面有一個小小的花園,此刻沒什麼人。

  但是簡尤還是越過花園看見在路邊停了輛車,是簡定安的車子,估計在等她。

  於是簡尤原本打算穿過花園的腳步硬生生停住。

  現在她不想看見簡家的任何人。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於是她腳步一拐,直接在花園的長凳上坐下來,微微抬著頭看見天邊的稀疏的星星。

  嘴角都是嘲諷。

  「簡尤?」

  宋文無坐在她身邊。

  喊她名字的時候口吻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一個珍品,生怕呼吸重了點都會碎掉。

  似乎是第一次察覺到宋文無的這種小心翼翼,簡尤忍不住多看宋文無一眼。

  她嗤了一聲:「正常點,我還沒死,不需要可憐和憐憫。」

  宋文無皺眉,好半響才挪開眼,不太服氣地說:「誰可憐你?」

  簡尤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只是目光閃了閃,忽然想到了什麼,問:「有煙嗎?」

  宋文無盯著簡尤的側臉,沉默了半響,才答:「有。」

  她便看見他從褲兜里掏出一盒煙,動作熟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