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吵架嗎？
應該不算吧。
因為他們之間既沒有強烈的情緒波動，也沒有過分激烈的言辭碰撞。
不太符合吵架的標準。
余瑤坐在高鐵上，盯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發呆。
她其實是在昨晚睡覺前，才意識到唐雲澤的情緒不太對的。
唐雲澤是一個情緒不太外露的人，即便余瑤在認識他之後，稍微長出了一小段雷達，但也不是時刻都靈敏的。
基本上，最靈敏的幾次，都是唐雲澤故意想讓她知道，幾乎把「哄我」兩個字刻進她腦子裡的時候。
昨晚在她堅決地拒絕了唐雲澤之後，他也沒說什麼，照常等著她洗漱完，一起休息。
直到他在她鎖骨下方，吮了一個很重的痕跡出來，她才隱約意識到他好像不太高興。
但余瑤其實不太清楚他為什麼不高興。
沒有誰會喜歡見家長吧？尤其還是他們這麼尷尬的關係，對方的父母就是陌生的長輩。
何況，唐雲澤還那麼忙，憑白空出一天時間陪她回老家，豈不是麻煩死了。
還是說，他是不滿意她拒絕了他的好意？
唔，應該就是因為這個吧？
他那麼霸道的一個人，以前每次拒絕他，無論事情大小，他都會不高興。
余瑤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又把注意力收了回來，低頭看手機。
手機相冊里，存著唐雲澤發給她的、那天編好的謊話。
余瑤沒多少說謊的經驗，也不確定這些話能不能騙到媽媽。
最壞的結果，是被媽媽打一頓。
——雖然長這麼大，還沒被媽媽打過。
高鐵到站時，防止穿幫，余瑤把圖片刪了，這才匆匆忙忙下車。
然後，像上次一樣，接到了唐雲澤的電話。
如果說上次只是懷疑，這下基本可以確定了，他似乎確實在擔心她的安全，所以才會卡著點給她打電話。
他這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
余瑤這次回來，沒有提前告訴媽媽，這個時間，媽媽還在便利店裡，一般要到10點才會關門回家。
余瑤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便利店的地址。
她和唐雲澤雖然通著電話，但是誰也沒說話。
余瑤因為馬上見到媽媽，心情緊張，沒精力分給唐雲澤。
她總是忍不住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想。
編好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想得越多，反而越慌。
半個小時後，計程車在便利店外停下。
余瑤付錢下車，在外面站了一會兒。
她深呼吸幾次，然後低聲對唐雲澤說：「我到了。」
唐雲澤終於開口：「嗯。」
余瑤準備掛電話了，想了想，又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唐雲澤，我要是被我媽打了怎麼辦？」
唐雲澤：「如果我和你一起回去，你肯定不會被打。」
余瑤：「……」
「算了，沒什麼，我掛了，拜拜。」
余瑤沒給唐雲澤繼續說話的機會，逕自掛了電話，然後鼓起勇氣，推開了玻璃門。
感應系統自動響起了「歡迎光臨」的語音，余媽媽回頭，看到門口的余瑤，頓時又驚又喜：「瑤瑤？你怎麼又回來了？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啊？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余瑤沒有立刻回答。
因為，余媽媽的身邊，還站著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沈征程的媽媽。
她身上的那件上衣，還是余瑤幾個月前買給她的生日禮物。
「瑤瑤，怎麼啦？」沈媽媽愣了一下，看看余媽媽，又看看余瑤，也關切地問了一句。
「沈阿姨也在啊。」
余瑤回神，打了聲招呼後，不自覺地咬緊了下唇：「我過來接我媽。」
「這樣啊，行。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母女兩個聊吧。」
沈媽媽拎著剛買的牛奶，從便利店離開。
出門走了一會兒之後，她越想越不對勁，走到一處僻靜處，把購物袋放在路邊花壇上，掏出手機給沈征程打電話。
沈征程那邊不知道在忙什麼，好一會兒之後才接通：「餵？媽？」
沈媽媽開門見山地問：「余瑤突然回來了，我剛才在你余阿姨的便利店正好碰到她。前兩天中秋她剛回來過，現在又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你知道嗎？」
沈征程又意外又慌張：「余瑤回去了？現在？」
「對，而且看著不太高興。」沈媽媽問，「出什麼事了？她有跟你說起過嗎？」
沈征程本以為，余瑤昨天當著面刪掉他的聯繫方式，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家裡那邊，她總要顧慮一下她媽。
一個帶著女兒的寡婦，想要把日子過好，更要謹言慎行，維護好鄰里關係。
何況，余瑤在言論上受過傷，在這方面會更在意才是。
以她瞻前顧後的性格，無論是為了維護余媽媽，還是顧念兩家這麼多年的感情，肯定會思前想後計劃周到後再和余媽媽說這件事吧？
怎麼會這麼快？
為了以防萬一，沈征程不得不給沈媽媽打預防針：「我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什麼？！」沈媽媽的嗓音陡然提高，隨即，意識到是在街上，又不得不忍了下去。
「征程！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沈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她的作用是幫助你往高處走，即便不能保證一直讓她對你一心一意死心塌地，起碼不能讓她討厭你，你要的是踏腳石不是絆腳石！你怎麼這麼糊塗？」
沈征程正處於焦頭爛額之中，沒有反駁，悶頭聽訓。
沈媽媽嘆了口氣：「你正年輕，血氣方剛，還天天面對著余瑤這樣的漂亮姑娘，有點想法很正常。但我不是告誡過你嗎？輕重緩急分清楚。她是怎麼發現的？你被她抓到現行了？又是怎麼跟她解釋的？」
「沒有。是其中一個女人懷著孕，主動找上了她。」
「沈征程！」
沈媽媽聽到這話，簡直要被他氣死了：「你瘋了吧？你現在是要孩子的時候嗎？你如果是這段時間胡鬧被她發現，我還能幫你圓一下，孩子都有了你讓我怎麼圓？」
「我被人算計了，那女人想用孩子威脅我，我近段時間太忙，疏忽了。」
沈征程煩躁地道：「我試著和余瑤解釋過了，她不僅不聽，還態度堅決地把我聯繫方式都刪了。我猜測她最近討到了唐雲澤的歡心，所以人飄了，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他沉吟片刻，問沈媽媽：「媽，你能不能想辦法先穩住她。她雖然因為一點小事和我斷了關係，但我估計她一方面是衝動，一方面也是順勢而為，想趁機討好唐雲澤。你這些年對她很好，她應該會念點舊情的。」
沈媽媽皺眉，壓低了聲音問：「你是擔心她因愛生恨，吹枕邊風，讓那位對付你嗎？」
「有這方面的顧慮。但是另一方面，以那位的家世，不可能娶她的，玩玩而已。我們穩住這段關係，等那位膩了不要她了，與其隨便便宜了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男人，不如我幫她找下家。她跟過那位，又長得這麼漂亮，肯定不缺接盤俠。」
沈媽媽不太贊成：「征程，你會不會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你現在已經翻了一次車了，反正投資已經入帳，公司情況好轉，只要她沒有對付你的想法，她想斷就趁機斷了好了。」
「媽。」沈征程打斷她，「要是我們斷得太乾脆，她後面反悔怎麼辦？前面已經鋪墊了那麼多年了，剛吃了一點甜頭就放棄你不覺得可惜嗎？即便不提以後，在她從那位身邊離開前，我們也得留著這段關係以防萬一。」
沈媽媽想了想，暫時妥協：「我明天去見見她，看看情況再說。那孩子太懂事了，不一定會跟她媽媽說實話。」
「我知道。我推測她只會跟她媽提我在外面有女人的事情。」
「她跟那位的關係見不了光，何況也沒證據證明她是為了我才去找那位的。換句話說，她的行為也可以解釋成，是她貪慕虛榮，給自己找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