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律臉色陰沉,「大嫂,你也看我笑話?」
夏潯抽完最後一口女士煙,將菸蒂掐滅,拿了瓶四十度的龍舌蘭過來,笑起來:「早說是情傷,我拿什麼干紅給你喝?簡直糟蹋了我的好酒。」
人在難過的時候,舌尖味覺沒什麼敏感度,嘴裡發苦,根本品不出干紅的風味。
她拿了兩隻水晶杯,加了兩塊冰,倒滿龍舌蘭。
其中一杯推到陸之律面前。
夏潯看著那金燦燦的酒液,幽幽開口說:「喝冷酒就像是失戀,最開始沒覺得難以下咽,可喝著喝著,隨著時間推移,後勁漸漸上來,你覺得不在意的,無所謂的,像是穿過時光的利刃,全部射在你胸膛上,等後知後覺感覺到痛意的時候,已經快痛麻了。」
陸之律端著那杯子,仰頭一下喝了大半杯下去。
酒液是冰的,不辣嘴,也不嗆嗓子,跟喝冰飲料一樣。
「大嫂,你跟我大哥是真愛,我大哥死了,你往後餘生可能都在哀悼他、惦記他。可我和南初,畢竟是不一樣的,我沒法去原諒一個在我頭上戴綠帽的女人。」
「既然不能原諒,那就向前看,把這號人徹底忘了,你又在不爽什麼?」
陸之律攥著那冰杯,指節用力發白,眼底現出一抹寒意和戾氣來:「她有種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弄死她。」
「你恨她?」
陸之律咬牙冷笑,「我不該厭恨她嗎?」
在被他捉姦在床的那一刻,她甚至都不知悔悟。
他給她選擇。
只要她從蘇經年身前讓開,不管她和蘇經年有沒有發生過關係,他也不至於那麼厭恨。
朝蘇經年開的那一發空槍,就是試探和考驗。
但結果很明顯。
南初擋在了姦夫面前。
夏潯靠在沙發上,晃著酒杯里的龍舌蘭,仰頭沉吟道:「我也厭恨過老爺子,我恨他為什麼要在我跟你大哥快結婚的時候,還要逼你大哥去金三角執行任務。如果你大哥沒死,現在我和你大哥還有瑾言,我們一家三口,會很幸福。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恨了三年,瑾言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像你大哥了,除了工作,我其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瑾言身上。你說,我不該恨老爺子嗎?可我現在不想恨了,太累了,我只想看著瑾言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想起陸之放的死,陸之律到底是愧疚:「大嫂,是我們陸家對不起你。如果當時我願意聽爺爺的,爺爺就不會讓大哥去金三角,是我不好,是我的叛逆和反骨,間接害死了大哥,抱歉。」
如果當初他代替大哥去執行任務,也許他不會死,大哥也不會死。
夏潯苦笑著搖頭,「都是命吶,這就叫命數。之律,聽我一句,你要是恨這個人,被這個人主宰了情緒,那你會陷在裡面,越是掙扎,越是下陷。倒不如一把灰,揚了它,來的乾淨。」
陸之律將口腔里的冰塊狠狠咬碎,「大嫂,我不是你,做不到不計前嫌。揚灰可以,但在那之前,我得把她挫骨揚灰。」
夏潯一臉明了的笑笑,「還說不在乎,都恨成這樣了。不過話說回來,你這種手段和德行,人姑娘敢背叛你?也是個狠角色。」
陸之律冷哼一聲:「倒是我小看她了。」
一瓶龍舌蘭,夏潯喝了一杯。
其餘的,全是陸之律喝的。
他平時酒量不錯,但今晚,酒不醉人人自醉,很快倒在了桌邊。
夏潯嘆息呢喃:「浪子還有受情傷的時候,都是報應啊。」
在感情里,負了太多人,也許本身就是一種孽債,在某個特定時刻,像是迴旋鏢,全部償還報應回來。
人人都以為自己是情場的強者,可以隨時抽身離開。
可是玩弄感情,最終呢,也被感情戲弄。
夏潯拿了條薄毯,正想披在他身上,卻看見他白襯衫上,映出了斑駁血跡。
「……」
好傢夥,傷成這樣,還敢喝這麼多酒?
簡直不要命。
她伸手推他:「之律,醒醒,你背上的傷,得去醫院看看。」
陸之律已經醉死,趴在那兒一動不動。
夏潯正想去打家庭醫生的電話,陸之律手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串陌生號碼。
下面區域顯示來自帝都。
夏潯怕是什麼重要電話,便幫他接了:「餵?找陸之律嗎?他喝醉了,你……」
她話還沒說完。
那頭就一聲不吭的匆匆掛斷了電話。
夏潯納悶,再回撥過去的時候,已經無人接聽。
再看看趴在桌上睡死過去的男人。
夏潯頭疼。
這小叔子,真夠給她添麻煩的。
背上傷成這樣不說,還醉死在她家。
她將薄毯蓋在他身上。
喝醉的男人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聲音沙啞質問:「蘇經年到底哪裡好?」
夏潯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弟弟,好好睡一覺吧。」
……
帝都。
南初握著手機,心跳抑制不住的發抖,下沉。
她剛才打電話給陸之律,是想問他,什麼時候去領離婚證。
可電話那邊,那道年輕好聽的女聲,卻像是巴掌一樣狠狠甩在她臉上。
也是,本來就要離婚了,現在也不用裝了,可以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喝酒玩女人。
她難過什麼,又接受不了什麼?
陸之律本來就如此,一向就如此,不是嗎?
可她渾身不自覺的發寒。
過了好久,她才重新拿起手機,給對面發了條簡訊——
「離婚協議我簽完了,你不欠我,那一千萬的賠償我不需要。什麼時候把離婚證領了?」
可這條信息,就像是石沉大海。
遲遲得不到回應。
……
在離開帝都之前,南初將駱偉和羅楚那條新聞,重新更正了報導。
因為熱度很大,糾正了錯誤,也公開進行了道歉,反應良好。
雜誌社總編是個兩面三刀的領導,看南初表現不錯,便提議:「你不是一直想去新聞部,你這次做的不錯,我給你調過去,那邊比較累,不過暫時沒法給你漲薪,要三個月之後看看你的業務能力和綜合表現再談。」
「總編,我在這裡工作五年了,謝謝你這五年的照顧。不過我因為個人原因,決定辭職了,謝謝你這幾年的栽培,辭職信我已經發你郵箱了,你可以查收一下。」
說完這些,南初摘掉了脖子上的工牌,抱著整理好的紙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雜誌社。
她要去舟市了。
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
法國,巴黎。
陸之律背上傷口沒長好便出了院來出差,連軸轉的高壓工作,加上酒精刺激,那傷口很快發炎潰爛。
開會的時候,直接起了高燒,被人送去了私立醫院裡。
薄寒時打電話過來「慶祝」他離婚恢復單身的時候,陸之律躺在病床上正奄奄一息。
他燒得稀里糊塗,聽著那邊兄弟的恭喜,人都躺不住了。
薄寒時還煞有介事的諮詢他:「對了,你說我在哪裡辦婚禮比較好?草坪?教堂?沙灘?不行,予予有深海恐懼症,不能去沙灘。你有什麼好點子嗎?」
陸之律咬著後槽牙。
「臥槽尼瑪!薄寒時你還是個人嗎?我都病成這樣了,還要給我塞你跟喬予的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