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一路奔跑不歇，心臟在胸腔里劇烈狂跳，舒張的血管讓她每一聲呼吸都有血腥味。
六樓，七樓，終於還剩三個台階的時候，唐音突然一跤絆倒！
「唐音！」
林主管緊跟在她身後，這樣高速爬樓梯的運動量對於一個沒有運動習慣的辦公室白領來說，是有些吃力的。
他也已經筋疲力盡了，掙扎著撲到唐音身邊，將她扶起來。
「你怎麼樣？傷到沒有？」
唐音的膝蓋正好磕在最後一節台階上，先是一陣麻，接著是鑽心的疼。
可是她顧不了那麼多，拖著傷腿扶著牆，幾乎是一跳一跳地往辦公室跑去。
還有四十秒，三十秒，二十秒，十秒——
工位上的電話鈴響了！
一點三十分整，電話準時響起！
……
陸池杉點的菜都上齊了，精緻的擺盤裡，一群高端魚蝦貝蟹死不瞑目地盯著他。
他沒動筷子，專注聽著電話里的忙音。
一聲，兩聲——嘟！
「你好，陸氏集團工號9257為您服務，您請——咳咳，咳咳咳，抱歉，您請講。」
一串熟悉的聲線，夾雜著呼吸急促的咳嗆聲。
那一刻，陸池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失落不已。
唐音戴著耳返，單手壓著胸骨的位置，似乎想要把咳嗽壓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面沒有任何人的回應。
但她感覺得出來，那熟悉的呼吸頻率。
「您好，請講？請問聽得見麼？」
電話那端依然沉默。
唐音掐著時間秒數，根據規定，四十秒後沒有回應，方可掛斷電話，這是前段客服的工作流程。
「抱歉，如果您沒有其他需求，我這邊先為其他客人服務了。感謝來電，祝您生活愉快。」
唐音才掛斷電話，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衝出來，嗆得她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緩緩再喝水。」
林主管始終守在她身邊，將一瓶常溫的礦泉水遞給她。
唐音接過礦泉水瓶，又咳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
可惜兩隻手顫抖不已，連礦泉水瓶都擰不開了。
林主管幫她打開，她說了句謝謝，咕咚咕咚灌進去兩大口，總算平復下來。
「抱歉，林主管。」唐音滿臉通紅，氣息依舊急促，「其實你不用跟我上來，你可以等電梯的。」
林主管慚愧笑道：「沒事，我也確實缺乏鍛鍊了。」
他跑得甚至沒有唐音快。主要還是得益於唐音之前練過空手道，而且這些年也沒有鬆懈過。
「哦對了。」林主管突然想起了什麼，往椅子下面看了一眼，「你的腿——」
唐音穿著一條米色的西裝長褲，這會兒靠近膝蓋的位置已經洇透了一圈血跡。
林主管倒吸一口氣：「摔得不輕吧？快去醫務室看看。」
唐音剛想說一句沒事，工位上的電話又響了。
她擺擺手，扶住耳返，對林主管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立刻投入工作狀態。
「你好，陸氏集團工號9257為您服務，請問您有哪方面的業務合作需求？好的稍等，我幫您轉接業務負責人。」
林主管在唐音身後站了一會兒，隨後默默離開。
等唐音處理完這一連串的客服電話，回頭看到手邊擺著一瓶碘酒，一袋棉簽。
她知道是林主管走了以後又悄悄送過來的，於是遠遠望了一眼主管辦公室，微信上打了兩個字【謝謝】。
這會話務中心第一輪分流崗結束，她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可以休息下。
於是唐音挪開椅子，把受傷的腿抬起來，捲起褲腳，看到磕破的膝蓋摔得有皮沒毛的。
雖然不算輕，但也只是點皮外傷，不嚴重。
比起那年在機場摔得，算是小巫見大巫了。
唐音還記得那是自己入職陸氏集團剛半年，陸池杉要拿下一個大單子，自己跟著甲方負責人，橫貫南北東西，飛了小半個月。
最後對方終於鬆口，說自己在江城機場只停留半個小時，如果他們誠意足夠，就把合同送來簽了。
陸池杉早早跟唐音交代，讓她提前一小時打車前往機場，自己留在這邊穩住甲方。
沒想到百密一疏，唐音走到半路突然發現，自己拿的那份合同是還沒有蓋章的。
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時間，趕到機場時，距離對方的轉機航班只有十分鐘了。
唐音下車後飛奔進機場，一路闖過上上下下的扶梯，最後在被一個客人的行李推車絆倒。
額頭當場撞到那輛推車的前段叉台上，血流如注。
可她不敢用手捂，更不敢停下腳步，因為合同如果被弄髒了，就前功盡棄了。
等在安檢口的陸池杉看到她的時候，當場驚呆了。
可她什麼也顧不得了，用袖子墊著文件夾，完好無損地丟進安檢口，還差點被安檢人員當場爆炸物，直接按倒在地！
唐音想，這就是自己跟陸池杉走過來的這一路。
當場是怎麼連滾帶爬撞進這段感情的，如今要走了，她得站直了走。
……
陸池杉全程盯著手機，沒有動過一口菜。
面前的陶萌萌小心翼翼夾著筷子，像一隻小貓不小心得到了一隻擱淺的大鯨魚。
鉗了大半天，食物好像一點都沒少過。
「陸總。」陶萌萌實在忍不住，小聲叫了他。
陸池杉回過神，眉頭一挑：「嗯？」
陶萌萌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陸總你怎麼不吃啊？」
「不是很餓。」
陸池杉按了下服務鈴，叫人進來。
他問服務生，這裡有沒有關東煮。
「不好意思陸先生，我們這菜單上沒有，但如果您有需要，我們後廚也是可以幫您做的。」
服務生拿來一份大堂優惠套餐的菜單，說這上面有日式火鍋，鮮蝦丸，牛筋丸，明太子魚丸，還有海帶和日式豆腐等。
「我們可以用蝦醬湯煮，陸先生您選下菜品吧。」
陸池杉腦子裡塞得滿滿的，根本沒聽那些亂七八糟的。
他點了下頭，讓服務生隨便弄一份。
陶萌萌眼睛一亮：「陸總，您喜歡吃關東煮哇？我們學校附近有一家小店，裡面的關東煮很好吃，下次有空我帶您去——哦，對了，你也是A大畢業的，你知道的吧？」
陸池杉沒有接陶萌萌的話，他想起唐音在那個下雪的冬天，拽著他的手回到母校外面的小吃街頭，捧著一碗熱騰騰的丸子，給他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其實陸池杉並不喜歡，不就是煮了很久的火鍋料麼？有什麼可吃的。
他嘗一口就拒絕了，時隔多年再也不記得那些東西的味道，卻忘不了唐音當時滿足又愉悅的笑。
她還說，以後陸氏集團要是越做越強大，能不能進軍餐飲業？
然後他們也可以開個餐館，宴請客人就不用再那麼費勁訂位置了。
陸池杉沒告訴過唐音，這家日料店其實是他投了錢的。
不過，沒告訴過她的事，也遠不止這些。
「陸總，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陶萌萌的話，打斷了陸池杉出神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