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助理輕擊雙掌,兩聲過後,一前一後下來兩個女人,正是佟娜娜和駱妍。
許桀然這一招,簡直可謂光明正大的挑釁。
陸池杉面色不動,咬緊後槽牙:「叫唐音下來。」
「真沒想到,陸總的口味還是這麼單一?」
佟娜娜譏誚一笑,繞著陸池杉的寬肩半側滑過身子,「唐姐跟我們可不一樣,那是許總親自看上的人。」
「陸總既然這麼在意唐秘書,不如光明正大把她帶到你未婚妻的面前說清楚。拿別人當背鍋的,不覺得很噁心麼?」
駱妍走上來,站到佟娜娜身邊。
陸池杉聽聲偏過頭,眼中先是閃過一瞬疑惑:「你是誰?」
可能是會所里燈光太灰暗,加上駱妍因為臉上受傷的緣故,化了很濃厚的妝。
陸池杉原本就沒有對這個新來的秘書產生過多的關注,一時間竟然都沒認出來。
這一句疑問,幾乎把駱妍那半張還沒痊癒的臉,打得啪啪直響!
「陸池杉!」
就在這時,唐音的聲音從二樓轉角的樓梯處傳來。
許桀然說陸池杉在樓下鬧事的時候,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真一見,唐音只覺得大腦嗡嗡作響。
她不明白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是說他斷了一根手指,不是說他剛剛做完手術麼?
她分明親眼看到那個女人跟著陳韻秀一起進的醫院,所以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許桀然的會所。
唐音的第一反應是,陸池杉是不是知道了他前女友傷害了駱妍的事,所以專門過來解決事情的!
此時他臉色蒼白,雙眸頹然無神,外套像是匆匆套上的,左手藏在衣袖內,燈光之下,晦暗不明。
唐音扶著樓梯匆匆跑下,迎著陸池杉過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唐音冷冰冰的口吻和陌生又疏離的眼神,讓陸池杉原本就已經躁煩極致的心情,又解開了一層即將失控的枷鎖。
「你說我怎麼會在這?」
陸池杉的心跳砰砰加速,都說十指連心疼,這會麻醉的藥勁早就已經過了,他屏息站立,強壓著半側身子難忍的顫抖。
他分明已經警告過唐音無數次了,不要再跟許桀然扯上關係。
甚至已經用他能想到的最直觀的方式,幫她解決了秦牧川這個大麻煩。
可他卻依然還是在這裡找到了唐音的身影——
甚至是跟佟娜娜和那個什麼妍的,因為欺負他妹妹而被郭頌丟出去的女秘書在一起?這算什麼意思?算加入許桀然一手組織的「陸仇者聯盟」麼?
距離咫尺,唐音感受得到陸池杉眼中蔓延擴大的憤怒。
但她真的不能理解事到如今,他的憤怒為什麼依然張揚得有理有據?
「我來跟許總談生意。」唐音不卑不亢地盯著陸池杉的眼睛,「從陸氏集團離職後,我並沒有違反我們之間約定的競業協議。我不曾入職對家公司,只是幫助我哥做點事,牽幾條線?陸總不會是連這也要管吧。」
見陸池杉遲遲沒有回應,唐音用餘光掃了一眼身後站著的佟娜娜和駱妍。
鬆開攥緊的拳身,隨即再鬆開,唐音一連調整了幾次的深呼吸,明了明眼神,提聲道:「或許,你不是來找我的。但我作為一個客觀者,出於對當初公司招聘行為的負責。我真的認為那位林小姐做的實在太過分了。當然,你也可以拿出無條件袒護的態度。那是你的選擇和自由。」
說完,唐音轉身想要上樓,然而她看到許桀然這會已經下來了。
站在平地以上三四節台階的位置,像一隻陰鷲的猛禽一樣,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於是她再次轉身回來,眼神躲閃不及地撞入陸池杉晦暗的眸子裡。
他遲遲未動,只是呼吸愈發沉重幾分。
唐音說的那些話,陸池杉並沒有完全聽得懂,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曾經口口聲聲對他說,不會站在他的背離面,不會與他的競爭對手扯上關係,給他帶來任何不體面的承諾,統統都跟放屁一樣!
「我只給你三十秒的時間,唐音。」
陸池杉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左手的斷指處一脹一脹地跳。
「現在跟我離開這裡,要麼——」
「我不會跟你走的。」唐音甚至沒有耐心聽他給出的第二個選項:「陸池杉,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不是你想怎麼樣,所有的一切就應該跟你想的一樣?」
以前他敢,是因為他一無所有。
從零開始博弈的他,不怕輸也輸得起。
但現在不一樣了——
唐音用力呼出胸腔里的濁氣,極力壓抑著肩膀顫抖的頻率。
「我應該更早一點下決心不在乎你的,陸池杉。」
哪怕再早一點,唐音想。
在那個叫林佩婭的女人出現之前,在她得知他左手可以佩戴戒指的那隻無名指,從始至終都與自己無關之前。
可笑她竟然始終以為,陸池杉只是不會愛,只是單純受家庭因素的影響,無法真正接納婚姻和親密關係。
可笑她把這五年的青春付之一炬,卻始終試圖說服自己不用後悔。
很早以前她就看過這樣的一句雞湯,說想要真正去判斷自己是否處在好的戀愛關係里,要看他有沒有把你變成更好的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深信不疑了,所以唐音一直被這種錯覺束縛了。
她以為陸池杉把她變成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帶她去過不曾到達的頂峰,就算是真正健康的一段關係了。
可是,當她看到林佩婭回來以後才漸漸明白。
原來真正愛一個人呵護一個人到了骨髓,甚至是不忍心把她變成特別強大的模樣的——
因為她所有驕縱又極端的行為,背後都是一筆一筆添上來的專屬和縱容。
唐音轉身很快,本意是怕眼淚掉下來。
事實上多此一舉,在消化與陸池杉相關的情緒上,她已經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不錯,投名狀還算是深刻。」
陸池杉的身影消失在藍國王會所門口,唐音的身後走上了許桀然。
他在她耳邊輕輕擊掌兩聲,沉磁渾然的聲音落在唐音的耳畔。
「唐小姐,我們是繼續談細節,還是去隔壁廳玩點什麼?」
「許總。」唐音搖了搖頭:「我今天不想談工作了,這是我第三次來許總的會所,能不能讓我自己喝一杯。」
什麼都不想,只是單純想喝一杯的那種?
因為身上帶傷的緣故,她已經拒絕了許桀然兩次乾杯的請求。
所以這一刻,她的要求是多麼無奈又多麼諷刺?
許桀然答應了,吩咐周圍人誰也不准去打擾唐小姐,今天由著她的性子,讓她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