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姐她怎麼了?我能為她做些什麼?」唐音深吸一口氣,說起來,她跟陸江荷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交集,也沒什麼交情。所以她幾乎無法在第一時間就給出答應,或者不答應的決定。
「其實也不需要做些什麼。」梁秉唐微微搖頭,那雙睿智的雙眼在一瞬間浮出一抹暗淡的疼惜,「小荷是個很好的姑娘,只是童年時經歷了一些變故。讓她的性格變得十分怯懦敏感。我也是在這段時間的工作中,了解到她很多事情,覺得有點……」
梁秉唐回國尋找自己失散的女兒,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隱瞞唐音。
反而是唐音在得知他已經得了嚴重的惡性腦瘤後,更感慨唏噓其命運。
「梁先生,你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所以對江小姐難免滋生疼愛,對麼?」唐音小心翼翼地問。
「算是吧。」梁秉唐點了點頭,「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心隨所願,所以對小荷過去的經歷,真的很難不共情。雖然我知道,我沒有立場跟你說這樣的話。而且陸總知道的話,肯定也會不太高興。」
這一點,也是唐音心裡有所猶豫的。
她聽說了一點陸江荷的事,好像是說因為家庭門第的懸殊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她爸爸和媽媽是被陸家父母一手拆散的一對亡命鴛鴦。
她媽媽也就是陸池杉的小姑姑,抵抗不住家族的壓力,最終選擇放開了愛人的手,然後獨自生下了女兒小荷。
被嚴重的產後抑鬱症折磨了好多年後,精神狀況一直不太穩定。
最後在小荷六歲那年一個人在浴室里割腕自殺,給可憐的女孩留下了強烈的心理陰影。
雖然陸家高門深院,錦衣玉食,但對於這樣一個無父無母的女孩來說,她缺失的整個童年裡無法被任何其他東西代替的愛。
以至於她的整個青春期都在自卑和敏感中渡過——
成績不好,體重超標,性格懦弱,討好型人格,成了這個女孩身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
如今她已經二十四歲了,一所三流大學畢業後,從來沒有出去工作過。
作為陸家的大小姐,她原本的命運路線無外乎是在爺爺叔叔的作主下,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財閥家公子。
但陸池杉覺得,如果妹妹就以這樣的自身內在條件嫁出去,也只能是個得不到任何疼愛的工具人。
於是他提議讓陸江荷到公司里歷練一翻,也難得他這樣的提議能得到老爺子的支持。
但暗搓搓的條件不是沒有——
打著擔心孫女在公司受欺負的旗號,陸老爺子以隨時關注她進步為藉口,更多的是想從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嘴裡得知一些陸池杉在做的事。
唐音明白梁秉唐的意思,可是她覺得自己不但無能為力,而且還很為難棘手。
因為陸江荷不是別人,她的身份是陸家大小姐,陸池杉的表妹。
她既然已經離開了陸池杉,離開了陸氏集團,必然不該再跟陸池杉的家人走太近的。
「梁先生,請恕我不知該如何自處。陸小姐是陸總的妹妹,這件事雖然沒有在公司里公開,但我想除了幾個特別不長眼力的人之外,大多數人都是心照不宣的。我不太明白,您希望我幫她,是指什麼方面的?」
「你能跟她做朋友麼?」梁秉唐的需求已經具體到了讓唐音哭笑不得的程度,「或者說,唐小姐在公司那麼多年,總有些關係比較不錯的女同事,你能讓她們對小荷友善些麼?哪怕只是中午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讓她不要總是一個人落單在角落裡。」
「這……」唐音表示,這些倒是舉手之勞的小事。
她相信只要自己打個電話,無論是小白還是陶萌萌,都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關照一下這個自卑的小姑娘。
「可是梁先生,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您來公司也有大半個月了,相信很多事您也有所耳聞。我和陸總之間的關係,可能比較特殊,但如今已經全都成為過去時了,您現在委託我來關照接近幫助他的妹妹,是不是真的有點不太合適?」
「確實。」梁秉唐無奈苦笑,「我知道我這麼說可能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但我也是聽到小荷無意中閒聊時說起唐姐是她的榜樣,希望能成為你這樣能力卓絕的職場人。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說完,梁秉唐與唐音告別,轉身往醫院大門裡去,留下唐音一個人,心裡五味雜陳。
那一刻,她同樣也想到了自己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
會不會也在某個角落,像梁秉唐尋找自己的女兒一樣尋找著自己。
卻在不知道命運的眷顧和死神的鐮刀究竟哪一個先來之前——
或許最後只能寄情那點無處安放的疼愛,給到另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
唐音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