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音跟梁言秋急急忙忙趕到孫晴的事務所，拿到那張同意諒解書的時候，心上不免顫絲絲的。
雪白的一張A4紙，秦牧川的名字簽的歪歪扭扭。
邊緣的落款的附近，還有整張紙的背面，沾了許多褐色的血跡。
「晴姐，這是——」
唐音不在現場，孫晴也不在。
但這個場面其實一點都不難被腦補，這分明是有人拿著刀槍斧鑿壓著秦牧川的腦袋逼他簽的字。
「擦！那姓秦的缺胳膊了還是少腿了？」梁言秋也是這個猜測。
孫晴搖了搖頭，解釋說張諒解書是秦牧川的律師給她送過來的。
「具體是什麼情況和因由，我也不是很清楚。」
諒解書上白紙黑字，制式話術，看樣子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晴姐，這種這的會有法律效力麼？」唐音還是覺得不太放心，「秦牧川會不會突然又反悔？」
孫晴想了想，回應道：「如果他能舉證自己簽訂諒解書的行為是被欺騙或者脅迫的，那確實是有些棘手。但不管怎麼說，這東西有了總比沒有好。」
唐音與梁言秋面面而覷：「所以他也沒有提過，到底是誰出面逼他簽下的？」
「並沒有，而且對方律師的態度看起來很誠懇，似乎是真心誠意希望事情能夠翻篇擺平的樣子。」孫晴猜測，對方應該是拿了秦牧川的某些把柄。
「音音，你知道是誰幫忙出的面？」梁言秋轉向唐音，「你哥還有其他朋友麼？背景很硬的那種？」
唐音搖頭，她不清楚，但覺得可能性不大。
一開始她確實有想過能不能從秦牧川背後的黑料著手，但孫晴也幫忙聯繫了很多以前的同學和朋友，收效甚微。
這個秦牧川做事真的不是一般的謹慎，根本不會把重要把柄留在明面上，否則也沒有能力拿下動輒十幾個億的項目到處去「招搖撞騙」。
要知道，他之前但凡有露出過一丁點虛偽的面孔，以唐北御的立場，斷然不可能讓他跟唐音有一丁點交集，更別提介紹她認識相親了。
「那會是誰呢？」梁言秋冥思苦想：「總不會是這個姓秦的突然覺得良心發現了吧？」
就在這時，唐音的手機悶悶響了一下。
一條消息映入屏幕——
【兩天多了，看來唐小姐比我想得還要沉得住氣，是我助理的電話打不通麼？】
唐音心裡驟然一咯噔，呼吸當場遲滯。
是許桀然！
那天從上午沙龍上出來，許桀然給過她一張名片。
說是叫她隨時打電話找他的秘書，安排接下來的項目合作。
但唐音這兩天一直在家養腰傷，不方便出門行動，所以想著等再過兩天的。
「是許桀然。」
唐音開口，四個字一出，心臟幾乎漏跳了一拍。
「你說什麼？」
梁言秋聽到唐音突然叫出聲來，也跟著驚得臉色都白了。
「你說是許桀然？許……許二少？」
盯著手機里的消息發呆，唐音的記憶一秒切回那些令人汗毛刺骨的極端手段上。
她眼前幾乎已經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
許桀然身邊的那些保鏢，像壓著雞崽子一樣把秦牧川壓在地板上，兩隻手被牢牢踩住，然後用鋒利的匕首抵在他的另一隻眼睛上。
要麼簽，要麼瞎。
唐音膽戰心驚地看向孫晴：「晴姐，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事情過後會不會更麻煩？」
「你說什麼？什麼許桀然？」
孫晴眉眼凝重，反問的語氣加重，明顯給了唐音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
「你們在說什麼？該不會是那個豐玉集團的許總許二少？」
唐音和梁言秋相視一下，同時點頭。
「你們怎麼會扯上這個人的？唐音你是瘋了麼？你竟然親自去找這個許總幫忙出面，來解決秦牧川？」
唐音大腦頓時嗡得一聲，全亂了。
她看著許桀然這邊的又一條消息發出來，心也跟著徹底亂了。
【明天晚上八點，老地方。陸總上次送過來的女人，並不合我的胃口。】
「不是，我……我沒有讓他這樣做。」
「你知道這個許桀然是什麼身份背景，做什麼生意的麼！」
孫晴的眼睛微微泛出幾分濕潤的光色，一貫氣場全開的女強人的淡定，在這一刻盡顯無措，「你是想要害死唐北御麼！」
唐音壓根不明白孫晴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還好有梁言秋在背後幫她扶了一下。
「唐音，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唐北御的事我會盡全力幫他打官司。諒解書的事，我們也會盡全力從秦牧川那裡搞得到。但所有的行為和證據必須是合理合法的！」
孫晴激動道唇角微顫，連肩膀的顫抖頻率都比剛才強烈了幾分。
「現在你們這麼搞，秦牧川就算是簽了這份諒解書，回頭分分鐘反訴你們敲詐脅迫，你是覺得唐北御坐三年的牢還不夠麼？」
「孫律師。」梁言秋趕緊上前一步擋在唐音面前，「你這話說的可不太公平了，自從知道北哥出事，音音能做的不能做的，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現在鬧出這麼弄巧成拙的事，你是專業的律師，你得趕緊幫忙想辦法補救或解決才是，責怪音音有什麼用！」
聞言，孫晴眉頭緊皺，臉色漲得通紅：「我早就說過了，既然那個叫歐陽的願意接手秦牧川的項目，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雙方以最能化解矛盾，最友好的方式拿到一份諒解書，是最保險的。」
「主審法官在判斷這些證據真實可靠性的時候，是會結合當時的具體情境的。不是說白紙黑字拿到一張紙，就認定對方諒解和不起訴的意圖是真是自願的！」
唐音聽明白了孫晴的意思，心裡一陣雜陳五味：「晴姐，我不能在明知這個項目有風險，甚至超出我朋友的能力和運籌範圍的情況下，為了救我哥，而眼看著人家去冒險。」
換言之，她不能仗著歐陽卿對自己的「追求」，在明知道陸池杉已經給他做過風險預警的時候，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歐陽卿吃不下這麼大的雷，唐音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你就拿唐北御的前途去賭，賭這個許桀然能幫你解決我們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孫晴厲聲打斷唐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