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唐音多少猜到他想問這個，只是沒料到他連半點鋪墊都沒有。
「沒有。」唐音也不含糊，這種事上，她沒必要故意跟陸池杉搞不拎清。
「沒有？那你不知道他在追你麼？」陸池杉提高聲音，情緒有所波動。
這話聽起來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唐音擰了下眉頭：「我當然知道，我看得出別人不喜歡我，自然也看得出別人喜歡我。但他從未對我說過什麼過格的話。」
「那你的意思？」陸池杉走在唐音前面小半個身位後，停了停腳步。路燈下，他的影子碾過唐音的影子，卻擠不出一個明確的回答。
唐音說，她沒辦法回答。
「歐陽心裡是怎麼想的，我不清楚。如果你不希望他做讓你覺得不舒服的事，應該是找他去聊，而不是來找我。」
唐音說話的時候頻看手機，陸池杉說五分鐘，她掐著點呢。
「今天下午，他發了辭職郵件。」陸池杉說。
這麼多年兄弟，他了解歐陽什麼時候是說笑的，什麼時候是認真的。
「是麼？」聞言，唐音愣了一下，嘴唇隨即抿緊，「所以陸總的意思，是想讓我再幫你招一個首席金融顧問麼？但這個領域我不是很專業，建議跟郭總商量一下比較好。」
陸池杉有點炸肺，但表面上並沒有太大的神情波動。
對唐音，他知道自己再用以前那樣的套路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她現在已經不只是一團棉花，而是一天藏了針的棉花。
踢到了，沾一身不說，還刺痛，還看不到傷口。
「我跟你說正事，唐音。不要陰陽怪氣。」
「我沒有陰陽怪氣，陸總。」唐音不卑不亢道，「歐陽要辭職這件事，應該是他個人與公司之間對沖矛盾衡量之後的決定，我真的無能為力。」
「你所謂的對沖和矛盾，是指什麼？你麼？」陸池杉嗤之以鼻，直接轉身過來面對著唐音。
漆黑的瞳仁里浮冰流動，寒氣洶湧，氣壓低得嚇人。
唐音只覺哭笑不得：「不至於。我想一個人之所以選擇離開另一個人，無非就是攢夠了失望。或許陸總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與人相處的方式，無論親情愛情還是友情，都一樣。」
「你當我是來找你心理諮詢的？」陸池杉冷呵一聲，眼眸里的寒光更沉了幾分。
「那倒沒有。」唐音擺弄著手機，開關閃閃滅滅的。
心理諮詢要收費的，五分鐘也是錢。現在還有一分半鐘了。
唐音想了想，很真誠地表示：「陸總既然這麼晚來找我聊這件事，那我自然是怎麼想的就怎麼說了。」
「那我倒是很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陸池杉眉心微斂，口吻淡漠，「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對他認真了麼？還是說，你想利用他來報復我？」
「陸池杉你什麼意思？」唐音倒吸一口氣，向後退了半步。
「字面意思。」陸池杉目光微睨，「你知道他是我二十年的兄弟。你對他下手這招，是不是有點殺人誅心了？」
手機計時器停擺，唐音轉身而去。
五分鐘時間到，她覺得自己真是多餘浪費樓上那碗已經坨了的面。
「如果你是認真想跟他在一起，我沒什麼立場反對。」
陸池杉提高聲音，衝著唐音的背影喊道。
「你說什麼？」
唐音肩膀僵了一下，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過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陸池杉。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陸池杉的意思是，他不反對自己跟歐陽卿在一起？
唐音用力吞了下咽喉，聲音忍不住顫抖：「你再說一遍？」
陸池杉薄唇緊抿：「你早晚是要找別人的，如果是歐陽，總比外面那些亂七八糟圖謀不軌的混帳東西要讓人來得放心。我說我不反對，但前提是，你必須是認真對待這段感情。我不希望他只是你用來報復我的工具。」
唐音的眼圈忍不住泛起一股淡紅。
她咬了下唇，偏開臉。
路燈打過來一個陰影，看不清是否有淚痕。
但夜風吹起的那一縷秀髮，卻遲遲粘在臉頰上不曾滑落。
陸池杉眉頭收擰了一下，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趁著唐音轉臉沉默的時候，他拿出手機，打開靜音下的一個直播軟體。
那是一個情感諮詢的女博主，陸池杉專門關注下來，翻了兩個多小時的庫存，找了各種攻略。
根據她發上去的教程，說是在這種話題開誠布公的質問下，對方應該會很強勢地表態，自己堅決不會做那種亂兄弟的「禍水」。
以陸池杉以前對唐音的了解，她的脾氣也確實像是能說出那些話的樣子，那麼至少可以讓陸池杉先吃顆定心丸的。
可是現在看來，效果怎麼好像有些偏差？為什麼唐音的表情看起來那麼隱忍又悲傷？
「你放心吧陸池杉，如果我和歐陽真的有緣分可以走在一起，我肯定會很認真地對待這段感情。」
唐音抽了抽鼻音，嘴角勾起一抹輕笑，「現在，我可以上去了麼？」
「唐音——」
陸池杉有點慌了，剛要伸手出去，啪的一聲，他的手機掉在地上，屏幕衝上。
他怕唐音看到端倪，於是一腳直踩在屏幕上。
但唐音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因為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歐陽卿。
「喂，歐陽。」
陸池杉聞聲，腳下秉不住一用力，咔嚓一聲，手機屏幕直接踩裂了。
唐音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背過身去繼續打電話。
歐陽卿：「唐音，明天有安排麼？我找了一個很權威的理療中醫，想帶你去看看。」
「明天可以的。」唐音點頭應聲，「我正好這幾天也在找那種傷後康復的機構。」
歐陽卿沒想到唐音竟然完全沒有推搪，頓時又意外又驚喜：「那好啊，我明天過去接你？」
「嗯，好的，麻煩你了。」
唐音掛斷電話，回頭看到陸池杉那雙眼裡早已迸出像要吃人一樣的光。
她莞爾一笑：「還有事麼陸總？沒事的話，我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