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這幹什麼？生意不談了？」
高大的身影投到唐音面前。陸池杉單手按在牆壁上，身體與兩面牆形成近乎封閉的框架，在昏暗的光影錯落下，組成一座令人心寒的牢籠。
唐音仰著頭，只覺撲面壓迫。於是她冷測測地看了陸池杉一眼，口吻淡淡的：「沒躲。陸總既然想親自跟進，留機會給你們直接談。」
陸池杉輕哼一聲：「項目不錯，人垃圾了點。」
唐音莞爾：「那就不談。」
說著，她擰身準備回去，卻被陸池杉的手臂擋得結結實實。
唐音只覺腰間一陣陣觸痛，忍不住皺緊眉頭：「陸總，還有事麼？」
「我話還沒說完。」陸池杉冷幽幽地看著她。
「陸總，我傷還沒好。」唐音唏了一口氣，靠著牆，雙腿微微打彎。
她今天淡妝加身，人看著精神漂亮，但細看久了，還是能從臉上捕捉到多日傷病後落下的疲憊蒼白。
陸池杉心裡有點難受，主動把胳膊伸過去，想要給唐音倚靠，然而唐音只是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讓我趕緊回去休息就好。」
唐音冷漠的抗拒，讓陸池杉倍覺無趣。
他覺得自己到現在還沒點破她出來趕場式相親這種事，已經算是很給她顏面了。
事情好歹過去一個來月了，沒必要時時刻刻端著一張臉吧。
「既然知道身體還沒好利索，就不用急著出來找男人吧？」
陸池杉饒有興味地湊近了些，將唐音小小的身子直逼牆角。
他始終伸長的那隻胳膊，時時刻刻都在準備借力扶住唐音。
聞言，唐音臉上浮起一陣灼色，但很快流於平靜。
「陸總，我以為這麼久沒見，你也跟我一樣都想清楚了許多事。現在看來，我這些傷都白受了。」唐音口吻依然淡淡，眼神也是，但那種深刻的失望和無奈。將陸池杉最後的耐心和自尊當面吊打了一番。
「你什麼意思？」陸池杉的唇下壓一抹不悅的弧線。
「字面意思，但心甘情願的事，大多時候，一輩子只有這一次。」唐音揚起眼睛，將身體微微靠後，減輕傷痛的負重。雖然此時此刻，她有半個身子的重量是依附在陸池杉這隻手臂上的，但她明顯獨立的人格和精氣神，已經徹底從那個男人的掌控下脫離了出來。
「陸總，如果你堅持認為我是來相親的，我不否認。秦經理確實對我有意思，而且我以前也跟你說過，如果有天我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去接觸別人了，我不在乎大大方方告訴你。所以，你對我新認識的男性朋友的項目，有興趣麼？我可以替他問問麼？」
那一刻，陸池杉撐著臂彎里的唐音。只要一鬆手，她仿佛隨時都能被自己晃倒一樣。
可就是這麼親密的空間，卻分分鐘拉開了彼此最遠的距離。
陸池杉不甘心地冷笑：「我花了五年時間把你一手調教成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唐音，你就這麼沒出息？就非要隨便找個男人結婚？不嫁人能死？七八十萬的年薪你養不活你自己？你可真令我失望！」
唐音不怒也不笑，只是驀地瞪圓眼睛：「你PUA我？」
陸池杉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什麼？」
唐音抿緊嘴唇，站直身體「你剛才說的那段話，就是在PUA我。」
陸池杉眉頭一緊：「我只是在為你可惜，斷了兩根肋骨也沒有讓你學會用雙腳走路。」
「那好，你聽著，陸池杉。」唐音莞爾一笑：「我唐音花了五年時間跟在你身邊，最好的青春年華都交付給你打天下拼事業。我眼看著你從一無所有的小少爺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陸氏當家人。陸池杉，你就這麼沒出息？三十歲的人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的道理都不明白？還像個吃奶的孩子似的，離了我這個秘書你能死？你的提攜之恩，你的知遇之恩，你的救命之恩，我唐音統統都已經還給你了。如今我們明明兩不相欠，我幫你面試，幫你安排業務只是為了對得起你給我一年七八十萬的薪水而已。再糾纏，真就不禮貌了陸池杉。你可真令我失望！」
「你——」
陸池杉差點憋出一口老血。
唐音雙手一攤：「怎麼樣？同樣的話術，擇吧擇吧還給你，你就受不了了？告訴你陸池杉，這就叫PUA。全稱精神控制法則，網上玩梗也叫CPU，KFC，現在可以讓開了！」
陸池杉臉色鐵青，身子卻巋然不動。
唐音捏了捏拳頭：「陸池杉，我的相親對象還在等我。你再不讓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陸池杉冷眼睨著她：「骨頭才好幾天，還想動手？」
唐音搖搖頭：「不好意思，我今天特意打扮的淑女可愛，確實不適合為你這種人動手。」
說完，她咬牙屈下膝蓋，忍著疼直接從陸池杉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這招叫不戰而屈人之兵，當年也是陸池杉手把手教她的。
「站住！」
陸池杉咬緊後槽牙。
唐音不緊不慢回過頭：「陸總，你還想不想讓我早日康復，早點回去幫你收拾完秘書部的爛攤子？再逼我動手，我可真要躺到明年開春了。」
「你先聽聽這個。」
陸池杉走到唐音面前，掏出手機，按下錄音播放鍵——
「陸總，今天這事真的是一場誤會。我跟音音，哦不，唐小姐，我跟她總共也沒見過幾面，我對她完全就是當妹妹一樣的。我怎麼敢打她的主意？」
「其實我心裡明白，她故意約我出來，就是想讓陸總您在乎一下她。她是跟您賭氣呢。」
「這樣吧陸總，您要是信得過我，我保證讓她乖乖回到您身邊。辦法不難，只要今晚我把她帶到酒店去，然後關鍵時候您闖進來，從天而降英雄救美。哈，我不要緊，這個項目咱能談成，我挨兩巴掌那都是小事。承蒙陸總照拂，混口飯吃。」
這是秦牧川的聲音。
剛才唐音藉故離開後，秦牧川跟陸池杉掏心掏肺說的一段話，被陸池杉用手機錄了下來。
此時此刻，這一句一字扎在唐音的臉皮上，令她無地自容到極致。
「下回想做戲，至少找個像模像樣的人。你弄條狗過來，咬著我怎麼辦？」
陸池杉按下手機，走到唐音身後。
抬起手臂，他用臂彎攬過唐音的小腹，手掌托住她精巧的下頜。
嘴唇貼著她的臉頰，陸池杉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