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星市的九月末,比海市要涼快點,適合戶外運動。

  關銳說,要去爬旗山,千萬不能國慶去,不然到時候爬的不是山,還有海——人山人海,所以他們決定在九月最後一個周末去旗山。

  關銳會帶兩三個朋友,葉以雲這邊也帶兩三個室友,她事先和室友說好了,室友卻還是一副「哦~別人要泡你我們過去助興」的模樣。

  說多浪費口水,葉以雲懶得再解釋。

  周六這天,葉以雲穿上運動服運動褲,她臉嫩,扎著馬尾,眼睛又大又圓,皮膚白得在光下會發光,嫩得能掐出水,穿這衣服配球鞋,顯得尤為青蔥。

  室友問她「為什麼不挑更好看的衣服啊?」

  葉以雲「?」爬山不穿運動服,難道穿超短裙嗎?

  另一個室友說「算了,以雲穿運動服也這麼好看,慕了!」

  葉以雲不太自然地捋了捋馬尾末。

  回想起來,只有和傅青竹出去,她才會想保持最好看的樣子,因此,以前還鬧出不少笑話,除此之外,她還真沒太在意自己的外貌,

  想到傅青竹,她心裡有點糾結。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傅青竹,回給傅青竹後,他只是回她一個「好」字,她以為他會追問是誰。

  隔著一個「好」,她只覺得他很冷靜,也很無所謂。

  果然,是她想太多。

  葉以雲呼兩口氣,讓自己腦子清醒清醒,就和室友坐地鐵去旗山。

  她和關銳提前約好在旗山公園門口見面,地鐵到旗山公園站,她下地鐵,公園門口人不多,一眼看到幾個男的在門口說話。

  其中,個子高的,和她前幾天看的照片裡的,是同一個人。

  關銳一手插口袋,一手拿著手機,他也穿著運動服,真人和照片上最大的區別,就是他五官更立體,看起來也更順眼。

  初中的時候,葉以雲看他的臉,只覺得有點凶,現在再看,臉上長開後,稜角不再那麼尖銳,而有種成熟穩重的感覺。

  雖然吧,傅青竹在她心裡才是最好看的。

  恰好這時候,關銳一個電話打過來,葉以雲忙接起來,他問「你現在在……哦,我看到你了。」

  葉以雲對遠處的他彎起眼睛「我也看到你了。」

  直到和關銳並肩走在一起,葉以雲心裡還有點奇妙。

  她居然和初中同學在星市爬山,而且,她當時對這人印象還很差,因為她在經過班裡後排時,他們總是調侃「小班花!」

  如今再聽他笑眯眯地說「小班花」,葉以雲沒有當時那種厭惡感,甚至想起幾年前的時光,有點懷念。

  他用手比葉以雲的身高「小班花長高了。」

  葉以雲噗嗤笑出來「那是,都三年多過去。」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原來,後來她考到海市一中高中部,關銳因為戶口原因,回星市讀高中,現在在星市一所民辦本科大學讀書,離x大不算遠。

  等關銳去買進旗山的票,葉以雲室友湊到她身邊「他全身都是名牌,絕對是個大少爺吧!」

  葉以雲如實說「他家庭條件是挺好的。」

  室友激動地搓搓手,又自作多情地猶豫起來「可是,我還是覺得我們學校的傅青竹更好。」

  葉以雲「……」

  和在高中一樣,傅青竹入學x大時,輕輕鬆鬆成為焦點,和高中不同的是,高中大家還含蓄,大學更開放,傅青竹已經被投票成目前x大的校草,各個角度的照片都有,在學校的表白牆上被掛一個月,摳不下來那種。

  尤其是漢語言文學這種尼姑庵,室友們對傅青竹格外關注。

  在這種情況下,葉以云為了自己在宿舍耳根子清淨,沒說開她和傅青竹的關係。

  大學專業課多,好的專業就是在復刻高三,她忙,傅青竹也忙,就算不說,也不會被發現吧。

  她正想著,室友的話突然卡了卡「臥槽、臥槽!那是不是傅青竹啊?」

  葉以雲「咦」了聲,順著室友的手指看去——不遠處,傅青竹站在樹蔭下,好像也才買完票,他手指卷著票,正低頭垂眼,長睫略略蓋住他的眼睛,眼底細微明亮,好像把溫柔揉碎之中。

  室友連忙拿手機拍「真的是傅青竹!你們誰上去要個微信啊?」

  葉以雲也驚訝,傅青竹怎麼也來旗山,他不是說了「好」嗎?他是來找她的?

  葉以雲不知道。

  在這裡遇到傅青竹,她確實又驚又喜,但是,她發現她不是很想見傅青竹,既然決定抽身,擺脫對傅青竹的依賴,邁出第一步,就不應該再回頭。

  不然明日復明日,什麼時候才能慢慢放下對傅青竹的喜歡呢?

  所以,她往室友身後躲躲。

  只看傅青竹按按手機,把手機放在耳邊,下一秒,葉以雲手機屏幕亮了,微信語音來電——傅青竹。

  葉以雲差點把手機丟出去了。

  室友聽到手機震動,問「誰手機響了啊?」

  葉以雲心一狠,順手按紅色的鍵,掛掉電話。

  掛完電話,跳轉到微信界面,她才發現傅青竹早晨六七點就給她發微信

  「周六我空出來了。」

  「我和你們一起去。」

  不知道他周六本來有什麼事,早上六點就起來,那時候,葉以雲還裹著被子睡覺呢。

  因為葉以雲微信沒更新,沒有給她提示新消息,她不習慣經常刷微信,就錯過這兩條消息,現在一看到,她動搖了。

  傅青竹專門空出這一天,就是要一起爬山,她這樣做,不太好吧……不行,不能動搖,他對她的好,除了讓她更難以自拔,還有什麼用?

  葉以雲,要把持住。

  她穩住心態,側過身打字回復傅青竹「沒關係的,我已經在山頂了。」

  雖然心裡有點愧疚,但她覺得,她這麼做沒錯,她還在輸入法里找顏表情,挑好一會兒,才找到合適的賣萌的顏表情發過去

  。

  突然,葉以雲發現自己上頭有塊陰影,她懵懵的抬眼,傅青竹已經站在她面前,他挑挑眉,看了眼手機,黑黢黢的眼裡似笑非笑

  「在山頂了?」

  葉以雲「……」

  老天,她開始為自己尷尬。

  她咳了咳,眼神飄忽「這,你發現我了你早說啊。」

  傅青竹眼裡笑意真了點,他看向她的室友「你和這幾個朋友一起爬山?」

  葉以雲小聲說「還有幾個朋友……」

  葉以雲的室友都驚傻了,有的還端著手機「葉以雲,你們認識啊?」

  正好這時候,關銳買票回來,他一邊走一邊準備票「剛剛票務系統卡了,售票員弄了挺久……傅青竹?」

  傅青竹也看向他。

  他記憶向來很好,略一思考,頷首「關銳,好久不見。」

  關銳「是挺久不見。」

  傅青竹側身,問葉以雲「你還要和他們幾個一起?」

  葉以雲「……是的吧。」

  有那麼一瞬間,葉以雲感覺自己滿頭大漢,為什麼傅青竹一副她放他鴿子的語氣,她也沒約他呀。

  可是剛剛撒了個小謊,被當場揭穿,她難免氣短。

  室友不依不饒,還拉著她,那些目光好像要穿破她,葉以雲勉強捋順思路,為了不讓尷尬延續,她嘴巴快過腦子

  「咳咳,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哥,傅青竹。」

  傅青竹愣了愣。

  過去,葉以雲雖然一直不想承認,可傅青竹卻確實只把她當妹妹,與其在這裡聽他又一次提「她是我妹」,不如她自己承認。

  反正傅青竹也是這麼覺得的。

  開了這個頭,葉以雲心情鬆快許多,繼續解釋「我和我哥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不是同姓吧,勝過親兄妹。」

  勝過親兄妹。

  傅青竹「……」

  關銳也笑「對啊,我記得初中時,傅青竹一直很維護以雲的,班裡沒人能欺負他妹。」

  葉以雲的室友們紛紛理解,有個性格跳脫的還說「這樣啊,那你早說嘛,偷聽我們當著你的面吹你哥的彩虹屁?」

  葉以雲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看向傅青竹,心裡突然咯噔一聲,因為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她可太清楚了,傅青竹不開心。

  此時,他眉頭有點緊,半抿著薄唇,臉色雖然如常,但捏著票的手指沿著票根摩挲,像隱秘的煩躁。

  葉以雲心想,或許是剛剛她騙傅青竹在山頂,傅青竹覺得不開心吧,但她要怎麼解釋,直說我不想和你一起爬山?

  恐怕傅青竹會更加不開心。

  她是想不再依賴傅青竹,不代表他們要絕交。

  打定主意,開始爬山時,葉以雲落後幾步,跟在傅青竹身邊,她小聲地說「傅青竹,你生氣了啊?」

  傅青竹斜睨她。

  葉以雲說「我怕你覺得我和關銳出來爬山不好,就騙你說我到山頂。」

  她撓撓自己鬢角「你不會怪我吧?」

  傅青竹看著她,眉頭舒展「沒怪你這件事。」

  葉以雲只聽到「沒怪你」,立刻笑了,說「那就好,我先到前面去啊,關銳說上面有個古廟,能拜一拜呢!」

  說著,她「踏踏踏」地連跑兩三級階梯,隨著她的動作,後腦勺的馬尾兒一跳一跳的。

  傅青竹舌尖抵了抵後槽牙。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本來,他在校外吃到一家味道不錯的餐館,想起葉以雲說x大飯堂沒有海市一中的好吃,他想周末晚上帶她過去吃,不巧,她說周末爬山。

  但沒想到,她是和別人一起爬山。

  傅青竹心想,有人帶葉以雲爬山,不是正常的嗎?可是他心裡一直惴惴,以前都是他帶她出去玩的,葉以雲現在要和誰去?

  安全嗎?妥當嗎?

  這個問題讓他頻繁走神。

  他還是不放心,他必須跟在她身邊才對。

  下意識加快手上的事,昨晚熬一個通宵,他把事情全部弄好,發消息給葉以雲,草草睡一覺,又倉促起來。

  然後他在樹蔭下,看到她側身躲在幾個朋友身後,但是因為白,日光灑在她皮膚上,輕易讓人發現她。

  直到這時候,他的心情都沒什麼大問題,是什麼時候開始不開心的呢?

  傅青竹抬眼看葉以雲,她正在和關銳說話,乖巧地點頭,或者關銳說了什麼,她露出驚訝的神色。

  傅青竹扶著欄杆,不明顯的青筋浮現在手背。

  沒一會兒,一行人走到山腳下,葉以雲將手搭在額上,抬頭看那古廟,輕輕「哇」了一聲。

  關銳說「這古廟有一千多年歷史。」

  葉以雲「嗯嗯」兩聲「我在網上查過,是周朝時,周景帝給君後祈福,全朝上下都興建這種類似的寺廟,經歷不少朝代,保存完好的君後廟不多了……」

  關銳側過頭,眼帶笑意「對啊,你做的功課挺多的。」

  葉以雲一手拽著書包袋子,仰頭看他「我還知道這裡有姻緣樹。」

  關銳眸色微動「小班花,要不要去許個願……」

  葉以雲「唔」了聲,正想著怎麼委婉地拒絕,關銳突然這麼提,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其實還是挺尷尬的。

  這時候,傅青竹冷不丁地插話「不好,情侶在姻緣樹下許願才有用,你們沒必要做無用功。」

  關銳自己找台階下「只是玩笑。」

  葉以雲鬆口氣,偷偷朝傅青竹眨眼,提議「我們繼續往上走吧,不然等一下要到中午。」

  說著,她背著書包和室友幾個朝山上走。

  看葉以雲走遠,關銳扯了扯嘴角,臉色不虞。

  傅青竹哪不明白關銳的臭性子,初中時他們是打過架的,才幾年過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不客氣地說「你想做什麼?」

  關銳沒好氣「你初中一直護著小班花,我還能理解,但這都大學,怎麼著,還是護妹魔?」

  傅青竹磨磨犬牙「我愛護她多久,用不著你這個局外人指指點點。」

  說完,傅青竹繼續往山上走。

  關銳突然說「那你可錯了,小班花遲早要談戀愛的。」

  傅青竹邁在樓梯上的步伐頓住。

  他哂笑「她跟誰談,也不會跟你談。」

  關銳不屑「你們是兄妹,你有資格控制人家談戀愛的自由吧。」

  傅青竹緩緩站好,他居高臨下看關銳,在逆光中,眼瞳有一角異常的明亮,好像獸類的眸子,壓迫十足。

  兄妹。

  他冷漠地盯著關銳,心裡也奇怪,這個詞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怎麼那麼欠揍呢。

  關銳不遲鈍,看傅青竹這般,他也收起假笑。

  突然,葉以雲折回,喊他們「你們在幹什麼,快上來呀!」

  傅青竹轉過頭對她說「這不是上來了嗎?」

  等關銳走到樓梯上,傅青竹聲音輕慢「別想打以雲的主意。」

  關銳笑了,那要是葉以雲喜歡他,難不成傅青竹能左右葉以雲的想法?但傅青竹已經攀階梯而上,沒再理會關銳。

  走在樹下,斑駁的陽光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後退,赤金色從他鞋尖、腿上再到他臉上、發上,一塊塊溜過去。

  卻沒在他眼底留下任何色彩。

  要不是關銳的話,或許他沒留意到,以雲遲早有一天,不需要他的照顧。

  會有一個男的,代替他照顧以雲。

  這不是很正常嗎?傅青竹心中自言自語,可是,回想葉以雲明媚的笑意,他心裡聚齊層層烏雲。

  不爽。

  一想到那場景就不爽。

  對他來說,這一天從開始到現在,都是由一個個小不爽套成環,不爽以雲和其他人爬山,不爽以雲裝作沒看到他,還騙他在山頂,不爽以雲和關銳說說笑笑。

  傅青竹深深吸一口氣,壓住鬱悶。

  他這是怎麼了?

  到了半山腰,葉以雲正在拍照,她高興地喚傅青竹「傅青竹!哥!」

  她在給手機調整角度,壓根沒留意傅青竹的臉色,只說「你快來看,你上次拍照的地方是不是這裡?」

  說到上次,也就是高考過後他給她看的那張照片。

  透過手機的屏幕,她看高樓大廈縮小,陽光灑在樓外的玻璃,星市仿佛變成一顆掌上明珠。

  葉以雲往右傾了傾,突然,右腳一空。

  不知道為什麼,到處平平整整的水泥地,在她腳下附近居然空一塊,直通欄杆外下斜坡的草地。

  「小心!」兩聲喊叫同時響起,但葉以雲已經猛地踩下去,腳一崴,傳來一陣刺痛,就連手機也「啪」地一聲甩出去,在地上盤旋幾圈。

  倒霉,她居然踩到水泥地邊緣,一腳踏進斜坡草叢中!

  傅青竹跑過來,把她從草堆里拉起來,葉以雲坐在地上,整個褲管都是草,微微掀起褲管,腳腕已經一片紅腫。

  葉以雲欲哭無淚,看來爬山是爬不成,還得去一趟醫院。

  關銳也在她身邊,半是無奈「怎麼這麼不小心。」

  傅青竹皺眉,說「我背你下山。」

  關銳說「我來吧。」

  葉以雲抬眼看,傅青竹和關銳同時看著她,她腳腕一陣一陣的疼,本來下意識向傅青竹看去,可下一秒,她突然想起,她不該這麼做。

  迄今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但她向傅青竹求助,那她邁出的這一步,好像又沒意義。

  她要學會抽離,擺脫對他的依賴呀。

  於是,葉以雲眨眨眼,她伸出手,白嫩的手心上,紋路淺淺的,關節處有些紅潤。

  她把手伸向關銳,臉頰微紅。對關銳說「謝謝啊。」

  傅青竹「……」

  關銳扶著葉以雲站起來,葉以雲回過頭,對傅青竹說「哥,你繼續爬山吧。」怕他太擔心,還加了一句「沒關係的,我到時候電話聯繫你。」

  傅青竹收回伸出的手。

  他垂下眼睛,幫她拿起手機。

  葉以雲已經轉過頭,在關銳的攙扶中,跛著腳走兩步,關銳說「我背你吧。」

  葉以雲哪好意思,她和關銳其實不熟,這麼麻煩人家,她忙說「不用,我還可以走。」

  關銳沒有堅持,葉以雲和室友打了聲招呼,才走一小段,腳腕的疼痛直接鑽到骨頭裡,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產生一種斷腿的錯覺。

  她汗涔涔的,在半道歇息時,才發現,傅青竹一直不遠不近跟在他們身後。

  他走得比他們慢多了,眼神沒有落在實質的東西上,應當是思考著什麼。

  關銳半蹲下來,說「我看看你的腳。」

  關銳的說話聲,讓傅青竹也回過神。

  葉以雲剛想說不用,傅青竹走到他們這邊,對葉以雲說「我背你下去。」

  這是傅青竹第二次提,葉以雲的「不用」剛到嘴邊,傅青竹已經蹲下,他盯著她「別鬧了,當心腳磨出問題。」

  這下,葉以雲看清他眼裡的怒火。

  她愣了愣,非要選擇傅青竹還是關銳背她,她還是會選擇傅青竹,她和關銳太不熟了,畢竟這段路她走得太疼,出於安全考慮,也不用想那麼多。

  而且,傅青竹好像生氣了。

  她只好和關銳說「謝謝你啊,我哥送我下去。」

  說完這句話,她聽到傅青竹的呼吸一沉,不是那種笑的變化,而是顯而易見地重下去。

  頓時,她頭皮麻了麻,小心翼翼地抿起嘴唇,她知道,傅青竹心情肯定很不好,雖然,她也不是很懂理由。

  難道有照顧人上癮的?

  她甚至奇怪,傅青竹該不會得了什麼「斯德哥爾摩綜合徵」類似的,比如「葉以雲照顧綜合徵」?

  不然為什麼會不開心?

  她在脫離對他的依賴,對兩人來說,都是好事,傅青竹比她聰明多了,怎麼可能想不明白。

  葉以雲無聲嘆氣,尤其現在腳腕突突地疼,她更覺得自己有點慘。

  心裡折磨,身體也折磨。

  到山下,傅青竹叫車,坐到附近最近的區中心醫院,好在葉以雲的腳沒有斷,就是崴到了,只是崴得有點厲害,最近得拄拐杖走路。

  醫生一聽說小姑娘為了拍個照片,把自己整成這樣,有些唏噓「那你也太倒霉了,」順便開個玩笑,「讓你小男友回去熬個骨頭湯喝。」

  葉以雲滿臉發燙「……」

  什么小男友。

  她又覺得她不倒霉了,還好傅青竹現在不在,不然兩個人的尷尬,是成雙成倍的。

  過會兒,傅青竹交完醫藥費回來,葉以雲坐在長凳上,微微傾身「哥,多少錢呀,我回去還給你。」

  傅青竹把醫藥費單子塞到口袋裡「客氣什麼。」

  葉以雲輕輕「哦」了一聲。

  只聽他問「和關銳什麼時候聯繫的?」

  葉以雲說「就……之前剛來星市時,重新聯繫上的,他人其實挺好的。」

  傅青竹對關銳不做評價,他抬手要扶葉以雲,葉以雲連忙抓著拐杖「我可以,我自己來。」

  傅青竹半蹲下來,臉色沉沉的「你可以自己來?」

  葉以雲試著撐著拐杖「可以可以。」

  不到幾秒,她顫顫巍巍差點摔倒,傅青竹連忙扶她,葉以雲還想掙扎,傅青竹語氣重了幾分,喝止她

  「葉以雲!」

  這時候,醫院裡很是嘈雜,傅青竹臉色莫辨,他好像有種能力,把周圍的嘈雜都隔絕開,也叫葉以雲一顆心慢慢提起來。

  她由著傅青竹攙她走出醫院,心裡越想越不對勁,她怕傅青竹做什麼?於是在醫院花圃的長凳上,見周圍往來人不多,她抱著拐杖坐下,感覺一整天下來,傅青竹就沒正常過,她瞪圓眼睛,鼓起勇氣

  「你對我發什麼脾氣?」

  傅青竹深呼吸一口,他不是對葉以雲發脾氣,他是煩躁他自己,便抬起眉梢「我答應叔叔阿姨好好照顧你,可是你受傷了,你不要勉強自己。」

  葉以雲笑出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沒事,山高皇帝遠,只要我們不說,我爸媽就不會知道的。」

  傅青竹「可是……」

  她鄭重地拍拍傅青竹的肩膀「傅青竹,你放心,你不用自責擔心,都是我自己偏要弄的。」

  她笑眼盈盈「你別把我這個包袱背在身上,多累呀。」

  累嗎?傅青竹微微抿起嘴唇「你不是包袱。」

  葉以雲定定地看著他,「我是。」

  「你答應我爸媽好好照顧我,你承了我家的恩情,所以在你心裡,我就是一種責任,就是包袱,難道不是嗎?」

  就連葉以雲也沒想到,她會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

  她能受傅青竹的好,和她本身無關,那是恩情,是責任,就像傅青竹說的那句話,他答應爸爸媽媽會照顧她,但那與她有什麼關係?

  偏偏她越來越喜歡他。

  就連她選擇抽身,傅青竹也無處不在。

  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瞎感動,瞎喜歡。

  她鼻子有點酸澀。

  而在她說完這一串話時,傅青竹頓住,葉以雲已經戳破表面和平,她想了想,或許她剛剛的話是有點傷人,她頭靠在拐杖上,仰視著傅青竹

  「傅青竹,我覺得『哥』這個稱呼其實也挺好的。」

  傅青竹深深皺眉。

  葉以雲說「你之前不是不習慣嗎?以後我多叫叫,你就習慣了。」

  畢竟,最開始聽傅青竹對別人說她是他妹的時候,葉以雲也是不習慣的,一次次的,才開始接受這個說法。

  她說著,為自己的善解人意笑了笑。

  傅青竹抓著拐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他咬咬牙齒。

  直到這一刻,他突然明白,所有的不開心,皆是源於一個字哥。

  葉以雲叫他哥。

  嘖,這個字,真是該死的刺耳。

  他理順思緒,抬手揉揉太陽穴,對葉以雲說「別叫我哥了。」

  葉以雲說「我不,我就叫你哥。」

  傅青竹沒在這個問題停留太久,他折回去上一個問題「我對你好,確實是出於報恩和責任。」

  這下,輪到葉以雲眨了眨眼,她垂眼,睫毛止不住的顫抖。

  「你他媽」這三個字,傅青竹差點脫口而出,他咬了咬舌尖,聲音提高「但你試試對一個人好十幾年,怎麼可能只靠恩情和責任,我能無償發電嗎?」

  葉以雲猛地抬頭,她忍很久了,向來細軟的聲音也繃緊「那還有因為什麼?」

  傅青竹好似被問倒,他張了張嘴。

  葉以雲緊接著說「你是把我當家人、當妹妹,那我叫你一聲哥,沒有不對。」

  他們是好兄妹,她總會習慣的。

  抽身很難,但她正在做到。

  她低低頭,靠拐杖的丫形擋住自己神色「哥,你對我真的很好。」

  「哥,我會記住你這份好的。」

  「哥,謝謝你。」

  傅青竹心裡那把無名火,倏地燒起來了。

  等回到學校,傅青竹還有點不寧的感覺,室友問他是不是因為昨晚熬夜,他勉強笑了笑「或許吧。」

  他現在滿耳朵都是「哥」。

  「哥」來「哥」去的,他都有點恍惚了。

  他是葉以雲的哥哥,他一直這麼覺得,可直到今天,有什麼被破開,像一顆嚴密的雞蛋,被敲開一道明顯的裂縫。

  順著這個裂縫,裹在雞蛋殼裡的真相,半泄露,又半隱匿。

  傅青竹就是卡在這裡。

  他不笨,從小到大,成績穩拿第一,各種比賽獎狀拿到沒有感覺,直到後來要分心做很多兼職,他在學習上都不曾落伍。

  可以說,智商上,他絕對沒問題。

  他可以熟練掌握數理化,將每一道公式運用到極致,可以推演出掙錢的辦法,在股票市場闖出一片天地,可以敏銳洞察市場風向,站在風口看錢滾錢。

  可是他不明白,不明白雞蛋殼裡卡著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就差這臨門一腳。

  他這一刻,對活了這麼多年的自己,產生了深深的困惑。

  如果還有什麼事想不明白,那就是與以雲有關。

  傅青竹看著他和葉以雲聊天的界面,久久沒有回神,他皺著眉頭,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不知不覺間,疲憊侵襲,碾壓他的神智,把他拖向水面的深渦。

  有些事,醒著時或許難以考慮清楚,但睡覺的時候,反而會引發潛意識的思考。

  問題又回到他和關銳的對話上,他其實,並不會照顧葉以雲一輩子,因為會有另一個男的,代替他照顧以雲。

  就像關銳,約她爬山,讓她放棄選擇他自己。

  然後,這個男的會獨自占有她的笑容、喜悅,替她分擔哀愁、憂傷,在未來漫長的時光里,他們兩人牽著手,朝前走,他會一直陪伴著她,直到生老病死。

  如果真的有這個男的話……

  他首先會打爆這個男的狗頭!

  驟然,傅青竹猛地睜眼,他將長腿架在床欄杆上,翻身拿起手機,手機屏幕亮起來,或許是他睡著前手指不小心點到屏幕上別的地方,此時,界面留在葉以雲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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