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嗎?」
然而等羅生再看,卻發現那一雙明亮而冷靜的眼睛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雙普通而充滿迷茫的眼。
羅生撥開眾人,衝到了最後一人面前。
小兵被嚇了一跳。
「剛才是你站在這裡嗎?」羅生喝問。
「是、是啊。」
小兵不解,「大人,我一直都站在這裡的。」
羅生看向了四周,卻陡然反駁,「不,不對,剛才不是你,是個姑娘在這!」
聲音一出,四周都是一驚。
「姑娘?」
「大人,北大營怎麼會有姑娘,便是妖族也都關在地下,底下還有封印,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您是不是……」
「看花眼了。」
一雙雙眼睛都在看著羅生,羅生心底也生了一絲動搖,可很快就堅決地道:「不,我絕對不會看錯。」
「是她!」
「她來了!」
羅生急匆匆地撥開眾人,想要把那個少女給找出來,可四周空曠,除了小雪,就什麼都沒有了。
羅生還是不願意相信,「她一定在的。」
他想要讓大家一塊去尋找,可轉頭一看,發現隊伍離他有十多步遠,沒有人靠近他。
那一雙雙充滿了不解與困惑的眼睛,藏在後頭,還有絲絲的懼怕。
從這一雙雙眼睛裡,羅生看到了大家對他的不理解,還有一種懷疑。
懷疑他是不是瘋子。
羅生突然一下子就僵住了,寒意卷向了四肢百骸,他茫然地看向了火塔。
冰冷的火塔,上方是燃燒的火焰,下方塔身像是一座鏡面,映出了他現在的模樣。
確實像是一個瘋子。
羅生捂臉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有小兵擔憂地問:「大人……要不要去請祝大人過來。」
「不必!」
羅生斷然拒絕,冷聲道:「祝戎大人來此地,是有要事,不必因我去尋他,你們去巡邏吧,我在這附近走走。」
「可要留下兩個人陪大人。」小兵忙問。
「不用了。」
羅生把人都遣散走,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坐在火塔邊,捂臉低笑,可眼角總有眼淚。
「若是再這樣鬧下去,只怕連祝家都待不下去了……那我還能去哪裡呢。」
羅生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完了。
今晚發生的事,必然會傳到祝戎大人耳中,而等待他的只有離開一條路,可他這麼些年幫祝家做了那麼多事,殺了那麼多人。
一旦離開祝家,沒了祝家的庇護,仇敵上門,那麼也只有死路一條。
羅生茫然了。
「要麼地獄,要麼人間,其實都挺好選的。」淡淡的聲音響在身側。
羅生喃喃,「是啊。」
人間,地獄。
就剩下這兩個選擇了。
只是,這聲音哪來的。
羅生身子僵了剎那,他艱難地扭轉過脖子,看向了身邊倚著火塔的少女。
少女還衝他笑了笑,「你找我啊。」
羅生猛然站了起來,可另一邊又一個人坐了過來,少年語重心長地道:「我瞧著你在這裡也不是很好混,怎麼不跟著我們棄暗投明呢。」
「說不準比你在祝家好太多了。」
羅生瞳孔縮緊,就瞧著這穿著夜行衣的少年,如鬼魅一般貼近自己,可他居然沒有絲毫察覺。
也是玄宗!
於鮑鮑努了努士兵們離開的方向,「我剛才偷聽了一會,他們都在說你壞話呢。」
羅生臉色難看,「我不會背叛祝家!」
「哦,那你只能去死了。」
淡淡的聲音響在頭頂,羅生看著把玩著彎刀的少女,還有貼著自己,開始收斂笑容的少年。
而不知何時,這一座營地安靜得像是沒人存在了。
少女的彎刀上有血,她拿雪堆擦了擦,便嶄新乾淨了,可這種神器是滴血不沾的,即便殺了人,也不會有血掛在上面。
如果有,那說明……殺得太多。
舊的血還沒流下來,就有新的鮮血掛上去,而在這寒風凌冽之中,血跡幹得太快,就會有一點點的遺留。
眼下,她便是邊看著羅生,邊把破雲彎刀插在雪堆里蹭了蹭,就這麼蹭乾淨了。
又向自己走了過來。
「是想要動靜大點的呢,還是悄無聲息的。」蘇七問,「選快點,我們還有事。」
於鮑鮑也淡定地道:「老傢伙,該高興,平常人可沒這個優待,這也就看在你是老熟人的份上。」
羅生想動,可渾身已然動彈不得。
那絲絲縷縷的草絲從皮膚上冒了出來,羅生夢回當年北境,也知道蘇七已經動了什麼手腳。
「我……」
在彎刀砍下來的時候,羅生喊道:「投降,我選投降!」
蘇七彎刀卡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剩半寸,刀氣已經破開了他的防禦,感覺到有血流了下來。
而也真的有血。
還是腹部。
羅生艱難地迴轉過頭,就見於鮑鮑的軟劍捅了一半進去,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生氣,「誰叫你喊得太慢。」
羅生艱難地要開口。
於鮑鮑把劍拔了出來,拿兩指掐出了一段深度,「瞧,就這麼點深度,你死不了的。」
羅生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點傷口確實要不了一名玄宗的命,但卻能讓他失去反抗能力。
雖然他本來也沒了,可血流之下,體力會逐漸流失,便是連跑路也沒了機會。
「別生氣,又不是故意的,最多下次我手慢一點,捅得輕一些。」於鮑鮑笑嘻嘻的。
羅生自嘲,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只怕不是吧。
蘇七扔了一瓶藥給他,「帶我們去地牢。」
羅生垂下眼眸,把藥瓶收了起來,而後認命地帶著蘇七他們去了其中一座營帳。
找到了地下入口。
於鮑鮑左右張望,環臂道:「原來是改到這最邊上了,怪不得我們半天沒找到。」
「真隱蔽啊。」
於鮑鮑說完又問,「這底下是不是有封印。」
羅生嗯了一聲,垂下的眼底閃過了一道暗色,不僅有封印,還有很多機關,如果把蘇七他們關進去……
於鮑鮑突然回頭問蘇七:「不過我們現在下去,會不會被他關起來。」
蘇七道:「不會。」
「這麼信他?」
「不是信他,我種在他身上的龍鬚草種子,堵住了他全部經脈,隨時都能叫他爆體而亡。」
羅生身形微僵,可心頭也閃過了一道狠意,是嗎,那就一塊死。
於鮑鮑又問:「那如果他不要性命也要你死呢。」
「你這個問題……」蘇七想了一下,想不出來,便問前頭的羅生,「你要拿命殺我們兩個嗎?」
羅生:「……」